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催情物

那沾了濃墨的玉石硯臺由半空中砸到謝猙玉、謝修宜二人腳邊,書房內面露怒色的端王陰陰的瞪着他們,目光先是落在謝修宜身上,在長子跪下以後挪到最桀骜難馴的嫡子身上,“還不跪下,你是覺得你沒錯了?”

謝猙玉在激怒了端王之後依然明知故問:“我何錯之有。”

他低眸斜了眼跪下的謝修宜,露出不屑的笑。

謝修宜擡頭正好看見他這抹笑,果斷的選擇向端王告狀,“事情兒子已經向父親說明了,兒子是世子兄長,芝微是世子妹妹,同為兄弟姊妹,世子卻連花園都不許妹妹走動,當着那麽多世家小姐的面羞辱她,讓她以後顏面何存。再者你搶了段府的丫鬟也是事實,段府已經派人來說請王府放人,那丫鬟的賣身契還在手上,怎會是說不要就不要的。”

謝猙玉霸道的道:“那花園連着主母的院子,沒我的允許,不僅一磚一瓦都不許碰,就是一磚一地都不許你們走,這話我十年前就曾說過了,王妃住處是整個王府的禁地,謝芝微明知那裏是我母親生前住的地方,還要大張旗鼓的辦什麽茶花會,怎麽,是想攪的她死後還要不得安寧?”

“住口!”端王呵斥他,“你簡直放肆,竟敢如此提你母親,對她大不敬!”

謝猙玉雙眼如墨,幽幽的看着端王,“我只恨她為他人做嫁衣沒落個好下場,連帶着阿姐一起去了,到現在還有人動不動就想擾她生後的清淨之地。”

他一連提到王妃和嫡女,就是怒火中燒的端王也靜了片刻。

的确,因為王妃和嫡女早逝,只留下唯一的嫡子謝猙玉的緣故,太後對早早喪失了母親和姐姐的謝猙玉尤其疼愛,聖人愛屋及烏,即便王府沒了女主人,謝猙玉世子的地位也毫不動搖。甚至因為這最尊貴的二人的疼惜與撐腰,謝猙玉在王府裏的話語權直逼他爹謝世涥。

這麽多年聖寵不衰,他再纨绔讓人以為金絮其外敗絮其中,也不曾見過太後和聖人訓斥,而端王謝世涥在妻女的三年喪期中舉兵南下,平定邊塞外地入侵,一直沒有續弦,謝猙玉也被接入宮中太後身邊養着。

再後來因為忙于大大小小的戰事,旁人向謝世涥提議續弦,連太後和聖人也曾問過他的意見,謝世涥卻表示自己對王妃和長女有所虧欠,不願再娶。

他府中還有兩側妃,嫡子和庶子庶女都在,不存在延續血脈的問題,見他心意已決,事務又忙,太後和聖人便沒再提,不多久就送來了喝過絕子湯的婢女伺候謝世涥。

出于心中對亡妻亡女的愧疚,端王在謝猙玉那麽說以後,不像剛開始那麽怒氣沖沖,“那花園本就是王府賞景用的,你既然不許人去,好聲和你妹妹芝微說說便是,你當衆動手可就太過分了!”

謝猙玉不說話,端王也不想聽這個逆子開口,但凡謝猙玉說出來的話,必然氣人。他倒是可以動用王府的家法,但消息傳到宮中,他那護短的母後知道了,肯定又要派人過來問話,或是讓謝猙玉到宮裏去。

他一到宮裏聖人自然也會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家醜不可外揚,就是親兄弟內宅家事,謝世涥也覺得沒臉,更是頭疼。

謝猙玉就是仗着太後和聖人對他的疼愛,才在王府這般無法無天,謝修宜一邊後悔自己跪早了,一面又不甘自己是庶出的身份,就要比謝猙玉早在父親面前服軟,他跪着,謝猙玉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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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搬出他早逝的娘和姐姐,父親就能不再呵斥他讓他跪下,生來天壤之別讓謝修宜心中暗恨,低下的頭黑沉如土,眉頭不悅的緊皺。

端王和謝猙玉就謝芝微的事,不肯妥協,謝世涥也不想他搬出先王妃和嫡女在此話題上糾纏,于是道:“我會讓高氏好生教導芝微,花園不去也罷,此事就算了,你也不可再欺負她。”

謝修宜不甘心的開口:“父親……”

謝猙玉哼了一聲,兩人對視,謝修宜目光沉沉。

端王将二子神情納入眼中,冷眉肅穆的繼續道:“至于段府的丫鬟,你必須将人還回去,與你大哥去段府登門道歉。她是你大哥未過門妻子的人,否則此事傳出去,有損我王府的顏面。”

他見謝猙玉面色冷然,也沒開口應承,臉色也不大好看,甚至以為謝猙玉是看上了那個丫鬟,要将對方納入房中。

這也正常,謝猙玉身邊如今連個通房也沒有,賞他的一個沒碰,這回或許是見着喜歡的了,開了竅。

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了,可對方是段府的人,大兒子将要跟段府小姐結親,他身為弟弟動了嫂子身邊的丫鬟,就很不好聽,是以端王還是打算另外賞他幾個侍候的女人,段府的丫鬟就送回去。

“怎麽,你不願意,還想收入房中?”端王沉聲問。

謝修宜冷盯着謝猙玉,果然他心懷不軌,想和他搶人。

他正想謝猙玉應是不會放人了,結果就聽對方無所謂的道:“我怎麽會看上那種庸脂俗粉,嗤,既然段府想要,就讓它把人領回去便是。”

“你看,這草前幾日才鋤,又長出來了,還有這邊上,必然會結紅色的海棠般大小的果子。”

路徑上來了兩個鋤草的下人,胭雪躲到一棵樹身後去,見他們沒有發現自己,從樹後悄悄探頭出去偷聽。

“這倒是奇了,有草必有這藤蔓。”

“這有什麽好稀奇的,你不認識這東西吧,這可不是什麽好玩意兒。”其中一人一臉知道內幕,欲蓋彌彰的看了看周圍,與身旁疑惑的婢女道:“你以為這是鳥兒叼來落下的種子長起來的,實話告訴你,這東西有意想不到的作用,是多年前一位侍妾為了争寵撒下的種子。”

“是催情之物。”

縱使對方說的小心翼翼,然而有心賣弄,還是被樹後的胭雪聽見了,雙目睜大,落在那青藤上小小的,紅豆大小的珠子上,可見驚奇。

“……後來被王爺發現她用了這物,聽說沒活過當晚,就被人杖斃了,此後這物出現必要連根拔除,只是這東西好像怎麽鋤都鋤不幹淨。”

胭雪意猶未盡的聽着下人說道王府的陳年緋聞,一面好奇的望着那分布零散紅的妖異的小果子,直到總感覺腳邊有東西,低頭一看,一條貓尾巴在她跟前搖晃的撩撥她的裙擺。

團圓兒碧綠色的眼珠水溜溜的與胭雪對視,跟着就伸直四肢,張開貓嘴,露出一對尖細的獠牙。

胭雪後悔和緊張的看着它,已經預想到它叫出聲後,把說話的下人引過來。

團圓兒貓嘴張的極大,直至最後,伸了個懶腰,縮回拱起的脊背,在讓胭雪一顆心高高提起時,僅僅是打了個哈欠。

她終于松了口氣,然而正在鋤草的下人突然不說話了,胭雪疑惑的探頭,剛看了一眼,還沒看全就跟見鬼般,緊張的縮回頭。

不遠處的廊頭裏,謝猙玉身後跟着護衛,正朝這邊過來。

胭雪差點吓壞了,意識到不好,趕緊蹑手蹑腳離開,然而在她動身那一刻,腳下的團圓兒踩着她的腳背,飛速的蹿了出去。

胭雪“哎喲”一聲,立馬捂住嘴,越走越近的謝猙玉目光如箭,筆直的朝樹後一叢灌木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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