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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讓我那個朋友死心。”陸衍冥這麽說。

天幕黑漆漆的，霓虹燈從空中劃過，轉瞬即逝。

包廂內，兩人對立而坐。

那個朋友是誰，簡槐下意識回避，沒有繼續探究。

“我周六可以輪休，這個周六可以嗎？或者下周。”

“這周吧，不然拖着你也覺得難受。”陸衍冥說。

“好。至于旅游……我回頭問問祁瑀，如果他有時間，我會帶他一起。”簡槐說。

陸衍冥嗯了聲。

對話結束，兩人沉默。

一時間不知道該聊什麽。

萬幸，服務員很快來上菜，緩和了微妙的氣氛。

簡槐将碗筷燙好，借機出去洗個手。

冷水從腕部沖下，沿着手掌紋路流淌至指尖，裹挾白色泡沫在水池中央旋轉消失。

不知怎麽的，簡槐想起陸衍冥的眼神。其實沒什麽異樣，甚至算是克制，卻好像隐藏着什麽，總是讓人在意。

泡沫全部沖刷幹淨，簡槐關閉水龍頭，摒棄雜亂思緒，重新回到包廂。

飯桌之所以是建立交情的有效途徑，因為有飯菜作為話題，即便不想聊也可以吃飯，不至于讓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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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亮起，顯示有消息。簡槐看了眼，發現是微博的消息推送，顯示關鍵詞有祁瑀。

因為下載的軟件太多，簡槐将它們基本都設置為關閉通知。之所以能收到微博的消息通知，還是祁瑀為了讓簡槐看到自己的消息，而專門進行設置的。

點擊彈窗，在看到具體內容後，簡槐原本随意的表情頓住。

屏幕此時呈現的是個動圖，背景看不清晰，大約是某個娛樂會所。動圖裏是兩個人的親密照，角度清晰，沒有借位。不熟悉的可能不清楚，但簡槐可以認出其中一人的身份。

那是他位于外地，本該正在拍雜志的戀人——祁瑀。

簡槐放下筷子，重複觀察幾遍，又靜音觀看完視頻片段，已經能夠确定了。

沒有認錯。

相處這麽多年，他對祁瑀實在太熟悉。

通過幾條推送，簡槐也了解到事情原委。

消息是一個明星的私生飯發的，她設法混進派對後看到混亂現場覺得幻滅，直接粉轉黑，然後用提前準備好的針孔攝像機把整個派對曝光了。

畫面之火爆、內容之禁忌，在微博引起熱烈讨論，話題熱度飙升，相關詞條此時在熱搜上挂着。

拍攝內容主要針對幾個名氣大的，祁瑀屬于順帶，占據的部分不多，也足夠簡槐了解事件的真實性。

雖然話題今天才爆起來，但實際的拍攝日期是前天晚上，也就是說祁瑀給簡槐發完消息後，就去參加了交易派對。

簡槐看着推送的畫面，想起祁瑀說的機遇，覺得挺好笑的。嘴角扯了扯，卻沒辦法笑出來，反而牽連着胃難受，整個像絞起來一樣。

“你怎麽了？不舒服？”陸衍冥留意到不對勁。

“沒什麽。”

簡槐擡手想掩住表情，但動作進行一半強行終止，轉而按滅手機屏幕，将它放到口袋裏。

圖片從視野消失，可是還在腦海停留，簡槐垂眸半刻，表情恢複平靜。“我沒事，可能剛剛吃多了。”

吃得多？騙鬼呢，連半碗菜都沒吃到。

“你臉色看上去很差。”陸衍冥說。

“燈光照的。”簡槐抿唇，勉強道。

簡槐是冷白皮，骨相極好，不笑的時候內斂疏離，像水墨畫裏的翩翩君子，遺世獨立。

比如現在，看起來就特別有距離感。

如果換個人大概會被唬住，就此終止話題。

可面前坐着的是陸衍冥。

他最不缺的就是膽子，平常最懶得看的就是臉色。如果不是挖人牆角不道德，早把人拐回家了。

看到簡槐額頭上隐隐泛冷汗，陸衍冥放下筷子，“你哪裏難受？”

簡槐正被胃疼拉扯着，慢半拍回道，“我沒事，胃有點疼，你先吃。”

“這還吃什麽？起來，我帶你去醫院。”陸衍冥走到簡槐旁邊，拉住人胳膊，卻被甩開，對方還側過身子避開，差點沒把“離遠點”仨字挂出來，整個就是拒絕配合。

什麽毛病？

被這人的倔勁氣到，陸衍冥想爆發，結果看見簡槐蒼白着臉、嘴唇死死抿着、顫抖着忍疼的模樣，怒氣攀到半路硬生生被掐了。

憋了幾秒，只憋出句，“你行。”

胃部痙攣劇烈，帶着開始耳鳴，簡槐什麽都沒聽清，甚至還有點煩。

他感覺手臂被拉起來，下一秒，失重感襲來。

簡槐被直接抱了起來。

扛着硌胃，背着需要配合，考慮到舒适度和自由度，陸衍冥選的公主抱。

沒錯，公主抱。

意識到事實，簡槐表情空白。

他的胳膊抵着陸衍冥前胸，隔着薄薄衛衣，溫度有幾分灼人。把手臂往回收了收，“……你做什麽？”

陸衍冥充耳不聞，抱着人往門走去。

“不用去醫院，我是胃病犯了，吃點藥就行。”簡槐抵着想把人推開，卻無濟于事，眼看着離門越來越近，頓時連胃疼都顧不上了。

難道要這麽走出去？不可能！

“我好了，放我下來。”

“等等，你先停一下！”

“陸衍冥！！”

陸衍冥在門前停下，這讓簡槐松口氣。

放開扯住人領口的手，簡槐離陸衍冥遠了點，拉開剛剛情急之下過于近的距離。“我感覺好多了，可以自己走。”

陸衍冥沒回應。這話搭配着蒼白的臉色完全沒有可信度。他把人抱得更穩點，下巴揚起指向門，“開個門。”

開什麽玩笑。

簡槐想把人扒開，沒成功，使不上勁。

“老實待着，我走快點。”陸衍冥把人摟得更緊點，手指牢牢抓着簡槐的腰，空出另外一只手開門。

眼看着真的要出去，簡槐咬牙，冒出句，“我喜歡男的。”

陸衍冥開門動作停住。

簡槐語氣冷淡，“過于親密，算騷擾。”

說話間，反手抵住門，将其重新關上。

陸衍冥沉默半秒，嗤笑聲，“救援面前無性別，更何況性取向這種東西。簡醫生，你應該有這覺悟。”

說完，他重新擰開門把手，抱着人走出去。

一個桀骜難馴，一個疏離禁欲，兩個帥哥本就吸引人，現在同框加上個公主抱的奇妙組合，回頭率更是高到離譜。

人類悲歡并不相同，簡槐只覺得社死。

到底做不出埋胸遮臉這種類似認輸的舉動，他只能冷着張臉面對現實，偶爾對上圍觀者的視線，也是等對方先避開。

真實上演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陸衍冥走得很快，感受懷裏人越來越低的氣壓，到底沒有直接走到醫院。

公司人多，簡醫生估計也不願意去，想了想，陸衍冥帶人來到旁邊停車場。他之前圖方便把車停這了，是輛加長版路虎，空間足夠大，方便休息。

陸衍冥将簡槐放到後座，把椅背調整到适合角度，“我去買胃藥。”

說完，他關門快步離開。

簡槐坐在車裏，望着陸衍冥逐漸從視野裏消失，情緒也趨于平靜。

人一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沒了陸衍冥在旁邊氣人，簡槐不由想起祁瑀的消息，想起動圖裏露骨的內容。

他閉上眼，翻個身，只按在胃部的手微微用力。

可能過了幾分鐘，可能過了十幾分鐘，輕微氣流拂過，車門被打開。

“醒醒，把藥吃了。”

聽到聲音，簡槐睜開眼，陸衍冥正在拆藥盒。

看了眼說明書，陸衍冥把水遞過去。水是溫的，用一次性杯子裝着，都是專門問藥店要的。

簡槐接過水把藥吞了，又喝了幾口水，感覺好受很多。“謝謝。”

“除了平常吃飯不規律，情緒波動也會引發胃病。簡醫生屬于哪種？”陸衍冥單手撐着車門，确定簡槐臉色好些，問。

……兩種都占了。

簡槐沉默，辯解：“屬于意外。”

“行，意外。那簡醫生，平時對自己多留點心，争取少點意外。”也省得讓人心疼。

陸衍冥把空了的一次性紙杯拿起來，放到旁邊凹糟處。“接下來準備去哪？”

“回醫院。”簡槐說。

“不是下班了嗎？”陸衍冥眼睛眯起來。

“車在那。”

“都這樣了還開車？車就停在醫院吧，我送你回去。”

“東西也在。”

哦，那确實得去。陸衍冥坐上駕駛座，直接啓動車子。

這裏到醫院就幾分鐘的事，簡槐從下車到拿東西回來，也沒超過十分鐘。

見簡槐來了，陸衍冥打開副駕駛座，招手，“這邊。”

簡槐到副駕駛座坐好，系上安全帶，報出地址。

一盞盞路燈亮着，從窗前移到窗後，最終消失不見。

“不好意思，今天因為我的事，連累你連飯都沒吃好。”簡槐說。

“是沒吃飽，怎麽，要再請我吃一頓？”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別，你留着養家吧。”陸衍冥說。

“話說回來，簡醫生，”陸衍冥掉轉方向盤，踩油門，“從認識你到現在，我聽得最多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簡槐：“什麽？”

陸衍冥：“謝謝，抱歉，或者其他類似的。也不是說不好，就是太官方，像是刻意保持距離。我們現在算朋友了吧，能不能随意點？”

“你想聽什麽？”簡槐問。

想聽的我又不能講。陸衍冥心裏嘆氣，忍住想跑火車的嘴，“算了，這樣就行。”

過了怕忍不住。

來到公寓門口，陸衍冥靠邊停車。見簡槐準備下車，他喊住人，憋了兩秒，問，“你手機呢？”

簡槐解鎖手機遞過去，見對方輸入一串數字，撥通，而後鈴聲響起。

“這是我手機號，要是沒人可以找，就給我打電話。”

陸衍冥把手機還回去，心想我他媽真是趕着送，嘴上卻還是繼續，“胃藥也帶着，按療程吃。這幾天多喝粥吧，養胃。心情不好就去跑步，控制住情緒，不然胃疼難受的還是自己。”

簡槐握着手機，看了眼被塞到懷裏的胃藥，聽陸衍冥在旁邊絮絮叨叨，覺得挺奇妙的。

等人講完，他才開口，“我想說謝謝，但你大概不想聽。”

陸衍冥挑眉。

“有句話可能不合時宜，嗯，我也沒有其他意思，別太放在心上。”簡槐說。

陸衍冥想翻白眼，“say，速度。”

“你可真能說，跟我們主任有的一拼。他是科室裏有名的男媽媽。”

簡槐坐在副駕駛座，在燈光與陰影的交彙裏，補充道，“不過，你頭發比他多，脾氣也更好。”

随後，輕輕感嘆，“怪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