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4 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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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什麽契?
和誰結?
什麽命契?
要是疑惑可以化為實質,童上言此刻腦袋上就是一圈又大又粗的黑色問號。
名叫殷棠豐的陌生男人顯然看出了他的迷茫,左右一看,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離開這兒……對了,大晚上不睡覺,你怎麽在這兒?”
童上言摸摸鼻子,支支吾吾說:“房、房東把房子收回去了。”
“那你也不至于睡這種地方吧?”殷棠豐滿臉寫着懷疑,好歹二十啷當歲的大男人,竟然淪落到睡雜物棚?
童上言被他質疑得有些生氣,賭氣道:“雨這麽大我出不去,手機網絡不好,叫不到車,我只是過來躲個雨而已……”
殷棠豐聳聳肩,幹巴巴憋出一句:“你果然很倒黴。”
童上言:……
無心的刀子捅起來更要命。
“我車停在外面,我們先出去。”殷棠豐雙手插兜,很自然地揭過剛才的話題。
而童上言如夢初醒,堪堪才警覺起來,拒絕道:“我、我不跟你走。”
已經轉身走了兩步的殷棠豐回過身,不解問:“怎麽了?”
“我不認識你,為什麽要跟你走?”童上言腦子裏一團亂麻,但現在危險解除,理智也逐漸上線,越看殷棠豐越覺得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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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這人從哪裏知道那麽多關于自己的信息,單說他三更半夜出現在自己住的地方,還收拾了一個迷之鬼影,他的可疑程度與那個黑影也不相伯仲了——不能因為他在最開始救了自己,并且長得人模狗樣……好吧,是相當英俊,就輕易相信了他。
“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叫殷棠豐,遵從師父遺命和你結命契。”殷棠豐停頓一下,補充道,“我師父叫周帛,前任雲錦觀觀主,道號丘園先生。”
童上言看着他眨眨眼,憑良心說,真是一個字也沒聽懂。
殷棠豐很不滿意他這反應,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問:“你爺爺沒跟你說過我師父?”
童上言緩緩點頭。
殷棠豐為難地吸一口氣,單手托住下巴想了一會兒,又問:“他也沒有教你法術?”
收服剛才那只厲鬼的時候,殷棠豐只以為是童上言道行不夠,才會一身狼狽,現在看來壓根不是修為的問題,而是童上言完全門外漢一個。
果然,童上言再次點頭,乖巧得像只不谙世事的兔子。
殷棠豐壓下剛要冒上來的火,深呼吸一口氣,從外套口袋裏翻出一個棕色牛皮卡包,一張卡一張卡往外掏:“身份證、銀行卡、醫保卡,這是……哦,會員卡、VIP卡,還有這些,看吧,我不是壞人,我來只是因為師父遺命。
還有……剛才給你的雙魚玉佩,本來是一對,我師父把其中一條給你爺爺,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當個信物。”
說到這裏,童上言這才想起被自己攥在手裏的兩根項鏈,以及剛才被劃破的手掌心,雖然傷口好像沒有流太多血,可那道口子挺長,最好還是要處理一下,以免傷口感染。
可當他攤開手掌檢查時,掌心的皮膚完好如初,竟是半點也看不出曾被匕首劃破過,就連手心裏的兩塊玉佩,也沒有染上一點血跡,仍舊是瑩潤剔透的模樣。
“這……”太不科學了,傷口呢?血跡呢?剛才那把,莫不是個假匕首?
殷棠豐對此習以為常,取回他那條小魚,順便攤開自己也被劃過一道的右手,放到童上言旁邊比照,那模樣就像在說:你看,我技術多好。
“你你你、你剛才不是拿刀劃破了嗎?”童上言理智是上線了,但感覺自己的三觀馬上就要粉碎了。
殷棠豐言簡意赅:“陣法成功,所以我們的傷口愈合了。”
童上言:“什麽陣法?”
殷棠豐:“結命契的陣法。”
童上言:“命契是什麽?”
殷棠豐:“我師父發明的法術,通過陣法把我們的命格綁定在一起。”
童上言:“命格是什麽?”
殷棠豐蹙眉思考一下,籠統地說:“你可以理解成,命運。”
童上言:“為什麽要把我們的命運綁定在一起?”
殷棠豐:“為了讓你以後不再那麽倒黴。”
這下童上言更震驚了:“你知道我一直很倒黴?”
殷棠豐點點頭:“你身上封印了衰神之氣,能不倒黴嗎?”
“嘩啦”一聲,童上言聽到自己腦海裏一道名叫唯物主義的牆壁,逐漸變成一塊玻璃,然後碎成了一堆渣渣:“你是跟我開玩笑的吧?”
殷棠豐煩躁地踱兩步,不願意等童上言慢慢接受,轉過話鋒:“這些說來話長,我們能先換個說話的地方嗎?”
“那……去、去哪兒?”童上言現在不僅茫然,還相當驚詫,任誰活了二十多年的認知在一瞬間全被推翻,都不可能毫無障礙地接受。
但殷棠豐顯然不願意給他時間,很快回答:“我家,去我家,能走了嗎?”
“好、好的。”童上言恍恍惚惚點頭,機械地開始收拾東西,但因為這一晚經歷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注意力實在難以集中,收着收着居然變得更亂了。
最後殷棠豐實在看不下去,主動上前幫忙,接過他的行李箱和雙肩包,還空出一只手拉住童上言的胳膊,才把人順利帶出小棚屋。
屋外,原本風雨大作的天氣,已經風停雨歇,空氣裏殘留着雨水的潤澤氣息,陷入睡眠的城市安寧靜谧。
兩人一言不發走在狹窄的小路上,很快來到路口,殷棠豐的黑色SUV随意停在路邊。
“上車。”殷棠豐是絕對的行動派,手腳利落地把童上言的行李箱和雙肩包放到後備箱,并且示意他坐上副駕駛。
童上言上車之後,一邊系着安全帶一邊回想剛才和殷棠豐的幾句對話,突然又品出一點細節:“你說我爺爺沒有教我法術是什麽意思?”
“字面的意思。”殷棠豐發動車子,一腳油門開上馬路,“你爺爺童霄水,道號霖鈴散人,年輕的時候,跟我師父合稱‘麓安雙壁’。”
麓安是餘安市建國前的叫法,更名之後,仍有人習慣稱呼餘安市為麓安市,直到最近十幾年,餘安的叫法才變得更加普及。
童上言作為土生土長的餘安人,當然知道其中歷史,只是沒有想到,他一直當做吹牛老頭的爺爺竟然……竟然有過這麽厲害的頭銜。
“我爺爺他會法術?”童上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殷棠豐,急切地求一個答案,“是不是……和你剛才一樣、用紙符,還能、能徒手打怪獸那種?”
“剛才那個不是怪獸。”殷棠豐糾正道,“是厲鬼,修為大概有百年,所以你帶的玉佩沒有一下子抵擋住它,現在餘安遇上一只這麽高修為的鬼不容易,你‘運氣’也是夠好的。”
童上言下巴直接掉了,大張着嘴,一幅腦子宕機的樣。
殷棠豐瞄他一眼,騰出右手擡一記他的下巴,問:“你爺爺怎麽什麽都沒告訴你?”
“我、我……不知道……”童上言這一晚接二連三聽到超乎常理的事情,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整理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回答全憑本能,“他過世得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沒告訴我。”
殷棠豐短促地“啧”一下,眉心蹙起一點,感覺有些心累,要跟一個外行人解釋結命契的事情,就跟一個數學教授要跟小學生談論微積分一樣,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也不知要從哪裏科普起。
“先去我家,以後的事情再說。”
“好吧……”童上言從善如流,“打擾了,我先借住一晚,等明天……”
“明天再說,現在沒心情跟你說這個。”殷棠豐一轉方向盤,說不談就真的一個字也不多說。
童上言抿抿嘴唇,把自己縮在椅子裏也不說話了。
從童上言住的地方開車到殷棠豐家裏大約半個小時,讓童上言有點意外的是,他以為像殷棠豐這樣,開着豪車,衣着挺闊的人,應該會住在新城區,結果車子并沒有過江,而是沿江朝西開下去,到了另一片老城區。
餘安市被自東而西的平福江分成兩個大的城區,江的北面是新城區,江的南面是老城區,而老城區又分為三個區域,上城區、中城區和下城區。
童上言之前住的上城區算是餘安市的貧民窟,而殷棠豐住的下城區卻是整個餘安市最值錢的地段,甚至比新城區的房價還要貴上三分之二。
雖然房價高,下城區卻保留着相當質樸的風貌,沒有什麽高樓林立,也沒有太多時尚元素,古樸裏透出時光前進的腳步,生活節奏緩慢又悠閑。
車子熄火的時候,童上言已經昏昏欲睡,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被帶到了哪裏,在似醒非醒的狀态下,被殷棠豐帶到家門口。
密碼鎖的門打開,室內瞬間從一片黑暗變成燈火通明,童上言的惺忪睡眼被亮瞎,瞌睡也徹底跑走了。
不知道是因為光線緣故還是刻意設計,房子的客廳面積相當大,以童上言之前睡的小房間做比較的話,就是人家客廳裏擺的茶幾快趕上他大半個房間,而且這房子的樓層比一般公寓更高,空間感更足,活脫脫就是一個大寫的“壕”字。
殷棠豐全然不知童上言內心的“仇富心理”,一邊招呼他進屋,一邊把鞋子随意脫在玄關,順便指一雙拖鞋給人。
等童上言換好鞋子,殷??土豪屋主??棠豐帶着人一路穿過客廳和走廊,進到一間帶有獨立衛浴的客房,說:“以後這裏就是你的房間,我住隔壁,有事敲門,今晚先睡,明天再談。”
說完,他打着哈欠離開,順手帶上了房間的門。
童上言在他身後輕聲道謝,看一眼快要淩晨三點的時鐘,只好把一肚子話憋進心裏,打開行李箱翻找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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