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在衆人的翹首期待之中,這第三道菜終于也被端上了餐桌。

胡一山志得意滿地将鍋蓋掀開,升騰而上的熱氣和肉香味立刻撲得人滿臉都是。

“好香啊,”唐叫發出由衷的贊嘆,但在探頭看到了鍋裏的東西之後,表情又變得古怪起來,“師父,這是什麽?真的能吃嗎?”

只見那鍋裏盛着一汪質地粘稠且色彩怪異的液體,裏面還“漂浮”着一些難以描摹形态的物質。和那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不一樣,它的長相反而讓人有些倒胃。

胡一山對自己愛徒略顯失禮的提問并不在意,因為他心裏清楚這道菜的模樣與普通人對食物的審美相去甚遠。

“如果那瓶醬油當初我能省着點用,這道菜或許能看上去更美味一些,”大廚嘿嘿一笑,解釋了起來,“眼下材料有限,為了調味以及增加湯汁的稠度,我往裏頭加了不少蟲血,才變成了這個顏色,試試看吧,這可是爺爺我久違的創意菜譜——土豆炖蟲肉。”

“蟲肉?蟲血?”陳侃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那些東西能吃?”

成盒向她投去了一個鄙夷的視線:“怎麽了?大工程師難道不知道嗎?”

唐叫從後面拍了一下成盒的腦袋:“你一開始不也是吓了一跳嘛,才過了幾天就開始笑話起別人來了?”

成盒沒想到同為邊境居民的唐叫居然會幫陳侃說話,頓時感到一陣委屈,但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惡狠狠地瞪了陳侃一眼。

陳侃身為比成盒大了一輪的成年人,自然不會跟一個小孩子去計較,繼續觀察起那鍋品相微妙的炖肉來。

在大廚介紹菜品、衆人吵吵嚷嚷的時候,艾德修已經默默地為每個人都盛了一小碗,蟲肉和土豆的配比均勻且和諧,讓這一碗碗炖肉散發出一股理性的光輝。

率先進行嘗試的依然是唐叫。

作為在過去的十八年裏對食物的認知僅停留在營養液上的人,她的心中還沒有産生多少成見。雖然這碗土豆炖蟲肉的奇特外觀在一瞬間喚起了她人類基因中的某種抵觸情緒,但在聽過大胡子的說明之後,很快就放下了戒備。

她端起艾德修遞過來的碗,興沖沖地啜了一口,粘稠的湯汁争先恐後地湧入她的口腔,發出了一個不雅的聲響。

哧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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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侃選擇了慎重對待,此時正默默地觀察着唐叫的反應。

而看到陳侃那副謹慎的樣子之後,成盒又像是賭氣,又像是示威似的,緊跟着唐叫後面端起了碗,閉上眼睛将那難以言喻的液體往嘴裏灌。

唐叫一口氣吸了一大口,随後喉頭上下滑動,宣告着食物正在通過食道,向胃部進軍。她松開了聳起的肩膀,口中發出綿長的哈的氣音。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用更加華麗一點的辭藻去修飾此刻的感想,但她的貧乏詞庫只給了她一個選項——“太好吃了!”

成盒也放下了碗,表示同意地點了點頭。

大胡子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而臨時擔任監制一職的艾德修也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欣慰表情。

“你們倒是膽子大,什麽東西都敢吃。”陳侃見到兩位小朋友對大胡子的土豆炖蟲肉都表達了認可,才半信半疑地用勺子扒拉了一口。

被切成小粒的土豆已經炖得酥爛,湯汁醬料的味道完全滲透了進去,輕輕一嚼,肉的鮮味和澱粉的甜味便緩緩地在舌尖蕩漾開來。

而蟲肉雖然聽上去惡心,但吃起來卻細致嫩滑,口感上乘,比城市裏的那些合成肉要好吃百倍。

“還不錯吧?”成盒得意洋洋地看着沉浸在炖肉回味中的女工程師。

唐叫又從後面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又不是你做的,你得意個什麽勁?”

早餐在雖然吵吵嚷嚷但歡快和諧的氛圍中結束了。

大概是在料理土豆時提出了不錯的建議,胡一山對艾德修的态度有了顯著的轉變,也因為得到了陳侃的認可而減輕了對她的敵視。

飽餐一頓之後,在談論到今日的計劃時,唐叫表示自己要去邊境森林收集建造菌房的材料,成盒對此積極響應;而陳侃也表達了同行的意願,說是要收集搭建小屋的物資。

沒想到的是艾德修這個萬年家裏蹲竟也提出了要一起去。

“你難道是怕我倆會欺負你前輩呀?”唐叫半是調侃半是試探地湊到小保姆身邊問道。

“不、不是。”艾德修結結巴巴地應道,但沒有給出更詳細的回答。

艾德修是在聽到陳侃也要去森林之後才提出同行的,唐叫下意識地認為他是擔心陳侃。

雖然說他們兩個同事多年,陳侃又是為艾德修提供了很多幫助的前輩,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艾德修想要照顧一下前輩也無可厚非。

但唐叫就是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

為什麽呢?

走在那條已經被踩出痕跡的森林小道上時,唐叫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艾德修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所以不希望看到他對別人好?就像當初看到小黑居然跟艾德修也那麽親密時,她心中一閃而過的忿忿不平——她覺得小黑是只屬于自己的,可它卻能跟別人玩得那麽親熱,可見它并不是非自己不可。

自己只不過是恰巧地撿到了它,喂了它一口水,就自以為是地當起了它的主人。

而對艾德修,她最初是通過威脅和強迫才把他變成自己的小保姆的,她從來沒有問過他樂不樂意。

他所表現出來的貼心,僅僅是因為他們之間存在着她單方面強加的契約,而并不是因為她對他來說有什麽特別?

如果唐叫知道“自作多情”這個詞語的話,一定會把它套用到此刻的自己身上。但她荒漠一般的詞庫顯然無法支持她進行一場準确的情感歸納。

“哈……”稀裏糊塗地想了一通之後,唐叫嘆了口氣。

“效率太低了,你真的有在好好找材料嗎?”成盒從後面拍了拍唐叫的肩,當做是被她拍後腦勺的回禮。

唐叫回過頭,看到成盒手裏已經抱着一捆木頭:“我覺得你找的那些已經夠用了,咱們可以回去了,天黑前沒準能把菌房造好。”

在成盒的身後,陳侃正拉着艾德修對着一棵樹指手畫腳。

“這棵不錯,粗細适中,砍起來不至于太費力,用起來又不至于太單薄。就找和這個差不多的,搭框架用,差不多要十棵。嗯,還有打地基用的,可以比這個再稍微細一些……”陳侃一邊比劃一邊說。

艾德修上前,用從小廢屋的架子裏找到的記號筆做了一個标記。

“這個體型的樹木在森林裏有不少,确實合适,而且長寬與之相匹的石料也比較好找。算是快速建造木屋的最佳選擇了。不愧是前輩。”

成盒聽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在搭建自己木屋的時候,設計圖完全是按照他以前的住處來的,即便如此,各種測算和思考還是花掉了他一整天的功夫,實際動手的時候,也因為各種誤差而耽擱了很久。

而現在看陳侃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像早就已經在腦中構建好了模型,只要材料準備充足,分分鐘就能造出一間屋子似的。

不是機甲工程師嗎,怎麽好像對建築也很有心得似的?

看到成盒正盯着自己看,陳侃咧嘴一笑,還向他招了招手。

成盒立馬扭過頭,嘟囔了一句:“什麽呀,有學問了不起啊?”

菌房本來體量就不大,又已經搭建好了一半,唐叫和成盒這邊不一會兒就收集完材料打道回府,折返之前,陳侃和艾德修似乎已經選好了木材,開始掄着斧頭砍樹了。

斧頭是向胡一山借的,成盒那會兒也跟大胡子借過。唐叫以前沒見過這種工具,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是什麽?”她悄悄問成盒。

成盒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陳侃手上拿着的東西。”唐叫進行了精确定位。

“那是斧頭啊。”成盒看了看陳侃,又看了看唐叫,“你連斧頭都沒見過嗎?那可是原始人都會用的東西。”

唐叫被成盒的說法搞得有點惱火:“什麽叫連原始人都會用?我不認識那什麽叫斧頭的玩意兒,你是說我連原始人都不如?”

見唐叫不高興,成盒連忙認輸:“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以為沒有人會不知道斧頭。你看,你連獵管都會用,怎麽會不知道斧頭呢?斧頭在原始社會就已經出現了,而類似獵管的武器,可是在人類進入文明社會很久之後才被發明的……”

雖然成盒沒正兒八經地上過學,但是養護設施提供的課程還是讓他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教育,在工廠培訓的時候,甚至還學過編程和解碼的知識。

他努力地回想着當年在課上學到的內容,沒注意到他越解釋,唐叫的表情就變得越險惡。

“行了,我就是不知道,我就是沒學問、沒見識,行了。趕緊回去幹活吧!”唐叫惡狠狠地踩斷了掉在地上的一根枯枝,頭也不回地往聚居地的方向走去。

成盒對唐叫突如其來的火氣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位姑奶奶,只好趕緊閉上嘴,一聲不吭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聚居地居民文化水平排名

艾德修:雙學位博士

陳侃:博士

胡一山:本科畢業+新東方進修

成盒:初中生水平

唐叫:會讀書寫字說人話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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