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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的話楊興那年是保送生,高三優秀畢業生那欄貼第一排,他都想過把那照片摳下來。

這張臉是用不上其他形容詞的,就是簡簡單單一個英俊,忒英俊了。紀雨石這人愛慕美色,戀美。

楊興先介紹:“我店裏一共12個外賣員,廚子3個,15個人住4個屋,所以空出一張床來。”

四四十六,是多出一張來。“……诶?那師兄你不算員工宿舍裏頭的啊?”

“我自己住。”樓梯有落差,楊興回頭正巧看見牛仔褲上一破洞。

“師兄我這人毛病特多,能不能住有你的那間啊?”紀雨石這人巨事兒,想睡好看的人……那屋。

“我算是二股東,店是我跟朋友合開的,所以自己單間了。你要睡員工那屋有床,我這屋小點兒。”楊興從腰包拿出鑰匙鏈,鏈上有個鐵三角型。說話還和從前一樣,拿腔拿調,講究股份。

當年紀雨石下狠手,倆人貼太緊,好像摸着過不該摸的地方。“小也跟你睡,咱倆找機會再切磋球藝。我打野球兒的,髒慣了,這回我不碰你鳥兒。”

“真跟我這屋睡?師兄我可使喚人。”楊興推門前求證。當年臭小子真給他惹毛了,要不是高三不容有錯真想在廁所裏堵他一回,欠虐。

“你開門兒我蹭蹭就進去。”紀雨石又說騷話。

很窄的一個單間,一張标準單人床,一個組裝的咖啡色布藝衣櫃,外加一套簡易桌椅。旁邊是洗手間,什麽都沒有了。

被面床單是俗不可耐的橘粉色,還睡了個毛茸茸的生物。聽見門開,毛茸茸從一個球舒展開,睜一雙冰藍藍的寶石眼,喵了一聲。

“靠!小爺的貓!你一送外賣的怎麽撿着小白雪了!”紀雨石噌一下撲了上去,好似眼前規整碼放着幾萬現金,腦子裏上演了一出大戲——落難少爺,偶遇那年的師兄究竟是福還是禍?

楊興關門,轉身,瞧見了落難少爺的坐姿。

就……挺那啥的,鴨子坐。臀翹,腿分得挺開。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求安利,日更。紀雨石是受,不要站錯CP,這是一個嘴炮max作死受,其實只莫名其妙交往過小明星這一個。貪戀美色是喜歡看喜歡撩,再怎麽騷都是他自己腦補的。

梁忞是直男,倆人從小貧慣了,所以不忌諱。

第 4 章、我可殺不可辱

楊興頭一回看見男人也能鴨子坐,忍不住觀察了一下。沒法不叫人注意,臭小子的牛仔褲忒合身,像人體彩繪似的裹着他的腿和膝頭。這樣一坐,哪兒哪兒的形狀都繃得一覽無遺。貓算什麽,人都撿回來了。

再看紀雨石抱着貓舉高高呢,吸貓吸個天昏地暗。

“小爺還當它丢了呢!”紀雨石沾了一嘴貓毛,貓眯着眼睛看舊主,他也眯着內雙看貓,“小白雪,叫聲爸爸,爸爸想死你了。”

“它是公的,叫小白雪不嫌寒碜?大前天髒得跟泥球兒一樣,洗澡帶美容360塊。”楊興踹他小腿骨一腳,“先從我床上下來,我有點兒潔癖。”

紀雨石抱着貓左右臉地親。“北京規定公貓不能叫小白雪了?”

“誰撿回來就是誰的,現在它叫大白了。”楊興累,腰肩酸着呢,“讓個地方。”

“師兄你這橘粉色的床單挺個性啊。”紀雨石從小吃蜜,清楚自己吃不了苦,就一張床,誰睡啊?

屋裏有個小洗手間,那人當着面脫衣服,說不準是不是顯擺,反正紀雨石覺得他是。

“顏色是采買統一弄的,便宜。”楊興上身赤着。紀雨石又咽了一把口水,這是布偶貓成精了嗎?

白死了啊,不公平!腰上系了一根細紅繩,估計是本命年。左手凸着的腕骨上戴一串木頭佛珠,看不出來是什麽料。

“幹嘛?師弟沒見過男人?”楊興抱以冷懷,白皮顯血管,小臂青筋清晰無比,鎖骨兩個窩。

紀雨石裝可憐:“沒見過你這麽生猛的……二師兄我晚上能睡床嗎?”

楊興紳士微笑:“你再叫一聲二師兄試試?”

“你把我小幾萬的貓霸占了,讓我睡床不過分吧?”小白雪正往他懷裏鑽,毛色是海豹手套雙色,還沒變深呢,只給紀雨石胸口蹭了一團白毛,“你看,這就是小爺的貓,再養養賣了換錢。師兄你這屋有熱水嗎?”

“沒有,沒錢安熱水器,咱們洗涼水澡。”楊興從床底下拉出一個荷葉綠的塑料盆,洗漱工具都在裏頭,“再者說,前一個上了師兄床的人隔天沒下來,師弟請便。”

從前紀雨石騷話連篇,這回算是遇上隔牆的對手了。“師兄啊,這就是你不對了,不能欺負小姑娘啊。”

“不是小姑娘。”楊興故意打量一下他,瞧他吊兒郎當的,“和你一樣,男的。”

說完,隔着洗手間的薄木片門,嘩嘩嘩地沖上了。

紀雨石連喪兩天,找到了貓還偶遇曾經的校友,神經放松一大半。就是感覺楊興這人……沒看上去那麽善啊,可能是個狠人。

楊興在裏頭被涼水澆灌,覺得紀雨石可能是個浪人。

人就是這樣奇怪,如果腰纏萬貫是絕不會把心放肚子裏,偏要等到一身輕才無所顧忌。楊興不擔心紀雨石翻他屋子,自己現在能有什麽啊?屋裏最值錢的就是一櫃子,能扛走算他牛逼本事。

紀雨石也是同樣,都落魄成這德性了,光腳不怕穿鞋的,不怕楊興劫財。有人同住,總比住亂七八糟的小酒店強。

不多會兒,楊興洗完出來,看到海綿床墊子在地上鋪着。“喂,幹嘛呢你?”

“打地鋪啊,我明兒買枕頭去。”紀雨石自己造窩,同時感嘆楊興這身皮相忒好了吧,穿大褲衩子都貴氣。小腿又白又長又幹淨,真像小白雪。

眼神不偏不斜不歪不戾,像一顆無害的……奶白菜!水盈盈挂着露珠的那種!

“放回去,給我把床鋪好了。”紀雨石眼裏的奶白菜使喚人也不含糊。

“別啊,我這不是叫金主爸爸疼慣了嘛,屁股吃不了苦,地太硬了。”紀雨石覺得自己東單球場小王子的面子全歇逼了,“明兒我給師兄買套新的,睡着比這舒坦。再送你個新被套,這橘粉歸我。師兄你胸口真白。”

“把床鋪好了,我考慮讓你睡一晚。”奶白菜眨眨眼睛。

“那我還是睡地上吧,明兒小爺自己買去。”紀雨石不磨叽,床墊往上一扔,扯了個單子打地鋪。單子比編織袋還薄,躺地上硌得肋叉子都疼。

“你不洗澡了啊?”楊興邁過他去,奶白菜是黑心的,心裏想的全是怎麽欺負人。

“不洗,我從小就沒洗過冷水。”老了你也不怕關節疼,紀雨石心說,找衣服當被子蓋。

“洗涼水澡對身體有益,和關節炎無關。”楊興扔了件外衣給他,“再說關節炎是炎症疾病,和洗澡無關。”

紀雨石把天貓商城疊成小枕頭用,背沖床躺好。這特麽奶白菜還自帶讀心功能啊?太掃面兒了。

“委屈了?委屈了就對了。你師兄我這人吧,看不起好吃懶做的窮把式。人無貴賤,工作亦然,聰明也好傻逼也好,能賺錢就值得尊敬。”楊興往枕頭上一趟,舒爽無比,“再者說,當年你肘子戳我多少回,我說一句了嗎?師兄現在沒打你都是輕的。”

紀雨石聽不得別人擠兌。“不委屈啊,你這人怎麽還翻舊賬啊?念念不忘留着必有回響啊,有意思嗎?”

“呵,特有意思。”楊興自小記仇,這臭小子撞過自己子孫根,疼了大半個月!

“小爺就随口一說,将來記着師兄的好,一碗面一張床單,十倍還你行了吧?”紀雨石覺得屋裏連降好幾度,可不想把人惹了。有人收留不挺好嘛,更何況師兄有中華好肉體,臨走之前,他得睡一把。

累了一天,楊興很快起了困意。紀雨石卻在地上怎麽躺怎麽難受,不停找姿勢。“師兄,能把小白雪借我摟摟嗎?那好像是我的貓吧?”

“地上潮,大白睡地上容易受涼,小動物也是命一條,我這人善良。将來你賺回錢來,貓給你摟着。”楊興特別喜歡貓,撿它回來那天心疼得要命,又髒又可憐,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麽樣子。他當流浪貓送去洗澡,美容師說這可是漂漂亮亮的大布偶,品相挑不出一絲毛病來。現在抱着睡覺最趁手。

就這一句話激得紀雨石瞬間想回家認錯,但也就想想。自己跑得彩虹路,跪着也要走完。真有錢了拿人民幣抽不死這個送外賣的!

拿錢羞辱他,扒光了丫的,往他jb上撒錢。

楊興不知道紀雨石在腦子裏拿自己過幹瘾呢。對他現在,再沒什麽比洗幹淨一身臭汗,聽小貓打呼嚕滋潤。大起大落都經歷過,随遇而安,爬起來也比較快。

紀雨石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麽,也不知道楊興爬起來快不快,反正看他8點準時起床的速度是挺快的。

睡醒一覺,楊興已經忘了屋裏多了人,一腳踩在誰肚子上。“吓我一跳,我說怎麽地是軟的呢。”

“你再往下踩踩,試試軟不軟?”紀雨石一夜就沒睡,此刻翻了個白眼。原本嘴裏4顆尖尖的小虎牙,打冰球愣被對面削掉一個尖兒,只能磨平了去。現在一張口就剩上齒兩顆,還挺懷念的。

“硬,你那小浪鳥兒最硬了。”楊興也一笑,不知道紀雨石硬不硬,反正他擎天了。這個年紀火力正旺,好久沒早上來一管兒,都是昨晚上鬧騰的。

8點是他準時起床的點,9點前到阿旺做開店準備。又邁過地上人,楊興跑馬桶邊飛快地打了一管兒,刷牙洗臉完畢,再出來顴骨上的浮紅還沒退幹淨。皮膚太白了,有點兒風吹草動都瞞不住。

紀雨石很清楚楊興進去幹嘛呢,聽見幾聲特別忍着的抽氣聲,此刻躺地上繼續換姿勢。“師兄放鳥兒還挺快啊,小狠鳥兒每天都這麽早?”

不用他說,楊興也覺得自己今天挺快。這會兒擡着長腿往褲子裏邁。“我得去店裏了,你不起?”

“不起,小爺得補覺,聽了一夜你和貓打呼嚕,現在終于想打盹兒了。”紀雨石自下而上看他,“師兄你給我留把鑰匙吧,下午我找個超市買東西。”

“鑰匙不能給你,我怕你帶着大白私奔。”報仇的快感在楊興血液裏肆意流淌,噎這小子太有意思了。

不提還好,一提紀雨石氣暈了,自己對小白雪那麽好,轉臉跑這兒當大白了,好歹養它半年多吶。“成,我補我的覺,你上你的班,睡醒了我自己出門。”

“騷石頭,記得給師兄鋪床。”楊興平時自己疊被子,今兒也不知道怎麽了,偏偏不。紀雨石翻了個面,聽見開拉鎖的聲音,嘩啦啦的聲音,然後門就撞上了,走得快着呢。

靠,不就是個送外賣的破行當,至于這麽兢兢業業?紀雨石承認自己騷點兒,但鋪床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不可能的。不僅不鋪,還得占了這床橘粉色的便宜。

讓你丫有潔癖,老子躺地上一宿,現在睡你被子裏,髒死你!床只鋪了個海綿墊子,像高中軍訓時候的床,枕頭也不是天然橡膠,更別說符不符合頸椎彎曲。

有總比沒有好。

“來,小白雪,找爸爸來,和爸爸睡覺了!”紀雨石得意萬分,可勁兒蹭貓。小白雪才8個月大,親人,粉嫩嫩的鼻尖總是濕漉漉的,摸幾下就會打呼嚕。沐浴液有香蕉的味道,太治愈了,怪不得師兄不撒手。

估計是小明星搬家沒關門,貓自己跑出來的。紀雨石琢磨什麽時候把貓賣掉,過了10點才開始困倦。

這一覺睡得安穩,紀雨石可勁兒撒歡,拼命蹭床單。破牛仔褲把灰帶上來,心裏有種甄嬛回宮成鈕祜祿氏的爽快。等下午睜眼,破碎的手機屏顯示17:35,紀大少閉眼摸被子裏,找他的小白雪,但是沒有。

本來還想睡,但扛不住五髒廟鬧饑荒,紀雨石頂着一頭雞窩起來,瞧見小白雪在地上幹嚼貓糧。

門口一個荷葉綠的小碗,也不知道什麽牌子的貓糧。小白雪從前可挑食了,現在吃得挺歡,咔嚓咔嚓響。

“甭吃了,爸爸給買好的去。”紀雨石怕貓的品相壞了,掉價。轉了轉門把手,沒動,再轉一把,還是沒動。

“靠,姓楊的你丫沒這麽孫子吧!”紀雨石這回真用力了,确定要想開門除非把門卸了。他光計劃怎麽睡橘粉的被子洩憤,沒想送外賣的竟連人帶貓全鎖自己屋裏了!

除了一把貓糧,一口吃的都沒留。于是紀雨石腦子裏的大戲又換了——變态師兄,球場對手如今變為我階下囚。

“喂,石頭啊,你幹嘛呢?”梁忞還沒開學,在家接了電話。

“小爺沒法跟他住!我可殺特麽不可辱,今晚就走!”擴音器傳出紀雨石的咆哮聲。梁忞眉頭一皺,覺得要不然石頭昨晚碰見的是假楊興,要不就是紀雨石喝了假酒。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昨天投地雷和營養液的小可愛!石頭罵人有京腔,特麽的=他媽的。

楊興:憑什麽我就是奶白菜了?

第 5 章、小爺能屈能伸

紀雨石沒記錯,楊興這個人高中就出了名傲氣,是直接保送北航。正當別人篤定他這種條件怎麽也該當個飛行員吧,楊興踏踏實實學了個經濟管理。

後來才知道不是龍霸天務實,而是飛行員要求身高185以下,他超标了2厘米。

今天他沒多想,原本想着下午人才會睡醒,又放過貓糧,等騰出功夫來他再跑一趟。可沒想一忙就忙到晚上。

“你們忙着,我先回了啊!”和夥計打了個招呼,二股東提前隐退1小時。開鎖的時候十分肯定夠不成刑事案件,餓一天死不了人。

要不是環境不對,紀雨石一定誤以為這是玩兒囚禁強制愛呢。“回來了?你送個外賣牛逼上天了是吧?”

楊興瞬間把拎着的薄片牛肉面撂門外了,只身進屋:“呦,沒餓死啊。我怕你帶人回來開工。”

“把人帶你這兒開工能要上價嗎?一次50不能再多了吧?”紀雨石大大方方在床上平躺,輕輕捏着小白雪的粉色肉墊洩憤。除了生氣他還覺得此人有病,萬一起火了自己就等着黑化肥揮發再發灰吧。

“我讓你上床了嗎?”楊興嫌他衣服不幹淨,撩眼皮子看他,“我被子都騷了。”

“誰特麽愛上你的床啊,一個破送外賣的。”紀雨石氣暈了,真甩臉子。劉海亂亂蓬着,露出右半額頭來,臉色比姜餅人烤糊了還難看。

就留一把貓糧,一句話不說把門鎖上了,看不起誰啊?他動作麻利,起身收拾編織袋,幾分鐘就打好了鋪蓋卷。

這種奶白菜再英俊也是沒用,誰能跟他住一天都他媽是抖M!

“慢走不送。”楊興脾氣也上來,不愛哄人。紀雨石要真當了小鴨子,被金主爸爸慣出毛病了吧?

可憐的布偶貓蜷在被子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門撞一聲直接給貓咪吓成了飛機耳,楊興停下脫衣服的動作,把貓抱在懷裏。

“不怕啊,騷石頭滾蛋了,往後你跟我過,虧待不了你。”楊興很喜歡貓,但長大後再沒養過了。小時候他有一只,是很普通的中華田園貓,白白的大長毛和波斯藍眼睛,也這麽粘人,這麽打呼嚕。曬着太陽的時候愛舔毛。

做作業的時候會來咬他的鉛筆,每塊橡皮都有小牙印兒。

大白眯了下眼睛,前爪上像戴着白手套,很有靈性抱住了他,知道誰溫柔。

“小爺我又回來了。”紀雨石厚着臉面推開門,滋溜鑽進來,編織袋往地上一放,手裏拎着門口的牛肉面。面子還是最重要,裝也裝得無所謂。

“有種滾蛋啊,我一破送外賣的。”楊興靠着牆,眼皮子都沒擡起來。

“門口撿了碗面,也不知道誰的,當好心人謝過了。”紀雨石找地方坐,找了半天還是坐地板上了。面是誰放的不言而喻,塑料袋上的阿旺快餐4個字正當中。

這碗面為什麽沒拿進來,紀雨石也想得到。因為他倆是一類人,面子就是生存金字塔上最拔尖的那層。這也是他們身上的刺,生人勿近啊。

可你要是真近了,我特麽就……給你一個麽麽噠。

紀雨石能折回來出乎他的意料,楊興閉目養神,懷中一只大白貓。“撿的就敢吃,不怕好心人毒死你?”

“下回來點兒蒜汁啊。”紀大少嫌湯口淡了。他是說不出來服軟的話,在他看來,自己撞門而去又舔着臉開門回來,已經是謝這一碗面的好意。

二人待着沒吵起來,可也不算安寧。屋子裏只有吸面湯和咀嚼聲,貌似誰也不願當着貓起争執。

面不多,但剛好叫紀雨石吃飽。眼前是大帥逼撸貓,心情自然多幾分愉悅。這可能就是他與楊興最大的不同。自小生活富足的孩子真不怵沒有退路,他心裏有得是底兒,自然無忌。

“二師兄你這麽喜歡貓啊?”紀雨石抹嘴,他下嘴唇挺有肉的,還有唇珠,像翹着等親。

“你再叫一聲二師兄試試?”楊興看着他抹嘴,總覺得手裏空了,應當捏些什麽。

“不是,咱倆往後都住一個屋子裏了,能不能多幾句話,交流交流感情?”紀雨石沒別的意思,他從小就有個臭毛病。這個毛病不僅梁忞知道,還很慣着他。

怕沒人理他,離不開人。所以這回落難他最發愁的不是找不來錢,不是風餐露宿。能耐本事有,大小夥子還能餓死了?但是他特別離不開人。

從小他就不能孤單着,不管幹嘛都喜歡成群結隊,幹什麽都喜歡使喚別人陪着他,梁忞那小子高中談戀愛他都想跟着當五千瓦電燈泡,自己落單能死了。不能獨處,所以愛往燈紅酒綠的地方鑽,這就跟北京八旗子弟到哪兒都拎鳥籠子一樣,他得拎着一個。

楊興閉着眼像睡着了一樣。“往後別随便報價,一次50跟白送的似的。”

“我肯定不是50的身價,師兄你挺搞笑啊。”紀雨石輕輕松松站起來,“來,陪小爺出門兒一趟,疼你,給你買煙。”

“出去幹嘛?”楊興近距離觀察他,一張小狐貍的臉。

“你可別瞎想,沒想拉你出去站街。”紀雨石一語戳破,“從前我住頂層,出門走地庫,都不知道附近有什麽。師兄在這一片兒送外賣,你熟,陪我找個超市買東西。”

楊興從紀雨石的臉看到了他的腿,腦子裏特利索蹦出一幅畫面來。那年他防着紀雨石打三分,從他背後包抄,結果這小子一個帶球轉身故意往自己懷裏撞,膝蓋惡狠狠頂了自己的臍下三寸。

故意犯規傷人,卻不知天高地厚,笑得三分放肆,七分快意,比誰都明朗。

什剎海周邊還是有許多老街舊巷沒拆,既成為一道風景,也是擡高房價的資本。紀雨石從頂層一口氣跌進地下室裏,別人看着破敗老舊的東西,在他那雙少爺眼裏就是生活氣息。

“臉盆,肥皂,毛巾,一次性刮胡刀……去哪兒買換洗內褲啊?”紀大少是真不操心,大魚大肉吃慣還得來口清淡,就當微服出行。說是超市,就是民房1層對外的小賣部。倆人并排挨着,根本轉不過來身。

“你高還是我高啊?”楊興突然問,直着身子,他看不出來。

紀雨石也直身子:“小爺光腳184,穿鞋186,穿高跟兒鞋190,師兄你呢?”

楊興一邊轉身一邊嗆他:“讓你穿高跟兒鞋過一夜,加多少錢?也是50?”

“你別老跟對我有意見似的,行不行?我是寄你籬下,可我也有貢獻啊,你不覺得今天一回屋滿室飄香?酒香,那瓶酒特貴。”

覺得了,好聞。楊興沒說,從貨架上拿了牙膏和假大寶sod蜜。“這兒不賣床墊和內褲,往前走兩步有個京客隆,師兄陪你走一趟?”

“走着呗。”紀雨石又拿了一卷衛生紙,“這是專門給師兄的小狠鳥兒準備的,怕你打太勤了。”

楊興:“……”

楊興不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麽樣子,感覺就跟在大馬路上公然遛雞似的。途徑京客隆有個修理各路手機的私人攤子,紀雨石不打招呼鑽進去,問換屏多少錢。

“好的150,貴的300,真的500,你的是愛瘋幾?”攤主問道。

紀雨石向來不砍價,問了就掏錢。“換個真的,快點兒。”

快1小時才換完,出來看楊興站在馬路邊打電話,好像算準了他要跑進去修屏幕。“多錢?”

“500,算你頭上。”紀雨石瞪他一眼,下垂嘴角都是你麻痹的意味。

“貴了,以後記得砍價啊。”楊興扭頭朝前,“還有,你住我屋裏,一個月收你500塊,管一頓飯,只有面條。等你開始賺錢了請吃一頓套餐C,月收穩定請套餐D。套餐B能不能吃上……得看你表現乖不乖。”

紀雨石臉上你麻痹的意味更濃烈了,但有總比沒有好。“那你管我蒜汁嗎?”

楊興沒搭理他,都是北京土生土長的少爺,能打架能吵架就是千萬別逗貧。否則你一句我一句就沒完沒了了。

這一回京客隆跑得值,紀雨石滿載而歸。他出手一向大方,自己住又不能委屈,瞬間給添置幾件大件家具。暖水壺一個,拖把一個,加濕器一個。除此之外,海綿床墊、枕頭被褥也買齊了,真像是要軍訓的人。

回屋整11點半,紀雨石拍大腿後悔。“靠,忘了買貓糧!你給小白雪吃的什麽啊?”

布藝衣櫃沒有門,是個大拉鏈。楊興從裏面掏出一包來:“偉嘉貓糧。你還挺有意思,自己吃不上飯了還惦記着貓。”

“偉嘉?偉嘉可不行,它得吃……算了,跟你說你也不知道。”紀雨石只負責買,扔了一包比較像樣的煙過去,“師兄你擦擦地?我不會,平時我手指頭就沒沾過水。”

地上都是灰,而紀大少從不會做家務。

“誰睡地上誰收拾。”楊興果然不給面子,煙收了,頂着一張貴氣臉,占紀雨石一包煙的便宜。他倒不是真想耍這個大牌,就是有股較勁的心情。

較勁的對象,大概就是給騷石頭轟出來的金主爸爸。你慣出來的毛病,我楊興不接着。

紀雨石暫時沒出聲兒,撂了一句我接個電話就閃人了。楊興确實有些潔癖,嫌地上東西亂。彎腰想歸歸類,卻看見毛巾裹着一盒杜、蕾、斯……

還是AiR空氣套裝,16只。

麻痹,這小子手夠快的啊!結賬時候拿的自己竟沒看見!楊興不知打哪兒來的脾氣,仗着身高優勢,踩着床板子一個扣籃動作,把杜蕾斯從天窗給順出去了。

溫飽思淫.欲,以後這騷石頭還是餓着吧。

來電人是梁忞。“小文心想我了吧?”

“想你妹啊,你媽剛才給我打電話了。”梁忞在洗手間偷偷摸摸,“反正我告訴阿姨你有地方住了,先讓她放心。別看你媽也是倔脾氣,心裏惦記你。”

“哦。”想起家裏紀雨石直頭疼,“告訴就告訴呗,她要找我幹嘛不給我打?我又不會不接。你別讓你家裏知道我住哪兒就行,我怕你們梁家人殺過來。”

梁忞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停了半天。“你錢夠嗎?月底我找你去。”

“夠,楊興他人挺好的,答應給我安排工作,管吃管喝的,月薪5000,每周還能休息一天,你和柔柔就放心吧。”

梁語柔,大梁忞半歲的表姐,仨人才真真是一起長大的交情,從幼兒園小班一起上到高中。紀雨石從小嚷嚷着長大要娶人家,後來變成一起娶姐弟倆,出國到現在4年多沒見了。

“我姐說等你穩妥了就去看你,問你想吃什麽。”

紀雨石挑食非常。“那就京幫菜呗,水晶肘子抓炒魚片,柔柔要是心疼我再給我拎個馬蓮肉,等小爺風生水起就八擡大轎娶她!”

又聊幾句,梁忞匆匆挂斷了電話。紀雨石悻悻地往地下室回,偏頭一瞧,呦吼,牆根下邊兒這盒小包裝很眼熟。

看來這款空氣套裝買的人挺多啊,應該是用戶體驗極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盧舟老叫哈哈哈、鏡真、啊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風·羽、不知道是誰家的wifi。、長尾巴、貓貍子223、阿斯巴光甜、仙人掌飛起來的地雷和阿酸包的炸.彈~

石頭:你別過來啊,你別過來啊,你過來小爺就……特麽親死你!

楊興:你滾啊,你滾啊,你敢滾師兄就……把門鎖上!

小白雪:喵嗚,父母吵架,孩子受傷,喵嗚!

第 6 章、屋裏有一瘋子

回屋紀雨石發現塑料袋收拾了,東西該放放,唯獨地沒擦。那人在喝水,指使人的氣焰卻烏泱泱壓過來:“自己把地擦了,收拾好睡覺。”

紀雨石是典型的鐵杠頭,他可以和別人來,可別人和他杠就不行。要平時興許心裏也沒火,現在他的情緒就如同一個渾身捆滿了TNT的人坐在火山口烤串兒,不等炸等什麽呢。

“師兄我是真不會,要不你擦一次,教教我,明兒起小爺自己收拾。”紀雨石挺客氣地說。是,自己是沒錢,擦個地又怎麽了,是真不會。

“沒教人的習慣。再問一次,你擦不擦?”楊興把瓶子擱新買的床墊上頭,還是那句話,別人慣出來的毛病他不接着。

“師兄你這人沒這麽混蛋吧?”紀雨石尚且不知電話叫人聽了個幹淨,但他覺得楊興這人應當講理。

半瓶子農夫山泉瓢潑而下。

“你麻痹!”紀雨石跳過來搶救,無奈為時過晚,指定睡不成了,“你麻痹楊興!你這人是特麽瘋子吧!”

楊興确定紀雨石罵到第二個你麻痹的時候就出手了,還沒覺出疼來先聽到後背撞上牆面的聲音。

胸腔裏都撞出共鳴了,咚一聲。

“你麻痹!”紀雨石把拳頭往人心口砸,別特麽傲了,你特麽送外賣也就是個孫子。

“嘴幹淨點兒,沒人再慣着你!”楊興立肘猛朝他肋下撞,扣肩關節反鎖,嘎嘣一聲,鎖死了摁牆上。倆人都憋着氣,胸口突突地疼。

隔壁屋咚咚咚地敲牆:“睡他媽不睡了!悠着點兒嘿!要打都他媽出去打!”

紀雨石右臉抵着牆面,肩頭疼得像要被人卸了。努力掙了一下,那人松開了手。

“你丫瘋了吧?”邪火還沒撒完,被掃地出門的氣,被人扔了的氣,一股腦兒全融進那一拳裏。

瘋了嗎?楊興覺得自己這反映太正常了,更何況自己是挨打的那個。“你還打不打了?出去練練?”

“艹,你送個破外賣牛逼什麽啊!”紀雨石把床墊子往橘粉色上一扔,捏了捏拳頭,勸自己先出去靜靜,幹脆跑出去給梁忞發微信。

“小爺收回剛才的話,楊興就特麽是個大變态,誰能和丫住一塊兒誰特麽是抖M!”

這話仍舊叫楊興聽了個清楚。胸口挨一拳,知道這人下手沒深淺了,輪胳膊那一秒紀雨石就是想往死裏打他。

要是剛才手邊有個啞鈴,他信紀雨石照樣也敢往自己身上招呼。

這一拳打得不輕,楊興躺床上養神,也許是太累,他一不小心睡了小覺,醒來時間卡在淩晨2:23。紀雨石還沒回來,跑哪兒騷去了?胸口還疼着,地上是一張新床墊子,看着上頭的水漬他突然反省剛才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可沒辦法,那小子可能是屬催化劑的,倆人共處一室就像鈉與硫在敞開體系裏生成硫化鈉。想到前不久附近有捅人搶劫案,楊興邁着四方步去櫃裏找衣服,卻先找到了大白。

藏在他衣服堆裏,又飛機耳了。

“騷石頭這人是不是特混蛋?”楊興抱着貓颠騰,像哄孩子似的,“不生氣啊,最後一回了,往後絕對不當着你打架,我把人拎出去揍。”哄好了貓,他才套上一件紅色運動外套,左右胸各兩個大大的白字,李和寧。

外頭完全黑咕隆咚的,只有一塊手機屏幕亮着。紀雨石蹲石墩兒上打游戲,突然覺得眼前一紅。“你幹嘛?穿這麽紅特麽辟邪啊?”

紅李寧說:“你不回去我鎖門了。”

“小爺沒地兒睡,屋裏一瘋子,回去還不如在外頭打一夜游戲呢。”

紅李寧又說:“你看見眼前的漢白玉臺階了嗎?”

紀雨石在外頭單着特別不适應,順着臺階下來了。“那你把這衣服借我穿穿,我就回去跟你……睡覺覺。”

睡覺覺……楊興斷定此人有病。總結了一番,剛才自己反應激烈大概是心地善良,想勸迷途野雞回歸正途。“那我問你,你給句實話,從前真下海了?”

“真的啊,花名叫小石頭,牌價起跳一次兩萬五,包夜費另算。你也知道我家裏大概情況,市場不景氣了,一下從雲彩上折下來。我這人從小就好吃懶做,幹不成別的,只能躺着賺錢。但是師兄你放心,我身上特幹淨,不戴套子不上床。”紀雨石揉着肩頭,擺了個百無忌諱的樣子,淚溝時隐時現,像個高三挑燈夜讀幾宿的複讀生。

“往後找個正經事兒幹,衣服我借你幾天。明兒早上給你晾墊子。”那年的風光少年真成了小鴨子,床墊讓自己毀了,楊興暫時不再出口傷人。

小鴨子頓時笑開:“真的?”

楊興脫了給他:“喜歡李寧?”

紀雨石一下把床墊的仇放下了。“嗯,喜歡,那年我不想上景山,師兄你知道什剎海體校嗎?野湖西邊兒,我和梁忞老跑野湖那兒溜冰,看人家體校生晨練,他們都穿李寧,特飒。可我爸媽不幹,非說我家這條件去體校丢面兒。其實我體力特足,幹那啥事兒特有耐力,金主爸爸用過都說好,早知道還不如去體校呢……冬天咱倆去什剎海後面溜冰去,我帶你去。”

不願意出口傷人的感覺到此為止。“就你一小鴨子還走冰刀?沒摔死你。”

“诶诶,師兄你幹嘛把衣服收回去了啊,不借了啊?”紀雨石追着紅李寧回地下室,還以為自己把自己說慘了能多些優待,誰知道還真又是一張床單打地鋪,天亮才睡着。

第二天,楊興仍舊那個時間起床,胸口微微鈍痛。那人倒是睡得稀裏糊塗,地上像躺了一匹不馴服的棕色小野馬,沒事兒尥蹶子。

先用被子給大白做了個窩,楊興把門反鎖,順路買好幾大包的零食。再趕到阿旺快餐,周成弼早就喝上店裏的紫米粥了。

“咱粥不錯啊,大興你也來碗?”周成弼遞了一碗過來。

楊興沒吃早飯,抿起粥來都像大戶人家的少爺。他就特看不上周成弼裝白蓮花,明明是個斯文敗類,還總來純情人設這套。

倆人是大學至交,軍訓時曾經有過誤會大打出手,周成弼揍腫了他鼻梁子,他砸青了周成弼的右眼眶,雙雙被罰軍姿站一下午。沒想不打不相識,友情直接過了七年之癢。

周成弼這個人确實敗類,十幾個T的硬盤裏全是GV,可總是表情淡淡,像個剛下課的年輕教師。家裏肯定比不上楊興但也衣食無憂。但用楊興的話來形容,此人巨渣,情緒陰晴不定,應當及時撲殺。

“店裏人手夠嗎?”周成弼又問,戴一副特別特別細的黑框眼鏡,搭配幾縷發絲,0度數。

“夠,不能再多了。多了養不起啊。”楊興是二股東,周成弼是大股東,“再過一陣兒我就不跑送餐了,想去什剎海那邊找找地方。可這一片我還真不太熟。”

“行啊,你看好了我去談,反正你開店我必須當大頭。”周成弼又盛一碗,不夠甜,加了幾勺白糖。

“幹脆你直接喝甜水吧,別糟蹋店裏的粥行嗎?”楊興不吃甜,嘗一口齁一天。

“誰跟你似的,專門找苦吃,打死也不回家。”說完又加了一勺。

楊興這個人吧分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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