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借屍還魂

提到阿楓，葉秋白的臉色更沉了幾分。

三人回到了葉府小九看到躺在床上沉睡的阿楓，以為這人還活着，又看了看形容枯瘦的葉秋白，眉眼之間愁緒難解，剛要開口說話，被關崇搶白道：“時間不早了，小九早日回去，閑了再來看看。”

說完一個勁給小九使眼色，他一知半解不明白什麽意思，關崇拉着他出了阿楓的房間。

出門送小九的時候，宋錦華的院子又傳來砸東西的聲音，小九和關崇相視一眼，葉秋白置若罔聞。

一月後，為葉秋白診脈的大夫直直搖頭，他卻不甚在意，繼續瞞着葉老爺和葉夫人。

關崇卻坐立不安，勸說不得只好去請葉秋白的尊師。次日便和葉秋白告辭了。

一日清晨來看阿楓，她坐在床上發呆，葉秋白一愣，突然間便動不了了，手中的碗落地，清脆的響聲讓他猛地回神，白白浪費自己的心頭血，他不甚在意跑到床邊抱住阿楓，哭了很久。

阿楓臉上的紅色胎記重新綻放開來，鮮紅如血，妖豔如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葉秋白精神好了很多，葉家老爺和夫人看在眼裏歡喜了幾日，可接着便憂心起來，那姑娘臉上的紅色胎記讓他們耿耿于懷，當日葉秋白抱着一具屍體進門，他們二老極力反對，可又能如何，從小到大又何曾見過他那般絕望，官不做也罷，無後尚且可以綢缪，可自家兒子的身體是最重要的，眼下只要保住這條命，他們也就心滿意足了，可那個妖女着實要纏死兒子。

宋錦華聽聞妖女醒來的消息更加心灰意冷，她不是沒有鬧過，沒有用，一點用處也沒有。

葉秋白對她說，若是再踏進這個院子，便給她一封休書再也不要出現在葉府。

他這般無情，她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阿楓身體漸漸好起來，自她見到鏡中的自己，神色便很古怪。

這幾日更甚，葉秋白每次去看到她，阿楓都在鏡子前發呆。

葉秋白輕輕走進來，把點心放在桌案上，走到她身邊，鏡中一抹白衣，肩上一暖，阿楓轉頭，正遇葉秋白微微一笑，他的臉有些蒼白，雖然精神很好，眉眼有一絲隐隐的疲憊，如此一笑，如碧湖漣漪，讓人心生暖意。

“阿楓！我們去看日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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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點點頭，葉秋白俯下身握住阿楓的手，“再過半月便是中秋，我們一道去玉蓮湖看日落，看到傍晚，再看湖邊的月色。”

阿楓看着鏡中的自己嗯了一聲。

葉秋白看到她點頭，在荒涼的內心一個角落總是揪着，大概就是失約之後留下的痛症，中秋之後，內心的痛症就痊愈了。想到此，不由盼着中秋快一些來，中秋之後即便死也痛快些，一切都還有餘地，因為阿楓活過來了，一切還來得及彌補。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臉上的笑溫柔如水，指尖觸到那顆紅色胎記，劃了兩下，一顆胎記，一生劫，誰說劫數都是苦痛的？

“阿楓！阿楓！阿楓！...”

葉秋白起身，看見江小九跑着進來。“如此匆忙！有什麽事嗎？”

他滿臉喜氣，身後緊跟着幾個侍從拎着大包小包的補品放在桌案上自行出去了。

江小九看到阿楓，疾步走過來，阿楓看了他一眼，無話。

小九走到她跟前高興壞了，“阿楓，你終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如果四空知道一定樂壞了。”

阿楓眼睛眨了眨，“他...在哪？”

葉秋白欲言又止，小九脫口而出，“他呀，在萬國寺呢！真是不夠朋友，虧我千裏迢迢去找他，他居然不見我。”

阿楓冷笑一聲，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臉上意味深長的笑映在鏡中像是變了一個人。

小九見她如此，心咯噔一跳，想要說些什麽卻說不出來。

最後，和葉秋白寒暄了幾句，欲走又轉過身來，“忘了正事，如今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比別人親厚一些，所以我下個月大婚你一定要來喝喜酒！”

“大婚？”

小九笑的嘴咧到了後腦勺，眉眼中帶着刺眼的喜氣。

“和月研姑娘？”

“當然，不是月研我哪敢大婚！喜帖過幾天便送到，關大哥也快到了，到時候你們一起來吧！對了，帶着阿楓。”

“好！”

小九作一揖，轉身告辭。

“小九！”

他愕然回身，“你以前定是個救國救民的英雄！”

“我說，葉秋白你腦子壞掉了吧！真是！”

小九莫名其妙白了一眼搖了搖頭走了。

葉秋白在門外站了很久，他望着江小九的背影，前世要攢下多少福祿功德今世才有福氣娶到心愛的女子？

中秋将至，溪水熱鬧起來，葉府也熱鬧起來。

阿楓平日喜歡在園中閑看花草，異香苑中，青石黛瓦，廊邊瑞草盈盈，亭外蘭花茶花開到荼蘼，雨後又是另一番景致，開始還新鮮，近日阿楓在院中呆一會兒便不耐煩。今日在院中閑坐了一會兒，又走進假山擋日頭，出來時正看到廊前站着一位少年，他長身玉立身着紫衣，沖着她笑。

她翻了一記白眼，心想哪裏來的宵小如此無禮，看他衣着華麗忍下了，并不理會。

哪知眼前的少年擋住她的去路，分明是故意的！

“你好大的膽子！再無禮我便讓人把你扔到井裏去，還不趕快滾開！”

“多年未見！脾氣見長了！”

阿楓上上下下細細看了他一下，“你...是何人？”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把臉輕輕湊到她眼前，四目相對，鼻尖相觸，“要娶你的人！”

“哼！你做夢！”

“你當時收了禮物便是答應了！如今卻想反悔？”

“何物？在何處？”

找到我便燒了，阿楓冷笑一聲。

“鳳林周老先生的鳥獸圖。”

“從未聽聞。”說完白了他一眼。

紫衣少年上前一步，抓住阿楓一只手臂，笑道：“這些都不重要了，我說了要娶你就會娶你。”

“你在做什麽？”

阿楓一甩，掙脫了他的手，看向葉秋白。

葉秋白走過來擋在阿楓身前，瞪着紫衣少年，微怒。

“當年你憑着那幅畫就娶了我姐姐，那幅畫三年前我送給了阿楓，發誓要娶了她，姐夫，我已經長大了。”

葉秋白聽到婚娶的事就莫名的煩躁，一聲姐夫更讓他大怒，只是極力忍着，須臾，才開口道：“那..并不是因為一幅畫，我和你姐姐，只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這句話看似說給宋傲風的，葉秋白更希望阿楓能明白。

他看着宋傲風，冷冷地說道：“婚姻不是兒戲，以後休要再提！”

宋傲風冷哼一聲，“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所以，我姐姐就成葉家的擺設了是嗎？”

“我給過她選擇，這是她要的。”

“姐夫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誰不知道你仗着父親的權勢.....”

“我若是有心仗着你父親的權勢便不會辭官回家。”葉秋白冷笑一聲，“如今，才發現我最痛恨權勢！”

說完甩袖轉身，牽起阿楓的手走了。

到了房間，葉秋白一把抱住阿楓，深深地看着他，緩緩地靠近，被阿楓躲過了。

“你如今還在怪我？”

阿楓眼睛晃了晃，咬了咬嘴唇，說道：“我不知道。”語氣像是在賭氣。

“那幅畫是他送你的？”

“我忘了！”

“沒關系，那都不重要了，我知道你喜歡看日落，明日中秋，我再也不會失約了！”

走之前葉秋白在她額前留下一吻。

阿楓看着他的背影，一記冷笑。

自從她醒來其實每晚都噩夢連連，血腥的畫面斷斷續續在眼前閃過，醒來時衣服濕透，半醒未醒之間，有一雙大手在撫摸她的臉，順着臉頰的輪廓向下，脖頸、鎖骨一直到胸前，她反手打開那雙不安分的手，睜開眼睛吓了一跳，宋傲風邪笑着，坐在床沿看着她，“你走了之後，我便想要成為武林高手，于是入了太一門，學了無量劍法，傳說是打敗莫冰的那套劍法，十六歲我想做将軍，做了武狀元的榜首，北境平亂立了頭功，皇上讓我做了将軍，如此便到了可以娶你的時候，

我要的從來沒有失手過，你逃不掉的。”

阿楓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我為什麽要逃？”

黑暗中他的眼睛一亮，“好，随我到京城，十裏紅妝，鳳冠霞披，風風光光地娶你！”

“十裏紅妝，風風光光地娶我？”說完便肆意地笑起來，她前俯後仰地笑出了眼淚。

“和當初一樣，總是不信我。”

“天亮了就走，你敢嗎？”

“有何不敢！”宋傲風笑着，眼睛在黑暗中發亮。

這一日葉秋白來看了她三次，她讓葉秋白先去了湖邊等她。

葉秋白吃過午飯便去了湖邊，在家裏等日落還不如在湖邊等，如此便萬無一失，也不會有機會失約。他看着平靜的湖面內心雀躍，秋風吹的人清爽，讓他覺得餘下的日子都可以和阿楓幸福度過。

阿楓坐上船，正是日落十分，她看着天邊落日火紅萬丈鋪在河面上，與水光相互輝映着實刺眼，側臉看了看身邊的宋傲風，雖笑着難掩鄙夷之色，于是抱膝把頭埋在腿上，避開了刺眼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