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明辨是非

手裏捏着珠花,珠花是薛可人給我的,薛可人就是之前馬車裏的女人,她對我說了許多話,說了她在紅旗镖局裏的事,說的不多,如今看來卻很重要。

我說:“你年紀輕輕便當上總镖頭,你的父親一定感到特別欣慰。”

鐵開誠慢慢點了點頭,聲音顫然道:“不幸他老人家已在兩個月前去世了。”

我說:“但你父親在天有靈,知你成器,已很欣慰。”

鐵開誠說:“那是因為他老人家的教訓,晚輩時刻不敢忘記。”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這時人群裏突然有人喊:“謝曉峰,你錯了,該死的是鐵開誠,不是你,因為……”

又是一聲痛哼,一個人從人群裏沖了出來,流着遍地的鮮血,人已倒地下去,背上插了一把利刀。

人群裏又一個人說道:“因為紅旗镖局的令旗早已被他沾辱了,早變得不值一文,他……”

又是一聲痛哼,又一個血淋淋的人沖了出來。

西面又有人叫:“他外表忠厚,內心奸詐,非但鐵老镖頭死得不明不白,而且……”

一人跑了出來,卻又是被暗殺倒地死亡。

北面又有人接口道:“而且西城後那藏嬌的金屋,也是他買下的,只因老镖頭新喪,他不能不避些嫌疑,最近很少去那,才被胡非乘虛而入。剛才胡非怕他殺人滅口才不敢說,想不到他不說也難逃一死!”

那人剛說完,又是一股熱血灑向大地。

鐵開誠卻還是神色不改,命令他的手下鐵義去察死的四人是誰指使。

我說:“他們若真是血口噴人,你又何必殺人滅口!”

鐵開誠冷冷望着我道:“你看見了殺人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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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進了人群裏,将放冷箭的四人拽了出來,丢到他面前。

四個人,一樣的衣服,都是紅旗镖局的人。

鐵開誠依舊面無表情,又令鐵義去調查四人的來歷。

鐵義卻不動,咬了咬牙,慢慢大聲道:“不用去查了,因為這些衣服都是我買的,謝大俠手裏的珠花,也是我買的。”

鐵開誠的臉色瞬間變了,我看到眼裏。

鐵義又道:“總镖頭給了我三百兩銀票,叫我去買了這朵珠花和一雙镯子,剩下的二十兩還給了我。”

十餘把兵器已透露寒光,向鐵義招呼了去。我一腳跳了起來,提起鐵義,斜飛四丈到了屋頂上。

又有一人從我背後偷襲,我彎腰避開,一腳将那人踢下。

我說:“在我沒弄清前,誰動,我便殺了誰。”

鐵開誠也道:“都不要動,我倒是聽聽鐵義你的托辭。”

已吓很了的鐵義伏在地上不停喘氣。他說:“被暗算死的那四人都是老镖頭的舊部下。也就是兩個月前的晚上,也是雷雨交加。那天晚上老镖頭好像有心事,吃飯的時候多喝了兩杯酒,就早早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就聽到他老人家暴斃的消息。”

“老年人酒後病發,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可當天晚上在後院值班的人卻聽到老镖師在房裏與人吵架,而那個人,正是鐵開誠。”

鐵義又道:“鐵開誠雖然是老镖頭收養的義子,可老镖頭對他一向比嫡親兒子還好,他平時倒也能克盡孝道,可那天他居然和老镖頭争吵起來。何況,老镖頭若真是酒後病發,臨死前哪還有力氣與人争吵!”

我問:“然後!”

他說:“更奇怪的是,從那天晚上到發喪期,鐵開誠都不準別人接近老镖頭的屍體,連屍衣都是鐵開誠自己動手替他老人家穿上的。所以大家都認為這其中必有隐情。”

我問:“老镖頭的夫人呢!”

“他們多年前已分房而眠。”

“沒有別人聽見他們争吵!”

“那天雷雨太大,今天死掉的那死人便是當晚當值的人。”

我說:“出事以後,镖局裏有閑話,鐵開誠應該也會聽到一些,他對那四人,難道一點也沒舉動!”

鐵義道:“這事本沒證據,他若動了他們,反而更惹人疑心。他年紀雖不大,城府卻極深,可大殓不到三天,他就找了理由,将他們四人逐出了镖局。”

我問:“那麽,他将他們逐出镖局,為了平息此事,他也一定會殺了他們。”

鐵義道:“是的。”

我說:“他找人暗殺他們,而那個人,就是你!”

鐵義黯然道:“我不忍心,只拿了他們四件血衣回去交差。”

“他把你當作他的親信!”

“我本來就是他的書童,從小和他一起長大。”

鐵義又跪在地上對我磕了三個響頭,說道:“老镖頭一生俠義,對我不薄。我知謝大俠仁義君子,定然為我等作主,不教他們死的不明不白。我鐵義這裏懇求謝大俠仗義出手。”

雨已經停了,天在漸漸放晴,夕陽下出現一彎美麗的彩虹,說不出的祥和。

我嘆氣望向鐵開誠,鐵開誠又忽然笑了起來。

他說:“你現在聽完了他的話,是非曲直,你也一定心中有數。”

我說:“是。”

“那麽,你是否打算與我做過一場。”

我沒有回答。

鐵開誠又道:“你掌中無劍,卻如何做過!”

我又攜鐵義跳到地面。

我說:“無妨。”

鐵開誠久久凝視着我,嘆氣,從身後随從的腰上拔出一把劍。

他将劍鋒對着自己,雙指捏着劍尖,将劍柄慢慢送到我面前。他的全身都是破綻,我拿了劍随時能要他性命,但我卻不會這麽做。

我盯着他,慢慢伸手握住了劍柄。

鐵開誠手松開了,眼卻擡起望着我,眼睛裏閃着莫明的神色。

身後的鐵義小聲對我說:“謝大俠請小心,鐵開誠很厲害,他的劍遠比老镖頭昔年全盛時更快更可怕。”

我說:“傳他劍法之人,是否名中帶個燕字!”

“正是燕十三!”

聽到這個名字,我還是不由的繃緊了神經,吐了吐氣。

燕十三!

他可是謝曉峰這生唯一最大的宿敵。燕十三一生唯一最大的心願便是和謝曉峰決一生死,在他人生最興旺,劍術已達完美,甚至江湖上已無他的敵手時,他得知了謝曉峰死亡的消息,他便将他的劍沉入綠水湖水中,從此再不比鬥!

手中的劍很鋒利,我熟練的揮動,劍鋒直指鐵義。

鐵義臉色變了,聲音顫抖道:“謝大俠,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你說了謊。”

“誰誰說了謊?”

“你編了一個很好的故事,可惜裏面卻有漏洞。”

“漏洞!”

我點頭道:“鐵老镖頭發喪三天,鐵開誠就将那四人逐出镖局,還命你暗殺他們。但是你不忍,就拿了四件血衣回去。如此我便想問你,鐵開誠既然相信你殺了他們,可今天他自己親眼見到他們,卻依舊相信你,還命你去調查他們。你說他是呆子,還是傻子!”

鐵義說不出話來,人已滿頭大汗。

我嘆氣,将手裏的劍丢到地上,轉身望着鐵開誠,說:“你我已不必再打。”

鐵開誠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手裏的劍揚起,快速從我脖子旁滑過,我的身後只聽鐵義的一聲短暫的痛哀聲。

夕陽已近褪去,街上漸漸亮起一盞盞明亮的紅燈,濕透的衣服冰涼的貼在我的身上,我隐隐感覺身上的不适。

我望着對面的鐵開誠,說:“你早就知道我一定能明辨是非。”

鐵開誠面無表情道:“因為你是謝曉峰。”

我說:“那麽,我是否能走了!”

鐵開誠半晌才道:“你不能走。”

“為什麽?”

“你還得留下兩樣東西。”

我低頭望了手裏的珠花一眼,将它抛給了鐵開誠。

鐵開誠驚訝片刻,又道:“除了珠花,你還得留下你的血,來洗我的镖旗。镖旗被毀,這恥辱只有用血才能洗清,不是你的血,就是我的!”

一陣冷風吹過,我嘆了一口氣道:“你很聰明,也很固執。有時固執不是一件好事。你是否打算一定要殺了我!”

鐵開誠說:“非殺不可。”

鐵開誠又拔出兩把劍,用黑綢纏着的劍柄,反手插到地上。

“這兩把劍輕重不同,請,請選一把。”

我說:“你還年輕。”

鐵開誠說:“多謝謝大俠關心,請!”

我心中嘆氣,慢慢俯下身,握住一把劍的劍柄,再望向鐵開誠,等待他的拔劍。

這少年與小弟年齡一般,同樣都是幼時有過痛苦經歷的,他的性格,實在與前世的我很像。

鐵開誠望着我的眼裏充滿了尊敬,他拔出地上另一把劍,劍光直掃,一劍已向我刺來。

我抽起劍上的黑色緞帶,已迎上對方的劍。

緞帶潮濕,比起幹布,它更不易被切斷。

鐵開誠用的是他義父鐵中奇的鐵旗快劍,此劍法以輕快為主,尤其最後一式,更抱着與敵人同歸于盡的劍髓。

周圍所有人都不禁發出嘆息聲,鐵開誠的最後一式已刺了出來,卻依舊被我擋回。他的劍式突然變了,不是嘯煞的劍氣殺氣,卻是另一種異樣的劍法,自成一家。

我忍不住開口:“好,好劍法!”

鐵開誠又刺出四劍,我沒還擊,只閃避,只盯着他的劍法看,心中一陣熱血膨湃。鐵開誠又刺出一劍,這劍已是致命,劍光化為滿天花雨,我揮動手中緞帶,已繞住他的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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