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狐貍精

含月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想不明白段夫人為什麽因為胭雪沒跟她們一起回來,就如此生氣。

一個丫鬟而已,夫人不是也不喜歡她嗎,為何還要管她。

段小娘卻以為她母親是在為她今日在王府所遭受的待遇感到憤怒,即驚又怕的道:“娘,你不知道那謝世子有多可怕,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他對謝芝微沒有半點手下留情的樣子,我都快吓死了。”

段夫人也是劉氏,她更關心另一件事,“你說謝世子把胭雪留下了,原因呢,他為何要這麽做,然後呢。”

段小娘疑惑不明的看着她娘,為什麽她都說自己快吓死了,她娘不在意她害怕,反而去關心胭雪那個賤婢。

“娘……”段小娘挨着劉氏撒嬌。

“快說。”

段小娘癟嘴,“我哪知道世子為何要留她,左右不過是借我針對修宜哥哥罷了。”

劉氏将信将疑的問:“就是這樣?”

段小娘不明所以,“娘以為呢。”

劉氏搖頭,年過三十依舊風韻猶存,“若真是這樣就好了,可不能讓那賤婢攀上榮華富貴,到頭來丢了你我的臉面。”

段小娘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般,“娘,您在說什麽呢,就憑她?你是沒看見謝世子那瘋樣,他能看上一個賤婢嗎,京中貴女及好人家的女兒那麽多,王府的丫鬟也是頂個花容月貌,沒的看上一個下賤胚子。娘定是想多了。”

段小娘真就不懂她娘怎麽會這麽想,胭雪在她心底,是他們段府底層的丫鬟,她永遠記得自己初見她時的樣子。

她慌忙而狼狽的從塞滿髒衣服的水盆裏爬出來,幹癟、瘦小衣服短一截,露出骨瘦嶙峋的手腕和腳踝,那副寒酸樣,沒湊近仿佛都能聞到她身上沒收拾幹淨,不常洗澡的臭味。

她常用那副渴慕的眼神看着她,段小娘非常的不喜歡,總覺得胭雪像是要把她身上看到的東西,都要搶過去似的。

所以從見她第一眼就心生厭惡,她對胭雪有種天生的敵意,不想也不願意要這個丫鬟在身邊伺候,可她娘卻說她院裏少人,多提個丫鬟上來到照顧她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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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娘面上答應,背地裏向含月示意,讓她領着其他丫鬟折磨她欺負她,責令她不許出現在自己眼前,免得髒了眼。

後來看她實在讨厭,段夫人又答應讓她把人退回李婆子那兒好生調.教,再過四五年,也就是近幾個月,胭雪被派到她身邊,不知道從哪兒學會了一門梳妝的手藝,心思奇巧才被段小娘留下來。

但她還是知道,自己時隔幾年再見着胭雪,心裏對她的不喜,從未變過。

劉氏對段小娘篤定的口吻暗自搖頭,女兒還是天真了,世上男人分為兩種,一種男人,一種是死男人。除非他們死,沒有不好色的,胭雪那賤婢是她倏忽了,以為她已經是被她捏在手心的玩意,生死由她說了算。

結果千算萬算,敵不過意外。

謝世子看不看得上這誰也說不好,但胭雪,誰能肯定一個下人不想爬上主子的床,享盡榮華富貴?不行,她絕不允許鐘婉心的女兒過的比她家淑旖好。

一日為奴,終身為奴,她胭雪就該是段府一輩子的奴婢!

段小娘忐忑的動了動,她娘拉着她的手突然力氣大了不少,捏的她好疼啊。

昨夜下了一夜大雨,院子裏白牆如洗,青瓦如新,天不亮王府裏的管事和下人已經起身準備今日的活計,待天露魚肚白,萬事俱備,只等屋內的主人轉醒喚人進去伺候。

胭雪倒黴的混在了伺候的奴婢裏,是端盆送水的丫鬟腹部不适,管事的郭媽媽便突然點了她接應對方的活計。

她期望在這幾個丫鬟中,謝猙玉不要注意到她才好,然而她端着水盆剛剛放下,一只手便伸出床幔,冷眉怒目的謝猙玉帶着一身起床氣坐在床榻上,視線精準的落在她身上。

瞬間他一臉嫌惡的掀起眼皮,“誰讓你來伺候的。”

“是郭媽媽讓她頂替燕歌來的,世子若是不喜,奴婢讓她出去候着。”荷鳶飛快掃了眼胭雪,嘴快的道。

胭雪垂眉低眼,一副逆來順受的卑微模樣。

但她今日換了一身衣裳,是謝猙玉院子裏伺候的丫鬟的服飾,粉藍相間不像段府那樣顏色慘綠、粗麻布衣的,着實嬌美亮眼。

她頭上戴了一朵不知從哪兒掐的水靈靈的小花,悶不吭聲的,讓做了一晚不好的夢,臭臉的謝猙玉神色不善的,看了她頭上的花一眼,又看了她的臉一眼,将她渾身上下打量了個遍。

胭雪面上已經飛出兩團淡淡的浮紅,不安的換了換腳立在邊上,就連荷鳶也注意到了世子盯着胭雪專注的視線,朝胭雪看去,甚是不大高興的唾棄的撇了撇嘴。

呸,又是一個想勾引世子的狐貍精。

要不是昨日已經知道謝猙玉是個瘋的厲害的,胭雪怕也會妄想謝猙玉這麽盯着她,是看上她了。

臉紅是因為謝猙玉那張臉實在是曜曜其華、豔若桃李,視線之緊密,換作誰這種侵略性的目光盯着,都會害臊,胭雪當然不能免俗。

旁邊荷鳶不喜她的目光很明顯,謝猙玉又沒說趕她走,胭雪自己退讓的讷讷道:“奴婢這就到外面站着去。”

她挪動腳步,謝猙玉:“你把臉蓋上。”

胭雪一懵,似乎沒有聽懂。

昨夜夢了一晚在自己懷裏撒嬌的寵物,團圓兒,伸手順毛的謝猙玉一低頭,就看到他懷中的貓頂着一張這個賤婢的臉,怎麽丢都丢不開,謝猙玉便頭疼的揉了揉頭上的穴位處,沒好氣的道:“拿個帕子,把她臉蓋上。”

胭雪一臉茫然無辜,不知道自己怎麽惹着他了。

謝猙玉不喜歡她,卻也不讓她走,胭雪委屈的站在原地,等來也是一臉疑惑的荷鳶,掏出塊帕子嫌棄的蓋到她頭上,沒想到她臉也小小的,竟也遮住了。

胭雪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讓頭上蓋住臉的帕子掉下來。

倒是謝猙玉,看見她這副模樣,眼上的不耐和煩躁終于好了不少。

“世子。”在謝猙玉被伺候着更衣時,四臧進來禀告,“王爺下值,回了院兒裏,請您到書房去。”

胭雪聽見謝猙玉沒有意外的冷笑一聲,“這麽迫不及待替他一雙兒女出氣。”

這好像是說王爺偏心……胭雪暗想,原來這世子和王爺關系也不好麽,這人怎麽弄的人人都不喜。

四臧也沒有提醒謝猙玉慎言,想來謝猙玉的态度已經是家常便飯。

“看來謝修宜對段小娘頗為上心,不過一個丫鬟,”謝猙玉視線落在胭雪身上,她緊張的屏住呼吸,“他竟這麽不依不饒。”

胭雪聽着覺得他有些意有所指,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她勾引謝修宜的事。

王爺讓他過去,謝猙玉卻好像并沒放在心上,也不曾叫人加快動作,他甚至還用了下人端上來的早飯,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方才不緊不慢的從院子出去。

他一走,胭雪也想出去,趁着謝猙玉不在,看能不能碰着謝修宜。

荷鳶卻盯緊了她,胭雪一動,她便眼尖的看過來,“你要去哪兒?”

這丫鬟大概總以為她要勾引謝猙玉,對她防範的很,胭雪覺得她惱人,為了能出去,還是裝模作樣的向荷鳶示弱道:“荷鳶姐姐,人有三急,我早上喝多了粥,想去茅房一趟。”

荷鳶神情肅立,抱着雙臂敲打道:“這可不是你們段府,你既然已經成了世子的丫鬟,就乖乖的待在這院裏,可別想着到處亂跑,要是闖了禍,看世子怎麽罰你。”

胭雪:“我、我知道了……”

她抱着腹部,雙腿交叉,作焦急難忍的狀态。

荷鳶就是不讓她馬上去解放,故意脫了她一陣才松口,“行了,去吧。”

胭雪頭也不回,腳步不停的便往外沖,到了沒人的一處才停下,對着路邊的花草露出輕松得逞的微笑,她可不傻,謝修宜的住處她都打聽好了,現在時辰還早,她就在這處多等等,搞不好能碰上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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