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無題

天氣真的很不錯，我對小弟微笑就進了一個雜貨鋪。這裏我幾天前就注意到了，只因這裏擺了一只很大的紙鳶。

是沙燕紙鳶，北京最常見的那種。它由5根竹條組成主骨架，翅膀由上下兩根竹條在端部彎曲而形成的翅膀，兩只飄帶樣的尾翼。

它又與北京的沙燕不同，北京的沙燕，尾翼很大，像一把剪刀，飛的也穩。

小弟冷冷盯着我道：“這是什麽！”

我說：“是沙燕。”

“你就是要玩這個！”

“不是我，是我們。”

小弟嘴角勾出一抹藐視道：“謝家的三少爺竟是喜好此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好，很好。”

我說：“你去放。”

“你知道一般這樣命令我的人，若不是天尊，通常會有什麽結果。”

我笑道：“我沒有命令你，只是請你，請你為我而放。”

小弟瞪着我，甚至将要從那雙幽黑的眼睛裏噴出火來。

風來了，草地上卷起了一陣風浪。天空突地變得格外明澈，我嘆了一口氣，牽引着線，緩緩扯下風筝線，将風筝放了開來。清風托起了它，慢慢把它送到了半空中。

我手裏捏着線，線的另一頭在天上，命運是一種奇妙的說法。

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沒有孩童歡快的笑聲。小弟也坐到我身邊，他在望着天空黑白的沙燕，明明想放卻心裏別扭。突然有種沖動，告訴他，告訴他自己不是謝曉峰，可這又有何意義呢，他甚至還不知道謝曉峰與他之間的血緣關系。

他說：“你接下來去哪，回家，還是料理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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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道：“一個人如果改了名，要不就是沒有家，要不就是心已傷透。”

“你屬于後者。”

“為什麽！”

“因為你有家，還是江湖上最大最有名望的家。”

我嘆氣不語，那個家于謝曉峰是家，于我卻僅是一間無意的房子，我的家，就是小弟呀！

我說：“小弟，不要替你母親做事了。”

小弟笑了起來道：“謝先生，人活在世上就必須要做事，不做事的人會餓死，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懂。”

“可你可以做其他事。”

“做其他事也不見得比我現在光彩到哪裏。”

我說：“你也可以不做事，我來照顧你。”

小弟笑着搖頭道：“你！你連自己都顧不好。更何況你已将死之人。”

“将死！”

“毒已入骨，不是将死又是什麽。”

我說：“我也有可能不死。”

小弟說：“就算你僥幸不死，天尊的天羅地網也等着你去鑽。”

小弟臉上的表情很嚴肅，我試圖打破這種僵局，所以我笑了笑。

“你想不想去哪裏游玩，或者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陪你去、給你買。”

小弟說：“你為什麽要替我做這些，我甚至不是你的債務人。”

“天尊要你死，我也是天尊的人，她最親的人，你卻說要照顧我，好笑極了。謝曉峰，你是瘋了！”

瘋了，我沒有瘋，我只是死了罷了，我又活了過來，只為償還我對你的愧疚，不，小弟不是，也許我這樣做只為了心裏安慰。

我在後悔，悔到腸子都青了，事業沒了又如何，腿斷了又如何，哪怕讓人恥笑，至少我還有親人，親生弟弟。我懷疑過他，我認為他一直把我當累贅，如果他能成家，他會馬上離開我這個殘疾哥哥。

可他一直都在我的身邊，在我心情極度不好的時候，他默默的陪在我身邊，我不能動，他就侍候我。以前的我一直是個情場高手，如果不是遇到她，我的人生不會如此狼狽，至少我不會尋死。

“小弟，你覺得我對你的行為怪異，我自己卻不這樣想。這都是我欠你的，也許，是欠另一個人的。你不必多想，你能接受我就已經知足了。”

小弟說：“可我卻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必懂，到時你自會明了。”

小弟說：“你現在不說，以後只怕是沒機會了。”

我愣了半晌，才道：“小弟，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不要娶峨嵋的厲真真。”

厲真真是個很有城府的女人，原著中對她的介紹就是，像慕容秋荻一樣聰明的美女。

小弟生氣的對我說：“怎麽！她也是你的女人！”

“不是。”

“既然不是，你為何又想幹涉我的人生。還是你真覺得我應該當和尚，斷子絕孫。”

我說：“你不會斷子絕孫，你可以娶任何人，這個厲真真，你不要娶。”

“娶了如何！”

“我會帶你走！”

半晌，小弟突然笑了起來，他的臉仰了起來，慢慢接近我。我伸手幾乎便能摸到他的臉。

他已閃電般擊中我的腹部，出拳快而有力。

胃裏一陣翻湧，疼痛感立刻唰白了我的臉，血氣從喉嚨溢出，嘴裏腥甜，嘴角已流出鮮血。

他說：“你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做奇怪的事。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說多少次了，我是天尊的人。”

“你快要死了，就算你三天後死，天尊也不會留你兩天。你傷的太重了，任何人現在都能打死你。”

“而且，無論誰能擊敗謝家的三少爺，都必将震動江湖，名重天下。”

“你可能還不知道七派聯盟，武當、點蒼、華山、昆侖、海南、峨嵋、崆峒，七派。”

我說：“這些門派是打算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

小弟笑道：“是的。”

我說：“而這驚天動地的事，與天尊有關。”

“對。‘對抗天尊，維護正義’，是他們的口號。而你，是天下第一劍。”

“所以，無論是誰殺了我，他都能得到榮耀，無論他是販履草制之輩，還是高官顯赫之子。”

小弟點頭，“不管是誰，只要有人能殺了你，七派都會推舉他當他們的盟主。”

我說：“天尊是你的母親。”

“是。”

“你本應該愛她。”

“我一直都愛她。”

我說：“你母親要殺我，七派也要殺我，而我現在受了重傷，我落到了你的手裏，你甚至不需動用一兵一卒就能取我的項上人頭，我不會放抗，因為我将死，可其他人若想輕易取我頭顱，卻要費點力，你卻不用，只因是你。”

小弟望着我說：“你覺得我是為了盟主之位，會做這種事。”

“不會。”

“我是不會。你可知你已将我的人生弄得一團糟。”

我笑了，你的人生裏已有了我，就算我哪天真的會死，至少你還會記得，那樣我還是活在你的心裏，那樣我已滿足。

“只因為你弄亂了我的生活，我已對你有了感情，所以你要死，我也不會讓你死在陌生人的手裏，我會親自動手。死前的痛苦不會很漫長。只要你一死，我的母親也會解放，江湖也會平靜起來，而我，依舊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孩。”

我的心已随着他的話語，漸漸痛了起來，幾乎有了落淚的沖動。

我說：“小弟，陪我放紙鳶。”

小弟冷冷望着我道：“你是否仍不了解現狀。”

我強行歡笑，緊握着線的顫抖的手松了松，将線放到他的手掌心裏。

“你是否一定要我明說！”

小弟生氣地對我大吼，手臂揮開了我遞給他的線，用力的揮開了。

我擡頭看那天上的紙鳶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成了天上的一點，甚至是已消失不見。人生也像紙鳶，如果你不緊緊握住它的線，它的生命，生命之線就會在你的手中溜掉。紙鳶的生命況且如此，何況是我的。

背上一股巨痛，我只感覺到一股透心的冷劃過我的筋骨，仿佛一瞬間的天崩地裂，我轉身的一剎那，見到的是小弟的臉。

他的眼中悲傷地望着我，流水一直在流淌，打濕了他沾滿鮮血的雙手。

如果我不改變劇情，帶走的是簡傳學，陪他一起去大吃大喝，對上幾招，也許我就不用看到小弟那麽傷心難過的表情。

我張了張嘴，鮮血又大量湧了出來，我馬上拿袖子捂着嘴，對小弟笑了笑。

我給他擦眼淚，我說：“不不要哭，人總有一死，這件事，我是允了你的，我們不過是陌生人，僅僅只是個陌生人，你不用為陌生人流淚……”

真的只是個陌生人嗎！搶了他的新娘，救過他的命，說要照顧他，現在自願死在他的手裏，每一樣，都不是個陌生人會做的。這其中的道理我懂，也正因為我懂，我就更要為此付出代價，并且，我也不能告訴他。

身體漸漸無力，當我滑下去的時候，我看到了慕容秋荻。

她站在坡上，風撩起了她的裙擺，就像個高高在上的仙子，與那晚截然不同。

她笑了，就像個勝利者。她又哭了，臉上漸漸顯出我讀不懂的表情。

她走了過來，對小弟說：“你要殺他，我卻不許，我沒有決定要殺他，任何人也不許動手。”

她說：“小弟，你現在馬上離開這裏，去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情。”

“是。”

小弟走了，我望着他漸漸遠去。

“曉峰，你一定從來沒想過這麽一天。”

慕容秋荻蹲了下來，手指輕柔的撫摸着我的臉，就像個賢惠的妻子，心裏充滿着對自己丈夫的愛意。

“你一定沒想過這麽一天，自己的親生兒子會殺了自己。”

“你也不會想到，最恨你的人，也會來救你。”

“我知道你快要死了，為什麽你要孤孤單單一個人死！你那些紅顏知己呢！她們是不是都讓你傷透了心！”

我說：“一個總是傷別人心的人，自己也有傷心的時候。”

慕容秋荻深情的望着我，臉上露出無力的笑容。

她倚在我的懷裏，安安靜靜地，什麽事也不做。我的身體全部在放松，與這片大地已融合到了一起，眼裏只看到她的秀發，百合花的香味。

“你說我到底是愛你多一點，還是恨你多一點！我一直以為你會恨我，因為我設計讓小弟殺死了我的師兄茅一雲。你不是喜歡他嗎！你的兒子殺了你喜歡的人，你至少應該恨我這個始作俑者。”

“你什麽也不提，就像沒發生過的一樣，可我知道你已經徹底的不喜歡我了，我是個被嫉妒心占據的壞女人，因為我們總是彼此的傷害。我不願看你死……”

秋荻輕輕地在我耳邊呢喃着，像翩翩蝴蝶飄過我的耳際。意識漸漸在渙散，我漸漸已聽不清她後面的話語。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燕十三要出來了，略微有些激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