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回主動下臺階,黑皮小石頭第一回掉刺了!撒花! (22)

看到一把一把的錢,“你跟着我去過吧?”

任開成比誰都知道楊興有多聰明。這個繼子怕是他這輩子最驕傲的,學習從沒讓家裏操過心,随便什麽比賽只要他去就像內定了第一名。他想這孩子的智商一定是親爸遺傳,才這樣出類拔萃,叫別人一輩子望塵莫及。

這個別人也包括了自己。

“去過、去過幾回。”任開成的回答總是很簡單,能用幾個字說清楚絕不多說一個句子。他的眼神習慣性地躲楊興,小時候孩子的目光還沒這樣鋒利,越長大越像他的親生父親。

對那個男人,任開成有愧疚有悔意,只見過相片,但現在就像見了真人。楊興母親和他相識的時候還沒離婚,任開成不敢說自己對她的家庭狀況全然不知,倆人的離婚他有絕大部分責任。可她說離婚手續已經辦好的那一刻他确實是喜悅的。

他從沒得到過這樣美麗的女人的垂青,哪怕明明知道是因為自己有錢。但是他又愛着她,說句很酸很酸的話,她說想要月亮,他也願意努一把力試試去。任開成不敢把自己的感情形容為愛情,愛情太美好,是長得好看的人才有資格擁有的東西,是浪漫是般配,自己不配。

楊興沒有興趣知道他和母親的歷史,小時候他很恨,越長大越懂那是上一輩的恩怨。他在意的,早就不是這些。

“你……是不是早就見過小光?”楊興都不敢再問了,他很怕,怕繼父點頭說是。

任開成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嘴,盡力不讓表情變得難看。“見過,他長得像像像、像你。”

“像……我?”楊興的眉頭緊得發疼,越不敢問越往深了問,“像我?”

“……像你啊。”任開成緩了一下,第一次當着楊興的面,提了那個男人,“也也也、也像他,你們倆都、都都像,像你爸爸……”

“行了,別說了,真別說了。”說不清自己看不起任開成多少次,但這一次他看不起自己。他只能擺擺手,把一直昂着的臉垂下去,苦苦思索這句話的含義。

這算是一個小孩子最惡毒的心思,楊興懂事很早,早就知道父母的離婚并不是繼父的過錯,生父的離世更和他扯不上關系。可他承受不住這股恨意,即便明白那個家遲早是要完蛋的,他仍舊把這股力量發洩似的投到了繼父身上。

父親那麽優秀,沒有錢,你什麽本事都沒有,真不公平。他不可以恨自己的母親,既然你愛我的母親,我就恨你吧。這樣一來他好受了,卻害苦了別人。

“您別說了,什麽都別說了。”楊興怕任開成再說什麽。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有些多,下午高高興興陪石頭看了姥姥,晚上小光就出了車禍,淩晨差點打了石頭的親爸,回家對着繼父,現在的他終于無言以對。

任開成也說不出什麽來,天生一張笨嘴。楊興這個孩子他很喜歡。“別、別哭,你弟弟的手術錢夠、夠嗎?”

“別說了,真的別說了。”楊興狠狠地甩了下頭。原來他并不善于當着繼父流露情感,稍微一點就無力承受。

“……那我不、不說了。”任開成感覺真是犯了大錯,孩子多驕傲的一個人啊,怎麽叫自己給說哭了呢。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麽,除了錢,他沒有什麽都給楊興的。

或者拍拍他的肩,安慰一下也好。

“你別別、別氣,你媽媽她不是……不是和你發脾氣。”他想起孩子是怎麽離家出走的,起因是楊興拍了個瓶子,不小心還給砸了,“你媽媽那些話別、別往心裏去啊,你自己賺賺、賺的錢,你應該花。”

哄一個孩子原來是這樣的感覺,任開成沒有自己的小孩兒,感覺很有成就感,也很新奇。

楊興揉着眼睛轉過來,任開成立馬把手收回,知道他一向不喜歡自己碰他。

他的眼前,任開成的形象逐漸和一個稱謂重疊了。他思念的生父怎麽樣了?并沒有對自己盡到責任,更沒有對小光盡一天的責任。是眼前的人養大了自己,縱容自己胡亂的花錢,甚至縱容自己偷家裏的錢去養着弟弟。

如果說自己還和他的婚姻有一絲關系,那小光真是什麽關系都沒有。

“……爸。”楊興不太會叫這個字,從前只在要錢的時候叫過,後來自己能賺錢了便再沒有了。看來自己不比石頭好到哪兒去,他也浪費了許多時光,錯過了家裏人的關愛。可那些時光已經沒了,早就沒有了。唯一的不同是自己還來得及。

“嘿……诶。”任開成臉上核桃般的皺紋在往開了笑,還是那樣犯錯似的笑,只不過這一回他點了頭。

醫院這邊,唐雙和周成弼盯到天亮,和楊興交班之後才回家。回家之前,倆人去地下室接走了小白雪,看來又要暫時寄養在唐雙家了。

進屋第一件事,唐雙先去準備貓砂和貓糧,周成弼不情不願地抱着小白雪,沾了一身白毛。

“你看我幹嗎?我比你可憐多了好嗎?”周成弼對貓感嘆一句,現在他和貓的身份都是寄人籬下,誰也別說誰了。

叮叮幾聲,是唐雙在廚房敲小瓷碗。“白白來吃飯啦。”剛才還在周成弼懷裏弱小無助的貓立馬來了精神,往下跳的時候還踹了人一腳。

周成弼也餓了,十分想念小雙的愛心早餐,趴在廚房門上乞讨。“雙雙,有我的飯嗎?”

“有啊,微波爐裏有昨天的剩菜,周先生熱一下就可以吃的。紀少說他留下了一個蛋糕,你自己吃啊。”唐雙又去給小白雪接溫水,照顧得別提多體貼了。就是那個蛋糕吧……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就、就給剩菜啊……”周成弼明顯感覺地位大不如前,遠遠比不上紀雨石的貓,“沒別的吃啊?”

唐雙擠開他,自己去洗手間洗漱。“沒了的,周先生想吃好的可以去外面,我家只有剩菜。還有,早上9點雞不約準時開張,你不睡我可要睡了。”

“啊?你還去啊!”周成弼像個尾巴追到洗手間門口,不敢進去,只好在門口等,“诶,一個炸雞店不用天天開張,我和劉廚說一聲,先歇幾天吧。你看啊,楊興肯定要照顧弟弟,紀雨石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你一夜沒睡……”

唐雙擰開水龍頭,用洗面奶在臉上打泡泡,洗臉認真,工作上更毫不讓步。“那不行,這是我的工作,也是紀少花了心思的。他不在,我得給他看住這個店,既然是你們請的小店長就不能随便請假。還有,你把我挖過來,薪水可不能少付,每個月照樣給房錢。”

周成弼傻眼了,當初把小雙弄過來是為了近水樓臺,沒真讓他幹活啊。“別了吧,你就睡倆小時不行,還是……”

“我行不行,自己說了算,又不是沒熬夜工作過的人。”唐雙打斷了他,“現在呢,我要準備睡覺了,周先生不用看店,想幾點起都可以,但我是8點準時要起的。我睡覺的時候你不許出聲。”

“行、行吧……那你起來我就去買早飯,我和你一起走。”周成弼知道自己快完球了,明白被人冷落的滋味不好受。看來……自己是真喜歡唐雙,不只想當炮友,可一切都叫自己給毀掉了,只能重新求機會。“我跟你一起走,你快睡,我去睡沙發……知道你怕我耍流氓,往後我只在客廳活動,絕不進你屋裏。我活動範圍比貓還小呢。”

“你也跟着去?”唐雙不是故意逞強,店是紀少的,關鍵時刻他要撐起來,“你去店裏幹嘛啊?”

“店裏沒人啊,我送外賣!”周成弼如實說道。

第 85 章、楊興想要出櫃

8點鬧鐘準時響起, 周成弼窩着睡了一會兒, 還不如不睡,腰酸脖子疼。幾分鐘之後, 唐雙冷冰冰地從屋裏出來, 周成弼只能罵自己活該。

看來貓科動物真不能輕易惹, 撸得時候開心到飛起,但是很記仇。

唐雙不信他會跟着自己去開工, 這男人壞得很, 随口說說罷了。可他洗漱完畢之後,周成弼已經在打領帶了, 一副要去公司開會的架勢。

“早上想吃什麽?”周成弼随随便便打了個溫莎結, “一會兒我開車送你, 路上買早點。”

“你真的要去啊?”唐雙有一身熬夜熬出習慣的好本領,看周先生的大黑眼圈一點兒不心疼,又不是自己逼他的。

周成弼頂着熊貓眼,靈魂只醒了一半:“去去去, 我真的去。紀雨石能幹的活兒周先生也能, 你在店裏接單子, 我給你送外賣去。”

完全忘記了雞不約最大的股東是自己才對啊。

劉國慶也是一夜沒怎麽睡,一方面心疼小光,孩子開開心心來給哥哥補生日,結果過馬路太慌張出這樣的事故。另一方面知道二當家拿弟弟當寶貝,這一動手術,大興不知道要心疼成什麽樣子。

可店是要開的, 不能因為個人問題就臨時關張,好容易聚起來的人氣再沒了。只是沒想到那兩個人比自己來的還早,9點不到就在門口等着了。

“叔,我來替紀少看店了。”唐雙和紀雨石認識得早,不來心裏不踏實,“咱們店裏現在缺人手,周先生正好沒事,說來搭把手送外賣,我就讓他來了。”

周成弼在一旁表忠心:“是,劉叔你放心,我雖然沒經驗但肯學習,一定完成任務。”

“你?”劉國慶很驚訝,二當家平時跑來送外賣是為了看紀雨石,大當家怎麽也來幹這份差事了?送外賣就這麽大吸引力?每個人還搶着幹上了。

“是,我來。”周成弼從劉國慶手裏搶鑰匙,生怕不讓進,“咱們店啊,剛走上正軌,我想着怎麽也得堅持下去,絕不能半途而廢。這是咱們雞不約最關鍵、最難熬的時候了,我這個甩手掌櫃不頂上還有誰能來啊?是吧?”

“呵,那你先換身衣服吧,天氣還涼,穿個冬服外衣再說。”劉國慶直犯嘀咕,最近小店長變了,從前周成弼一來唐雙就臉紅,現在多看一眼都不願意。“去,後邊兒換衣服去,穿着西裝送外賣可別丢人了。”

周成弼看一眼唐雙的臉色,還是冷冰冰,唉,行路難那個行路難,傷過的小奶貓變成小野貓了,得慢慢來。“诶,是是是,我現在就去換啊,小雙你去後廚幹嘛啊?”

唐雙從家裏拿來一個大砂鍋,還有平時炖湯的料包,和從前一樣,沒事兒喜歡在店裏開個小竈。只不過這一次不是給周先生的蝦仁炒飯。“給小光炖個烏雞湯,楊先生肯定沒工夫做的,你下午送完外賣再跑一趟醫院吧,還有紀少那份……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回來。紀少過完年就瘦了,外賣累人,我得給他補補。”

“行,行行行,我勞動我光榮,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周成弼明鏡一樣,紀雨石回家說不準啥時候回歸,可小雙想給他做就做,大不了便宜楊興。想着他脫下西裝,換上了紀雨石的冬服外套。

下午四點,楊興早早等在ICU層的樓道,見着周成弼時差點兒沒反應過來。“你穿石頭的衣服幹嘛?”

“我穿一下你小師弟的衣服至于嗎?”周成弼送了半天外賣,跑得發型都沒了,灰頭土臉,還有一份因為時間太久沒找到地方直接退餐,“靠,這麽累的活兒你怎麽幹得那麽上瘾呢?你丫受虐狂嗎?”

“你送外賣呢?”楊興突然一驚,要不是在醫院肯定嚷嚷上了,“你會送嗎?別再把咱們店的好口碑敗光了,那可是石頭一份一份外賣送出來的!”

周成弼累死了,店裏沒人心疼自己,就看不慣楊興心疼的樣子。“咱們店不也有我一份嗎,我能不好好送嗎?就是這個工作啊真累死人了,我對這一片又不熟,紀雨石熟了所以跑得快,我到哪兒都摸瞎,騎個小電驢風塵仆仆嘟嘟嘟嘟……不說這個了,什麽時候探視啊?”

楊興看看手機:“4點才讓進呢,就1個小時……”

“照這樣子看,你弟今年是趕不上高考了。”周成弼把保溫桶交給他,“這個,小雙給你們炖的,我出去買的烏雞結果一口不給我喝,你和小光喝吧。還有,紀雨石家裏又怎麽回事兒啊?你倆玩兒什麽無間道呢?”

楊興想起小石頭也是來氣,氣完更發愁怎麽和大石頭認錯。“他啊,騙我呗,說自己家裏敗落了,下海當了好幾年小鴨子,把我騙得一溜夠……我真以為那天來的人是……是他以前金主爸爸呢,誰知道真是親爸,這下完蛋了,估計這門親事不太容易……诶,開門了,我進去看我弟了啊,你小心着點兒。”

留下周成弼一個人在原地呆若木雞,什麽什麽,家裏敗落了還下海了,紀雨石這人……怎麽比自己還沒譜啊?太牛逼了,學不來。

問題是這麽沒譜還有人愛,這就是本事。周成弼思索再三,決定效仿,萬丈高樓平地起,先送外賣。

這不是楊興第一回進ICU了,爺爺臨終前也住過。安靜,比普通病房安靜許多,溫度也低許多。第一道門換衣服和鞋套,第二道門洗手。兩個護士負責一個隔間,隔間裏4張病床,還有擺滿的儀器。

“您好,我弟醒了嗎?”他直接去找負責弟弟的護士長,聲音壓得幾乎聽不見了,“04號床的,淩晨清淤手術送進來的。”

護士長剛巡視完,見慣了生離死別,聲音也很冷清:“04啊,還沒醒呢。”

“哦……謝謝您啊。”楊興在照顧爺爺的時候很不習慣他們這種态度,可在ICU待過幾天就理解了。這裏面的病人随時有生命危險,死神每一秒都在屋裏溜達,每臺儀器裏的心跳線随時都有拉平的可能。別說這些護士,他都親眼見過生命跡象停止的病人,真的很熬人。

“你別擔心,他的指标挺好的。”護士長說道,清淤手術對這份職業而言如同一個小開刀差不多,畢竟這個技術國內已經很成熟了,“你是04的家屬啊?”

楊興遠遠看着04號床,心疼得難受:“對,我是他哥。”

哥?少見。護士長很少見到就一個哥哥來的,都進ICU了,怎麽都是父母吧,所以格外耐心地安慰幾句。“你別擔心,你弟弟的指标算是很穩的了,腦部排淤對目前來說已經是非常平常的手術,主刀醫生的操作完全成熟,沒有想象那麽可怕。他的出血量不多,年齡又小,恢複起來很快。”

“是,是……謝謝您啊,我過去看看他。”楊興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走近了,弟弟頭上還裹着紗布呢,鎖骨上是什麽東西他也不懂,大概是先固定。

熟悉的失去親人的恐懼又來,這裏不是普通病房,沒有座椅,他只好站着,回憶着這一年裏的點點滴滴。

小光什麽時候長這麽大了的?真的是一轉眼的事兒。楊興身高拔高得很早,小學時候就是班裏最高的,可小光不是,他小時候不算很打眼的孩子,愛玩兒,不愛寫作業,喜歡看動畫片。

不管做什麽都沒有哥哥優秀,楊興也是從今年才知道,弟弟心裏竟然有這樣的想法。可他卻沒讓小光明白,其實他什麽都不做就很好了,健健康康地站在面前就好。

手上還夾着測量脈搏的夾子,楊興怕他手指涼,給他往被子裏塞了塞。就在他把被子重新蓋好的時候,聽到一聲特別小特別小的叫聲,像小光還沒長大,還沒經歷變聲期。

“哥。”楊光醒了有一陣,渾身哪兒都不疼,但是哪兒都不舒服,被固定得死死的。

“醒了啊?”楊興連懷疑都沒有就趕緊去找水,運動包裏有個保溫杯,“渴不渴?這裏面冷,用不用再加一床被子?”

楊光想搖頭,但脖子也被固定住了,說話使勁兒就覺得頭暈,而且耳鳴。“不冷,你來多久了啊?”

“哥剛到,剛到一會兒。”楊興不敢大聲,怕聲音大震得小光傷口疼,“難受得話就忍忍,住3天咱們就出去了,哥哥給你陪床。”

楊光喝了幾口水,耳鳴的感覺更明顯了。他記得最後的畫面是在手術臺上,醫生反複确認自己的意識清不清醒,他說自己叫楊光,然後他們拼命叫自己的名字。再往前就是……過馬路沒注意看車燈,好像飛起來。想到這裏他突然頭疼欲裂。

“哥,我今年……是不是來不及高考了?”他怕哥哥對自己失望。

楊興拿濕紙巾擦他的嘴角,輕輕塗曼秀雷敦。“來不及就來不及,不怕,哥明年什麽都不幹,專門陪你複習,天天陪你。考什麽學校都好,哥往後再也不逼你做卷子了。”

“還是……還是逼我好好考吧,不然,你為我複習這麽多年,不就白瞎了嗎?”楊光沒有哥哥心重,稍稍緩上來一點兒就開玩笑,“哥,生日快樂啊,等我好了,我拿零花錢再給你補一個。”

楊興轉過頭擦了把臉,回身點着頭答應。“嗯,快樂,趕緊好,趕緊補一個。”

楊光動了動手指,想把夾子摘了,夾得指頭太疼了。“哥,我是不是要住好久啊……這裏頭花不少錢吧?”

“不住太久,出院之後哥帶着你回家,往後你跟哥哥一起住吧。”楊興後悔,從前真是大錯特錯了,早該告訴弟弟自己是有錢人。可現在他暫時也不敢說,畢竟騙小光這麽多年。

楊光暫時想不到那麽遠,說幾句話就頭暈,緩一緩再說。“哥,他呢?他知道我住院了嗎?”

“知道,想叫他來看你啊?”楊興彎着腰聽弟弟說話。楊光又緩了幾秒,傻傻地點一點頭:“不方便吧,重症病房……不讓進兩個人。”

爺爺去世那年楊光還沒上初中,但是已經記住了ICU的探視要求,一次一人,只有1個小時。楊興只好安慰着:“他一直在外頭呢,不能跟着哥進來,你出事兒他也急……等轉普通病房了他再來。”

聽到紀雨石在外頭楊光就高興了,他只有哥哥這麽一個親人,現在有了第二個。“行,那你……讓他別着急啊,我馬上好。”

“嗯,馬上咱們就好。醫生說讓你少說話,閉眼休息……”楊興像小時候哄弟弟睡覺,靜靜地站完1個小時。

開車回家的路上,楊興一直在想怎麽去石頭家裏拜訪,見着大石頭說什麽,怎麽開口認錯,以什麽身份去,這都是問題。到家之後陳姨跑去熱晚飯,七大碟八大碗地往桌子上擺。

“火腿炒雞腿菇你打小最愛吃了,還有這個,松仁玉米。”家裏女主人從不下廚,陳姨卻了解楊興所有的飲食喜好,“一碗米飯夠不夠?”

“不夠我自己添。”楊興小時候很黏着陳姨,最愛吃的松仁玉米就是她拿手菜。好久沒回家,吃到家裏的味道一碗飯怎麽夠,再加上肚子裏沒東西,楊興吃完兩碗又盛一碗,到第四碗的時候才發覺陳姨一直在看自己。

“您看我幹嗎啊?”嘴角還挂着一粒米,“嫌我吃得多了是吧?”

陳姨半頭發絲都是灰白的,剛來這個家裏做工那年她一根白頭發都沒有呢。“你吃得多?這麽大高個子幾碗米飯算什麽……跑出去那麽久還是回家好吧?”

“嗯……家裏好,可外頭也不差。”楊興孩子氣地頂嘴,微信一直響,那頭嗷嗷着想自己,他也着急。吃着吃着,他突然把碗一放,既然要去拜訪人家,那家裏頭知道是遲早的。

“陳姨啊,我有事兒想問問你。”楊興先試探一把,“其實我這一年多在外頭,我談了個……朋友。”

“談朋友?你早該談了啊!”陳姨愁死了,大興條件這麽好就是不往家裏帶人,什麽事都憋着,看來去社會上磨練是有用,這孩子開竅了。

“有照片嗎?阿姨先看看,是你在外頭工作認識的姑娘吧?”

“啊……是。”楊興悄悄地退出微信,打開相冊,得嘞,全是紀雨石光着的膀子。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10章正文完結!接下來就是倆人和家裏攤牌了。

社會青哥的戲份後面還會有的,架打完了,直接打進局子裏了。

小光:小姐姐們我好想你們啊!我終于出來了!

石頭:師兄拍我裸.照?好變态,可我喜歡。

第 86 章、這車是炫富嗎

找一張正經照片還真難啊。楊興翻了幾下, 最後決定給陳姨看證件照, 是給小石頭辦健康合格證時候照的。

嘿,男朋友真帥!

“就這個……這個就是我朋友。”楊興推了手機過去, 陳姨的表情從期待到驚訝, 驚訝完都傻了, 像被點了葵花點穴手。

楊興倒吸一大口涼氣,他真的沒有紀雨石大膽出櫃的勇氣, 一小步一小步往櫃子外頭挪。“……我朋友, 嗯……就他。”

陳姨完全沒想到會是個男孩兒,要說這是給自己家閨女介紹的話, 那她必定要美壞了。真是個精神小夥子, 看着就那麽利落, 誰家養的孩子這麽标致。可她現在高興不起來,一點兒都不美。

“大興,不許逗阿姨啊。”

楊興低頭撓了撓眉毛,連夾菜都不敢。“沒逗您, 這就是我朋友, 一個……男朋友。我在外頭就和他住一塊兒了, 他……是我高中校友。”

“大興啊!”陳姨知道現在有同性戀這種事兒,她理解,可理解歸理解,她看着大興長大,讀高中,讀大學, 完全接受不了,“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啊,這可不行啊,阿姨得說你了。”

“我沒亂說,這真是我男朋友,我倆在外頭都同居了……沒亂說。”楊興親自感受,才知道邁出櫃門有多難,哪怕陳姨再是疼他喜歡他都接受不了。更別提別的人。

陳姨的臉色明顯沒剛才好看:“大興啊,你和阿姨說說,是不是從小沒人疼你所以你鬧着玩兒呢?談這種朋友可不行啊,出去叫人指指點點,趕緊斷了吧。你還小,往後好的多得是。”

楊興面對苦口婆心的陳姨無話可說,這種事不是自己想做主就做主的,性向很沒道理,根本沒征得自己同意就越陷越深。可外人只會說你趕緊爬上來吧,從坑裏爬上來吧,楊興努力過,爬不上來的,因為這壓根兒就不是坑,而是個漩渦。

沒法子,改變不了的事兒。

“阿姨您別急,我往後跟你慢慢解釋吧。”楊興不再多說,準備換個話題,“我媽人呢?”

“你媽媽啊?又飛了。”陳姨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太震驚,想找機會和孩子心平氣和地談。他一輩子還長,不能就這麽毀了。

“呵,這回是飛哪兒啊?”楊興早習慣了,一年365天,大半年在外頭晃蕩。

“說是去澳門了,幾天之後回來吧。”陳姨不敢對家裏女主人有意見,可她确實看不慣,好好的家不守着,這麽大的兒子也不管,“你爸在樓上搗鼓什麽……治療床?唉,看着又叫人騙了。你可別笑話他啊。”

“什麽床?”楊興可算吃飽了,剛才餓得像無底洞一樣,“那我上去看看吧。正好,也有事兒告訴他。”

樓上房間裏,任開成不敢把這臺床放在樓下,也不敢放在地下室裏。地下室那麽大,像個電影院,可幾乎被自己買的七七八八堆滿了。每一件都沒用,都在嘲笑着他上過的當。

可他确實經不住微信朋友圈的吹風,別人說什麽養生他就想試試。大概是因為自己老,所以很惜命的緣故吧。

一個半農戶的出身,沒什麽注意隐私的習慣,門都不關。楊興只好看着他搗鼓的背影敲一敲門板,這床……也忒大了吧?

“呦,回來來來、來了啊。”任開成吓一跳,窘迫地提提睡褲,“我買、買了個床,不知道怎麽用,研究、研究呢。”

楊興很少進這個卧室,走進來很陌生:“我幫您吧,這床……”蹲下撿起一本說明書,還真是複雜,“又是朋友介紹的啊?”

“啊,是,是。”任開成怕自己被笑話,緊着介紹,“說是玉、玉石的,鋪的都是玉,有那個延緩衰衰、衰老的作用,你也試試。”他還不會用,緊張,“不過你也用用、用不上,我衰老了,你用不上。”

“這個看着還挺複雜啊……”楊興佩服他,真的佩服,這麽一臺玉床怎麽弄上來的,得多少錢,“我晚上拿着這個說明好好研究,其實……我上來想說個事兒。”

任開成猜肯定和他弟弟有關系,那個孩子他見過幾次,只不過見面的時候他太小了,很矮很瘦。可一點兒不妨礙被認出來,因為太像楊興,特別是上半臉,一個模子刻的孩子。

“弟弟是不是要用錢啊?”任開成只有錢,傾其所有能給的也只有錢,“家裏有,你別、別別着急啊。”

楊興木然地搖了搖頭,錢自己有。“爸,我想……帶個人回來。”心結一解開,楊興這聲爸叫的也自然許多,“我一個朋友,我倆……好一陣子了。”

“女、女朋友啊?”任開成想忍住笑容,怕笑開了更難看,“你談、談朋友了?”

“嗯,是談了一個,在外頭……一直陪我吃苦來着,我想帶他回來看看。”楊興假裝低頭看說明書,翻得刷刷快,一個字都沒走心,“不是女朋友,是個……男的。”

任開成還沉浸在莫名喜悅裏,楊興開口叫爸了,倆人說話也多了,還談了朋友想帶回來看看,這日子突然有了盼頭。結果盼頭被當頭一棒:“啊?什麽男的?”

楊興知道他還沒反過悶兒來,一字一字地說:“是個男朋友,我不喜歡……女的,我喜歡男的。”

“啊?”任開成猜自己難看的表情一定醜死了,“嘶……這個,這個……你怎麽會找個男、男男男朋友啊?”

“因為……因為我可能……是個同性戀吧。”楊興說了,說完的感覺不能算如釋重負,因為壓力還在持續增加中,但比從前痛快。他從不把這個房子當家,和媽說過的話還不如和陳姨說得多,反過來看,他也沒有真正接受過自己。

可自從看清了真實的自己,接納就成了順其自然。原來恐懼的一直都是假想敵。

“同、同什麽?”任開成聽得很清楚,只是腦子不想清楚。這個事情對他是一種恐懼,是他沒接觸過的。

楊興還不敢看他,卻敢再說一遍。“就是我其實……我是個同性戀,從上高中就知道了。陳姨說讓我想清楚再說,我試過,真的試過,但是……但是我和女生真的不行。我也想掰自己,我男朋友他……也是我這樣兒的人,我倆沒辦法……明天上午……我得去他家認個錯。”

任開成木呆呆地聽着,突然發覺楊興已經說完了。“哦,哦,去他家啊……哦。你去、去幹嘛?”

“去認個錯,我把他爸給惹了……您要是願意……過陣子我帶他回來看看,要是不願意……我就不帶了。您不用遷就我,我不是小孩子。”楊興知道他肯定想不通,站起來拍了拍治療床,“這個我明天走之前給您弄好,挺好的,比您從前買的那些沒用的好多了。”

回屋之後楊興擦掉脖子上的汗,邁這一步是難,但是他不願意繼續裝了。這個晚上他沒有睡好,不僅惦記着小光,也惦記着嗷嗷叫喚的小石頭。

紀雨石守着電話就差哭一鼻子。紀成禮吸取經驗,發現這個大兒子不能散養,放出去一年不僅沒吃苦還談了個戀愛,簡直美滋滋,看來必須圈在家裏。這回他連家門都不出,養精蓄銳,準備先看紀雨石幾個月。

紀雨石早習慣和楊興住,倆人天天見面,鑽一個被窩,晚安早安親親親,突然摸不着了完全懵逼。夜裏抱着枕頭又想師兄又想小白雪,讓他忍住真是臣妾做不到。他喜歡誰就得天天見,黏着。

所有的指望都在這部碎屏手機裏,晚上聽師兄唱小星星,紀雨石恨不能打鋪蓋卷兒,私奔!

第二天一早,楊興草草收拾一下,下樓吃早餐。他答應紀雨石中午之前到,要是晚了小石頭該爆發了。

巧了,昨晚上陳姨沒睡好,任開成也沒睡好,都在思考楊興交了個男朋友的問題。“出、出去啊?”

楊興端着一碗豆漿咕咚咕咚地喝着,點點頭:“嗯,出去一趟。”

“去他家認、認錯?”任開成還記着昨晚的話,很難受。他本來就不是開放的人,叫他接受太有難度。

“嗯……去完再直接奔醫院,下午4點可以探視,晚上我回來吃飯。”楊興注意到陳姨沒從廚房出來,看來要這個家接受真相很難。

任開成是不敢攔着楊興的,可他也不敢勸,只敢提提意見:“那、那那也得穿件好衣裳,咱們家有、有的是錢,別讓他們家看、看不起咱們。”

這個憨厚的意見是楊興打破腦袋也沒想到的,再看看身上的運動裝,确實不夠正式。“行,聽您的,絕對不叫他們家看不起了。”

“還得拿拿、拿着禮,小陳,你倆去、去樓下挑,拿貴的。”任開成很豪邁地說,好像自己有錢就等着這一天呢。

這邊,紀雨石在窗口等成一座望師兄石,一天半不見給他難受的,渾身長毛。

紀成禮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不爽兒子這副失魂落魄的德性。“你幹嘛呢你,站沒個站相的,在國外待得皮癢癢了是吧?”

“老爸你這麽大火氣幹嘛啊,我就看看。”紀雨石一邊往回走一邊考慮怎麽和師兄解釋。要說開了,自己養小明星的事兒指定包不住火,這可好,師兄非把自己油炸了。

蘇秦在屋裏噴空氣清新劑,她不同意兒子交男朋友,可兒子非要人家上門來拜訪,作為家長她不能讓人看笑話。

“石頭過來,幫媽洗水果。”

“诶,我來啦!”紀雨石湊過去幫忙,讨好家裏唯一一個可能幫自己的,“還是媽你最好,你是仙女,又漂亮又善解人意。你當時怎麽不開眼看上我爸的啊?他這麽個臭脾氣哪兒吸引你的?還是你好,兒子都跟媽好,我跟你最好,我是你貼心小棉襖……”

“得了,貧死你。”蘇秦剛要洗提子,被兒子一把制止,“怎麽了啊?”

“媽,我師兄不愛吃提子,咱家有檸檬嗎?他愛吃檸檬,特別牛逼,生吃,跟變魔術似的。”洗水果時候濺出來一些水,紀雨石很自然地扯了張廚房用紙,蹲在地上擦起來,“我看冰箱裏還有呢,你留着泡水的,我一會兒讓師兄給你倆表演啊。他巨帥,還會心算,算賬咔咔的不用計算器,還單手刷火柴,刷!一下子。還會轉筆,蹭!一下子,就從……”

“石頭。”蘇秦愣了,“你幹嘛呢?”

紀雨石擡頭滿臉疑惑:“我擦地呢啊,怎麽了?”

這可不得了,蘇秦太了解自己養大的兒子,平時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一把的。“你……你怎麽還會擦地了啊?”

“這有什麽的啊,切,小看我。”紀雨石沾沾自喜,“媽你是不知道,我師兄教我擦的。他家裏條件不好,什麽都得親力親為,我跟他學,還會洗衣服呢。你要是不信我一會兒就把你襪子洗了,手洗……”

“行行行你快出去吧你。”蘇秦輕輕踹他一腳,開冰箱拿檸檬。紀雨石只好回到窗邊繼續當望師兄石,往下一看……

我就艹了,樓下停的特麽誰的阿斯頓Vanquish,就你丫有錢是吧!炫什麽富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可愛在微博問我,楊興家裏那麽有錢為啥他還會偷繼父的錢去養弟弟,因為他那時候小啊,10歲到15歲這段年齡就算家裏再有錢,零花錢也不可能支撐一個小孩子加一個老人的生活。何苦小楊興是偷着養的,謹慎,零花錢一下子沒了他不敢。

第 87 章、叔叔您聽我說

楊興得承認, 現在自己的樣子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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