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密道

在洞中摸索前進，密道裏越走越窄，這裏的通氣設備卻不錯，不會有沉悶的感覺，地上也很幹燥。

真是天美的傑作，只有她，才能做出這麽完美的密道，當初被困在她的房間裏時，走的也是這種類型的密道。

我打着火把，一步步的走，在牆上角落裏，我已看到機關，它們并沒有被啓動，乖乖的好像聽話的小孩。

走了有十來分鐘，忽然不遠處傳來人的喘息聲。

是小弟的聲音！

我大喜，向前跑去。「啪噠」一塊石地被我踩陷下去，「嗖」的一聲，有三只箭在黑暗中從不同的方向飛了過來。火把掉到地上，我躲過了前兩只，第三只已刺中我的腳。

我皺着眉，拔掉了箭矢，血流了出來，站起來，勉強能走動，拿起地上的火把，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地上的潮濕之氣越來越重，在這裏呆久了人很不舒服，不一會兒走到頂。

這裏就像個倒置的葫蘆，走的越來越小，到底了忽然你才發現還有個更大的空間。

那裏有個人，低着頭，頭發淩亂披落，身上僅穿着一件單薄的衣物。他坐在一處石板上，石板周圍都是水。有兩條粗大的鏈子系在他的腳踝上，讓他一步也不能動。

那是小弟，我知道是他。天美！你好狠的心！

小弟虛弱的擡頭，我已飛掠過去，一劍砍斷他腳上的鐵鏈，将他緊緊摟在懷裏。

還有溫度，還有心跳，以及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我幾乎要熱淚盈眶，心裏不停的有個聲音道：他沒事他沒事。

千百年的相守仿佛只為了這一次的相聚，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不管付出什麽我都願意。不再迷茫不再彷徨，世俗目光又如何，我只要眼前人的幸福。

喉嚨哽咽住，我輕輕的在他耳邊道：“身上有沒有哪裏病痛？走，我帶你回家。”

很久很久，耳邊才響起小弟的回答。他的聲音帶着哭腔，就像話語被埂在喉嚨，半天才被擠了出來。

他說：“爹！”

我拍拍他的背道：“沒事了沒事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現在我們就回家。”

我抱起小弟，石板忽然陷了下去，周圍的牆面紛紛落灰，密道的頂上更有巨大的聲響，一塊大石板從天而降，我抱着小弟跳了出去。

「轟」石板狠狠砸了下來，濺起的水淋濕在我身上。

小弟虛弱得靠在我懷裏，望着我道：“這裏快要塌了。”

“不會有事的。”我揉揉小弟的頭發，心中不免焦急，仔細觀察了一下，機關已經被啓動了，這個密道也堅持不了多久，我必須趕快出去，否則小弟和我都會沒命。

腳像燒灼了一樣，我咬牙，抱着小弟向外走。

走了幾步，小弟拉着我道：“你腳受傷了。”

我沖他一笑，繼續走。

小弟生氣道：“放我下來！要走你自己走！”

我低頭望着他道：“不要鬧脾氣。”

一對長矛從牆裏飛了出來，我輕易躲過了。

“太勉強了，不行的。謝曉峰，你自己走。”

小弟的聲音低沉，有氣無力道：“放下我，放下我你自己走。”

“除非我死。”

我說，「啪噠」一個匕首掉到地上，我臂上多了一道細長的血口。

我低下頭，凝視着小弟道：“除非我死。”

小弟久久不語。小弟不敢看我，語氣中滿是愧疚道：“為什麽？我明明那麽傷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你。”

“父子間沒有隔夜仇。”

“可是你說你恨我，最好一輩子不見我！”

“那是，氣話。”我說：“我不恨你，從來都不，不管你如何對我。”

刀劍毒镖從身後穿過，我已全身傷痕累累大汗淋漓，說話也斷斷續續。

小弟低聲道：“我想替母親報仇。”

我說：“我知道。”

小弟道：“可是我猶豫了，她雖然是我的仇人，可她腹中卻有了孩子。”

我說：“你的心地一向很好。”

“不，如果不是因為那孩子不是別人的孩子，我照樣會殺她。”

我沉默，面色死灰到難看。不是別人的孩子，便是小弟的，所以小弟下不了手。

小弟說：“謝曉峰，有一段時間我真的好讨厭你。”

我不說話。

“母親從沒愛過我，因為她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你。”

我知道小弟一直都過得很痛苦，矛盾，都是我的錯。

我說：“我會照顧你，也會愛你。”

小弟望向我，雙手抓住我的衣服，緊緊靠在我懷裏。

道路越來難走，牆上只一段距離一盞小油燈，昏暗的環境施人以錯覺，大腦必須提高警惕，雖避過大多機關，身上早已挂彩嚴重，仿佛泥濘中前進。走到最後一段，前面光明在即。

小弟興奮道：“快到了。”

我無力回他一個笑道：“是的。”

小弟道：“謝曉峰，謝謝你。”

“為什麽要說謝謝？”不要謝，忽然會感覺離開了這你就會像鳥兒一樣又離我而去，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感覺，不想一個人離開，不想孤單一個人。我站住腳，大腦已在眩暈。

小弟道：“你你怎麽了？”

我遙頭，緊抓着他道：“你不會離開我了，對嗎？”

小弟道：“先出去。”

我說：“你先告訴我。說你以後會跟我在一起。”

小弟道：“你難道又不想我成親，要我當和尚？”

“你可以娶了妻子，和我生活。”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痛苦的叫着，才不是，我想的不是這樣，不要成親，再也不要任何人的插入。

“你想的太好了。”小弟冷笑道：“娶了妻和你生活？有你在我怎麽敢娶妻。”

我驚訝的望着他。

小弟臉上懊惱了一陣，道：“我不想喊你爹，你知道這是為什麽？”

我道：“不知。”

小弟面無表情道：“因為我已經不喜歡女人了。”

我疑惑的望着他。小弟忽然伸手抱住我的頭，身體上傾。兩片幹燥溫暖柔軟的唇磨擦着我的唇，一股清香直湧入鼻腔。

驟分，小弟嘴角流露着壞笑道：“這就是原因。”

我久久的呆滞。

小弟道：“我是小讨厭，所有人都讨厭我，但是我無所謂。”

“我一直都在做壞事，現在更是大逆不道的喜歡你，喜歡我的父親。像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來照顧，你現在是不是讨厭我了。”

小弟越說頭低的越深，他在深深的內疚，我對他越好他越內疚，甚至不惜讓我讨厭他。小弟是個敏感的孩子，也是與他從小爹娘的不疼愛有關。

只感覺心酸的想落淚，我緊緊将小弟嵌進懷裏，将我的溫暖我的心都交給他。

我說：“我不讨厭你，我愛你。”

身後的牆面倒塌聲「轟隆鹿的響，身上疼的厲害，冷汗直打着身上的傷口。

我抱着小弟在奔跑，只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向着光明。但我的視野布滿光明，鼻間嗅着新鮮的空氣，夾雜着鐵腥味，就要從胸口吐出血來。

視野看清，我低頭望着小弟，臉上蕩起笑容，與他抱在一起。

“丁卯。”方甲喊我。

我看過去，只見他慢慢走來，跪在我面前。他低着頭道：“從現在起，我将誓死孝忠您，主人。”

我疑惑，甚至不解。

周圍都是烽煙，地上很多屍體，竹葉青的也在其中。竹葉青算計一生，不想竟是這樣的死法。

方甲不管是身上刀上都沾了血，地上的人大多是他殺的，包括這個如蛇一樣的竹葉青，由此可見，方甲武功确實不差，但他的做法卻教我不解。

方甲道：“您還記不記得江南十劍的方家。”

我隐約像是記得江南十劍的方家是在十幾年前被官府抄家，神劍山莊背後幫助過他們。

“家母一再叮囑，謝家有恩于方家，方家的子孫要時刻瑾記恩情。”

我說：“你有身技，不必一定要做我的仆人。”

“一定。”方甲道：“我想回中原。”

少年的眼中寫滿渴望與追求。

黃橙橙的太陽平行的照射大地，所有的黑暗在它面前無處可遁。

方甲道：“很快，魔教的大隊就會趕過來。”

我問：“秦先生在哪？”

方甲回道：“他還在魔教教主所在的偏殿，他沒有讓任何人跟着他。”

我會意。

方甲道：“你應該離開這裏，不管秦先生的結果如何，是死是活，你也沒有能力去應付下一場。”

我點頭，身上力氣早已抽空，好在我救回了小弟。不管他們的結果是什麽，這場紛争我本不該插手。

忽然身上一痛，一只箭插在我胸口。

不遠處的房屋已成廢墟，青煙缭缭，迷霧中，我看到天美手握長弓在對着我笑，她的身邊站着一個玉身而立的男人，煙遮掩了他的樣貌，只見到一把如圓月一般的彎刀。

我倒在地上，黑暗再次降臨，什麽也看不見，聽也聽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課程緊，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