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癡情種

沈寧安腦子昏昏沉沉,她重重的甩了一下頭,但好像并沒有什麽用。

像是受到了什麽牽引一樣,她慢慢的往回走,像一具傀儡。

沈寧安又走回了那棵梧桐樹下,她按住了樹幹處的一個凹槽,不料梧桐樹下的門漸漸的打開了,她走了進去。

梧桐樹裏有一座通向地下的樓梯,地下還有一間密室。

“你來了?”裏面傳來一道男聲,沈寧安随即暈了過去。

一只胖胖的小蟲子從沈寧安的身上爬了出來,它回到了男人的手心裏。

……

一柱香之後,宴九寒小靈都回到了家門口,可是卻不見沈寧安。

“哥哥,那個姐姐呢?”小靈扯着宴九寒的衣角。

宴九寒不動聲色的抽了回來:“不知。”可他的眼睛卻望向後山。

“那我們要去找找姐姐嗎?”

“只有後山沒有找過了,也許你姥姥在後山。”說着宴九寒就往後山走去。

小靈盯着宴九寒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随後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

系統:【主人,你快醒醒。】

沈寧安腦袋劇痛,周圍有些亮得晃眼,她強撐着睜開雙眼,卻發現四肢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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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被人綁架了吧?

這裏燃着上百根蠟燭,而自己則被綁在石床上動彈不得,她的身旁還放着一口玻璃棺材,看到這口棺材的時候,沈寧安吓了一跳。

“你醒了?”一道渾厚的男聲傳來。

還有人?沈寧安往另一邊望去,發現是一位公子,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一襲黑色常衣,身形修長。

這就是那個變态殺人狂?有點帥哈。

他有一雙很特別的眼睛,那雙眼睛無悲無喜,平靜得過分,就好像死水一般。

他淡淡的看着沈寧安,問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姑娘,你說人死可以複生嗎?”聲音裏面含着一絲隐隐的期待。

沈寧安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她摸不清他的意思。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不知道。”

不過好像他并不在意沈寧安的回答,只是那雙眼睛卻多了一絲痛苦,他好像在對別人說,也好像在對自己說:“這輩子終究是我欠了她……”

什麽?這個人在emo嗎?

他繞過沈寧安走到了那口玻璃棺材前,一雙無神的眼睛漸漸變得溫柔了起來,手覆上棺中人的臉:“阿莞,你馬上就能醒過來了。”

沈寧安一直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透過玻璃發現,躺在裏面的應該是位姑娘,這不會是屍臭吧?

說着那個黑衣青年突然看向沈寧安,就像是看到了獵物一樣興奮。

“我有了三十三顆至陰心髒,還缺一碗至陰之人的血。”他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語氣有些快。

沈寧安一愣,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害人的邪術,人死怎能複生?又不是仙俠文。

他拿出攝心蠱,是一條胖胖的小蟲子,聲音有些癫狂:“攝心蠱告訴我的沒有錯。”

男人拿出了一個大碗,看着這個碗,沈寧安覺得自己會失血過多而亡。

“大哥,你別亂來,我朋友就快來救我了。”沈寧安大聲說道,不斷的扭動着身體,卻不小心打翻了一根蠟燭。

“噓!你吵到阿莞了。”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他又把那個蠟燭重新點上,喃喃自語:“她怕黑。”

看着那把越來越近的刀,沈寧安急忙道:“那個,我有傳染病。”

可男人不予理會。

頓時,一陣疼痛傳來,她的左手無名指被劃破了一個小口子,血一滴一滴的流了出來,而那個男人就在旁邊默默數着。

沈寧安:【系統,怎麽辦?】宴九寒肯定是不會來救她,她有自知之明。

系統也是急得直跺腳,看着那個黑衣青年,它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此人為情所困,倒是可以試着解開他心裏的結,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主人,你聽我說。】

沈寧安:【好。】

……

滄瀾四十六年夏。

一輛馬車從臨安寺門口緩緩而出,馬車旁跟着兩排護衛,足以見得馬車裏面的人身份尊貴。

不料這時從人群中沖出了一位少年攔在了馬車前,大概十五六歲,衣衫褴褛。

護衛看到他擋着路,便要趕他走,見他不走,就動起手來,饒是那些拳腳落在他身上,他也一聲不吭,腳步不曾移動半步。

車內的少女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掀開了簾子,看到面前的景象,不由得皺了皺眉。

“住手。”她的聲音有些孱弱。

護衛住了手,少年擡頭,只見少女一身淡粉色的羅裙,面容蒼白。

說着少女便下了馬車,一旁的侍女看到了趕忙去扶。少女走到少年面前,以為少年是乞讨的,便從荷包中拿出十兩銀子遞給他,可是他定定的看着她,并沒有接。

少女疑惑,想了想,便明白了:“你是不是沒有地方住。”

少年點了點頭。

“那你跟我進尚書府,可好?”

“好。”

尚書府天晴閣中,顧莞望着收拾幹淨的少年,他的臉上雖然有傷,但絲毫不影響他的清俊。

顧莞看着他:“你叫什麽名字?”少年緩緩開口,表情平靜:“請小姐賜名。”

顧莞看着他那雙無波無瀾的眼睛,想了一會兒,便說:“顧安,叫你顧安,可好?”

“謝小姐。”

從此以後,尚書府的六小姐身旁多了一個随從顧安。

顧莞發現顧安喜歡穿黑衣,一天到晚不茍言笑,冷冷的一個人,那雙眼睛深不見底。

顧安跟在顧莞身邊,她寫字,他磨墨;她作畫,他鋪紙……倒也和諧,慢慢的,他們就這樣相處了一年,顧莞偶爾也會開開顧安的玩笑。

記得有一次,那是太子大婚,她跟爹爹去太子府道賀,自然也帶上了顧安。顧安因為長的俊俏,竟惹得一些大家閨秀頻頻側目,但他好像渾然不覺,一直跟在顧莞的身後。

婚宴之後,顧莞進了內閣和女眷們打招呼,顧安不能進去,在門口等着她。

顧莞出來之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居然有點八卦。

回了尚書府,顧莞便對顧安說:“你知道今天我進內閣,別人說什麽了嗎?”

顧安搖了搖頭。

她笑了笑:“你這張臉倒還挺招惹人,今日竟有幾家小姐像我打聽你,什麽趙家三小姐、林家二小姐……”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顧安打斷:“小姐。”顧安眼中好似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顧莞看不真切。

良久,顧安道:“小姐,恕我失禮了。”顧莞擺擺手,表示沒事,不過今天的顧安有些奇怪。

相處了一年多,顧安發現顧莞的身體的确不好,每天都會喝藥,尤其到了換季的時候,身體虛弱的連床都下不了。

在她三歲的時候,府中來了一位老和尚,曾說她很難活過二十歲。

尚書老爺一直耿耿于懷,從顧莞小時候開始就遍請各地名醫為她診治,可她還是病弱纏綿。

顧莞不喜歡喝藥,每次喝完藥,小臉便皺在一起,其實每次看她喝藥的表情,他都有點想笑。

顧莞待顧安是極好的,顧安雖是下人,但她卻從來沒有把他當下人使喚,她覺得他以前一定也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也問過他身世,而他只說:“以前住在鄉下,遭遇洪災,家裏只剩他一個人了。”顧莞便不再問了。

中秋節的這天,顧莞去臨安寺求了一條平安繩給顧安,顧安有些驚訝,她笑了笑:“臨安寺的大師說這個平安繩很靈的,可以保佑你一生平安。”

他怔住,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轉過身,眼眶泛紅。

日子就這樣淡如流水的過着,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六年,少年的情愫暗暗生長着,可是這份喜歡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那是一個炎炎夏日,尚書府滿門抄斬,無一幸免,斷頭臺上血流成河,人群中一位黑衣男子淡淡的看着這一切,随後轉身離去。

兩日後,臨安寺禪房中,一位粉衣女子悠悠轉醒,茫然地看着這一切,顧安端藥而入,看到顧莞醒了,他眼底閃過一絲驚喜。

他走到床邊,柔聲道;“把藥喝了吧。”

顧莞疑惑:“我怎麽會在這裏。”見顧安不答,顧莞便掙紮着起身:“我要回家。”

看着她的樣子,顧安慢慢開口:“尚書府沒了。”

“什麽!!”

那一日顧安陪着顧莞回了尚書府,顧莞鬥笠罩面,看着落敗的尚書府,沒有了爹爹,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奶娘,沒有了小弟,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尚書府滿門抄斬,世間便不能再有顧莞了,她趴在顧安的肩頭哭了很久:“顧安,我沒有家了。”

顧安輕輕拍了拍她,那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你還有我。

自那日後,顧莞便病了一個月,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饒是顧莞再怎麽單純還是能猜出一二,顧莞看着顧安那雙平靜的眼睛,疑惑卻又肯定:“顧安,尚書府的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顧安一頓,良久,擡頭看着她:“你可知多年前的威遠将軍”。

顧莞點點頭,威遠将軍是滄瀾王朝不可忽視的存在,和齊王南征北戰,立下無數戰功,組建了一支威遠精軍,震懾朝野。甚至皇帝都有幾分忌憚,五年前,不知什麽原因,皇上召威遠将軍回城,之後以謀反罪名問斬,而兩萬威遠精軍也被十萬皇家禁衛軍包圍,亂箭射殺。

顧安道:“威遠将軍杭骁是我的父親,我叫杭浔,從小生活在關外。

那年,皇上突然下旨召父親回京,我在關外十五年,從沒見過長安城的繁華,便求父親帶我入京,可誰知父親一進京城就被打入天牢,而兩萬威遠精軍中了埋伏,被萬箭射殺。

我被齊王的人救了出來,因為從小生活在關外,京城沒有人知道我的樣子,等我趕去刑場的時候,地上只剩下了一攤血。

我沒有見到我父親的最後一面。”

杭浔神色激動:“你知道是誰對皇上說我父親有謀反之心嗎?就是你的尚書爹爹,他遞交了我父親所謂的謀反證據,我父親忠心為國,到頭來卻落個莫須有的罪名,何其諷刺。”

顧莞聽完,眉頭緊鎖:“你了解你的父親,我也了解我的父親,我們家世代忠臣,不可能誣陷良将,你難道沒有想過嗎,為什麽你的父親進京卻還是要帶幾萬的軍隊,也許你…”

“夠了,別說了,我父親不可能有謀反之心。”杭浔怒吼,之後便推門而出。

顧莞無力地坐下。

這一天晚上,顧莞的身體急轉直下,已無力回天。

夜裏下了很大的雨,打落了幾朵開得正好的蓮花,杭浔抱着她,喃喃道:“阿莞。”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喚她,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這麽多的仇恨該多好。

少女的氣息漸漸的弱了下去,終是沒有回答。

他仍自顧自地呢喃:“你是尚書之女,我是将門之子,多好的姻緣……”他抱着她逐漸冰涼的身體,終于哭了出來。

而她終是應了和尚的言。

滄瀾五十六年,這一年南郡王沈北城謀反推翻了滄瀾王朝,建立了慶和新朝。

自那以後,杭浔帶着顧莞的屍體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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