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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二十,簡槐在生物鐘影響下醒來,他看了眼時間,正巧這時候鬧鐘響起,就順便将鬧鐘關閉。
将手機擺到旁邊,開始洗漱。
吃飯,出門,下樓。
感應燈亮起,他駕車從公寓門口行駛而出。
街景從窗邊往後退去,這時候,路邊多是背着書包上學的學生,或者是和簡槐一樣的上班族。
簡槐偏向專注做一件事,因此也沒有開車聽廣播的習慣。此時車內極靜,氣氛如同北極冰層下的海水,潛藏着讓人難以察覺的疏離與冷淡。
來到醫院,簡槐進入工作狀态,剛剛獨處時的生人勿近消融而散,整個人變得內斂溫和起來。
“簡醫生,早啊。”有醫生打招呼。
聽到聲音,簡槐望過去,眼睛自然彎起,嘴角弧度也随之上揚,“早。”
“今天是我的手術日,又有的忙了。”那醫生苦中作樂。
簡槐深有體會,“加油啊。”
“害,走了,我得先去喝杯咖啡。”醫生說。
“簡醫生,早上好!”一名護士說。
“早上好。”簡槐回複。
這種類似的問候,簡槐基本走幾步就會進行一次,有醫生有護士有病人,他也都一一作出回應。有看見需要注意的事項會提醒下,防止出現意外情況,有遇到問題也會稍微關注下。
“簡醫生,陸哥說他有事要忙,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所以今天來不了。”王虎正在床上躺屍,見簡槐來了,趕緊把陸衍冥給他發的消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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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陸哥的說法是,如果簡醫生問起就告訴對方,但王虎擔心自己記性不好忘記了,幹脆趁現在還記得趕緊說吧。
簡槐應了聲,算作回應。
王虎等啊等沒等到後續,想起陸哥說讓自己到時候把簡醫生的反應告訴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倆人有話不當面講,或者直接網上聊也很方便,但陸哥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按照對方說得準沒錯!
可是現在這是什麽反應,明顯就沒有反應啊。
想了想,王虎直接問:“你有什麽要我帶的話不?”
簡槐視線從單據移開,掃了王虎一眼,正對上那憨厚的咧嘴笑,又把視線收回來,道:“好好休息。”
王虎:“……哦。”
這肯定不是對陸哥說的。
王虎撓撓頭,還沒等想出下一個話題,簡槐已經轉身離開,看起來有別的工作。
真忙啊。王虎想着,跟臨床的病友唠嗑去了。
王虎說陸衍冥今天來不了,但實際在之後的日子裏對方都沒有來。
眼看着王虎就要出院,原本和陸衍冥說的請客吃飯還沒有着落,簡槐有點在意。
在王虎出院的那天,作為自己負責的病人,簡槐過去道別,嗯,還得向王虎詢問陸衍冥的事情。稍微的強迫症驅使他快點找個機會把恩情給還了。
出乎意料的,簡槐在來到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了陸衍冥。
今天陸衍冥穿的黑色兜帽衛衣,顯得更加日常休閑。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兩個人,看起來是一起接王虎出院的。
王虎正在跟病房裏的病友道別,因為王虎愛唠嗑性子好,如今要走了病房裏的其他人都有點不舍得,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挺熱鬧。
看見簡槐來了,王虎立即打招呼。“簡醫生,我要走了!這段時間謝謝你啊,我以後常來看你!”
簡槐也不好說歡迎常來醫院,只能讓人好好養傷快點康複。說完醫囑,轉而看向陸衍冥。
之前剛和陸衍冥加了好友,晚上就被祁瑀删了的事情,在對方看來自己肯定很奇怪,可确實又不好解釋……
“陸、先生。”
陸衍冥手揣兜裏,原本正聽旁邊人講話,等到簡槐喊自己,把揣兜裏的手拿出來放下,這才平靜看向對方。“簡醫生有事?”
“你今天有空嗎?”簡槐注視對方,臉上帶着點不好意思。
陸衍冥想起自己之前想着發什麽消息給簡槐結果發現被删了的那個晚上,明明下午交流得不錯,還以為至少算個朋友了,結果是自作多情。緊接着,他又想起自己出去做任務讓王虎隐晦提兩句,結果簡槐的反應就是沒有任何回應。
現在這又算什麽?
簡槐見陸衍冥沒有回應,以為是想要拒絕,便主動道:“如果沒時間的話……”
“有。”
簡槐愣了下。
陸衍冥面不改色:“我今天就待在公司裏,都有時間。”
陸衍冥的公司簡槐是知道的,聽王虎提起過。他思索着附近的飯店,問:“之前說好請客吃飯的,你有什麽想吃的?”
原來是吃飯。是了,之前提過。陸衍冥心裏啧了聲,面上不顯:“我都行。”
簡槐:“那就對面街的宴香樓怎麽樣,據說味道還不錯,離你的公司也不遠,走路只需要幾分鐘,很方便。”
“可以。”
簡槐松口氣,嘴角笑意加深。“那就不打擾你們了,晚上見。”
陸衍冥點頭,帶王虎等人離開。而簡槐則在抽空的時候,找同事詢問宴香樓的事情,他需要提前做點功課。
“附近幾條街的飯店我可都嘗了個遍,那裏味道大概能排上前三,招牌菜都不錯。現在是工作日人應該不多,不過以防萬一還是預約下吧,我給你找找電話。”
同事找出號碼發給簡槐。“難得聽你說工作以外的事。是跟女朋友去吧?建議要九號包廂,寓意長長久久。主要是那邊正好能看見月老廟和整個姻緣湖,晚上燈光下看風景特別好,堪稱情侶專座,不虧。”
“不是戀人,”簡槐解釋:“是朋友。”
“哦——”同事擠擠眉毛:“我以前也有好多個朋友。”
以前?簡槐察覺關鍵詞。
“哈哈,以前我跟你嫂子互海,結果海不過她,現在浪子回頭,就都放生了。”同事回憶往昔,忍不住嘆口氣,表情滄桑。
簡槐晃晃手機,“我去預約。”
說完撥通宴香樓電話,往外面走去。
那邊嘀了兩聲,柔和的聲音響起:“喂,您好,這裏是宴香樓。”
“我想預訂個包廂,兩個人,大約晚上六點二十到。”簡槐來到走廊。
“請問先生貴姓?”
“簡,簡潔的簡。”簡槐想起剛剛同事的話,補充道:“不要九號包廂。”
“好的,一號包廂可以嗎?”
簡槐:“可以。”
“這邊已經給您登記了,晚上直接來就可以。”
“謝謝。”簡槐說完,挂斷電話。完成了一個計劃,總是讓人覺得輕松點。
翻到微信,立即有好幾條消息彈出,祁瑀并不在其中。
前天不知怎麽的,祁瑀發了很多消息,當簡槐看到的時候,已經積累到99+。
祁瑀說自己能有個更好的機會,不是《WT》雜志裏可有可無的小角色,而是雜志前頁,說不定還能有個內封。
然後祁瑀說自己的職業規劃,解釋如果能夠拿下這個機會,對自己今後會有多大的影響,有機會像闕封那樣火,甚至比闕封更火。
當時簡槐隐約感覺,祁瑀狀态不太對勁,但詢問詳情的時候,對方卻呈現回避狀态。而後,祁瑀發消息說要試造型,聊天就此中止。
這場對話來得莫名其妙,結束得也很突兀,讓簡槐有些在意。
等祁瑀拍攝回來,也許該好好聊聊。他想。
秋分時節,晝夜平分,等簡槐來到宴香樓的時候,黑夜已經将天際暈染大半。
原本簡槐因為同事的調侃,避開了九號包廂,結果在來到地方才發現,一號包廂和九號包廂居然是連着的,都在同一邊。
飯桌旁邊就是個落地窗,簡槐從這裏往外面望下去,也能将整個月老廟和姻緣湖收入眼底。所以同事認為情侶專座是九號包廂而不是一號,僅僅因為那個長長久久的寓意?
簡槐沉默,到底沒有要求換包廂,而是來到餐桌旁坐下,往窗外眺望。
作為本市著名的情侶打卡點,簡槐和祁瑀自然去姻緣湖和月老廟逛過。
當時兩人剛在一起不久,祁瑀特意選的那裏作為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期間,祁瑀硬生生拉着簡槐繞着偌大的姻緣湖走了九圈。期間不知道從哪裏找來塊石頭,跑到湖邊洗,美其名曰開光。
兩人還一起去月老廟拜了拜,順便求了個簽。
簽的具體內容簡槐忘了,但隐約記得不算好。
老實說,他不信這個。生活是人過的,兩人的未來如何也全看個人,大家各有各的活法,抽簽內容頂多算心理暗示。
可祁瑀卻很在意,硬是求了好幾次都不滿意。最後終于抽到個上上簽,又覺得是重複好幾次抽來的,不夠靈驗,忍不住念念叨叨。
簡槐看祁瑀那麽在意,幹脆制定張表格,讓人填寫關于未來的暢想,情侶間想要完成的事情,以及情侶間不能出現的事情,并且依次填寫這些事情的重要程度。
在讓祁瑀填寫完相關信息後,簡槐以這張表格作為基準進行影響因素分析,從而對兩人的未來生活進行更科學的規劃。
在做這些的時候,祁瑀問簡槐要不要也填一份,簡槐說用不到。
當時祁瑀聽了特別開心,以為簡槐的意思是不管怎麽樣都不會讨厭自己,覺得簡槐很寵自己。
事實上簡槐的實際意思是,兩人都按照表格寫的做就行。可當時看祁瑀那麽開心,他就沒有辯駁,因為在表格上祁瑀寫着,讨厭壞氣氛的事情。
後來祁瑀做了表格上填寫的禁忌事項,簡槐也沒有過于提出。
最初的沉默是緣由之一。
簡槐喜歡公平,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标準。
表格中提到的情侶間的雷區,在簡槐心裏的影響程度都很有限,那麽做出些讓步也沒什麽。有來有往才能讓感情更加長久。
只要祁瑀不觸碰一件事。
那是兩人關系的前提,是不容踐踏的戒律,是禁止涉足的底線。
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簡槐偏頭欣賞窗外景色,路燈将公園照得亮堂堂,姻緣湖波光粼粼,一對對情侶結伴前行,或走或跑,或快或慢。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隔着段距離和一塊玻璃,竟然像是隔着個世界。
單向玻璃倒映着簡槐的側臉,他冷淡地俯瞰夜景,像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咔嚓。
陸衍冥打開門,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他眼神掠過簡槐側臉,以及撐在臉側骨節分明的手,觀察的同時走進包廂,反手帶上門。
關門聲讓簡槐回過神來,他眨了下眼睛,視線落在過來人的身上,擡手打招呼。
“來得很早。”陸衍冥抽出對面椅子坐下,順帶把從前臺拿的點菜的平板放到桌子上。
“沒有,我也剛來。你先點菜,招牌菜味道都不錯。”簡槐笑着推薦。
陸衍冥也沒客氣,從招牌裏點了兩葷一素一湯,又點了份飯,然後将平板轉到簡槐面前,示意對方補充。
“夠嗎?要不要多點些?”簡槐問。
“不用,這些夠了。”陸衍冥說。
“喝酒嗎?”簡槐問。
“你喝嗎?”陸衍冥反問。
簡槐不怎麽喝酒,挑了個理由,“我要開車。”
“我也不喝。”陸衍冥說。
簡槐點頭,沒有點酒,而是估計着自己的食量,又給加了個蘑菇炒白菜。
“一頓飯太輕了,不夠救命之恩啊。”他玩笑着嘆口氣。
“多請幾次?我不介意。”陸衍冥順着調侃。
“可以啊,不過得分期還。我還要養家糊口呢。”簡槐上傳菜單,完成付款,将平板放到旁邊。
養家……
陸衍冥拿出手機放旁邊,道:“開玩笑的,請一頓就行了。”
“這可是救命之恩啊,你得敲詐我一筆,不然太虧了。”簡槐語調随和,意思卻很明确,不想欠人情。
“沒必要,心意到了就行。”陸衍冥不想算得這麽清楚。
“你有什麽想要的……”
簡槐換個說法,“或者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地方?醫院這塊我也認識些人,應該會有用。”
陸衍冥靠着椅背。“不需要。”
簡槐輕輕皺眉,沒說話,只沉默注視陸衍冥。
真倔啊。
“簡醫生,”陸衍冥坐直身子,“你單身嗎?”
簡槐愣了下,覺得發展有點奇怪,卻還是道,“不是。”
終于确定答案,事實和猜想符合,陸衍冥說不準是失落還是什麽。他嗯了聲,“我有個朋友挺喜歡你的,就托我問問。”
簡槐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垂下眼睑,“……抱歉。”
“道什麽歉?是他在那一頭熱,跟你沒關系。”陸衍冥重新往後靠回去,“你這周有假嗎?”
不等簡槐回答,他繼續說,“我準備去攀岩,早上去下午回來,on sight,就是沒有提前演習,直接一次性爬到頂,所以也不知道中途會發生什麽。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就當保我一命吧,正好把恩情給還了。”
“那塊風景不錯,你可以帶戀人一起去,算旅游了。”
陸衍冥頓了頓,道,“也讓我那朋友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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