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疼
為了明晚的約定,很快謝修宜又讓人給胭雪送來了女兒家的胭脂水粉,用來讨好她,下人同她傳話,說:“大公子還是疼你,這不,讓人給段府送了些東西,還沒忘了你的份兒。”
“你對大公子一片真心,大公子不會忘了你的,知道你沒錢沒路子,姑娘家愛俏,就替你買了這些東西過來,讓你平日裏打扮打扮,可別老一副窮酸樣兒。”
胭雪面上赤紅,又羞又惱,但看着那些樣式包裝很精致精巧的胭脂水粉,不能說不喜歡不心動,她從沒有過這些好東西,自然禁不住誘惑。
可她還是牢牢記得謝猙玉的話,想起被他懷疑塗脂抹粉的事,謹慎的推拒了一番,“使不得,這段日子哪裏還能用這些,王妃郡主忌日,我等丫鬟們都穿着素淨的很。”
她越說越有道理,瞪了對方一眼,“你可莫要害我了。”
“嘿,你這丫鬟,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讓你打扮打扮還有錯了。”下人趾高氣揚的道:“真當以為自己是個天仙了,可知道大公子房裏不止你一個,還有個通房呢,只等新夫人進門,就擡成妾,今後生個一男半女,有大公子寵着,也算是院子裏的半個主子。”
對方故意激她,搖頭嘆氣,“可惜你這丫鬟不聽,有機會爬上去當主子,偏要以為人害你,大公子喜歡你才送你這些,別人想要還沒有呢!我看啊,你就是天生做奴才的命,這輩子就這樣了!”
胭雪心知對方是在激怒她,故意的,眼皮卻還是一下起了薄薄一層嫣紅,黑不溜丢的眼珠瞪的老大,才能忍住被羞辱出來的淚水,梗着通紅的脖子反駁,“好個臭嘴的狗奴才,明晚我就到大公子跟前告你一狀!”
“你去,我且等着,我看你清湯寡水的這樣,能不能讓大公子給你做主。”下人放下東西就跑,胭雪追了幾步,沒想到不在段府了,還要受這種氣,委屈的蹲下來暗自抹眼淚。
謝猙玉院裏管的嚴,尤其是管事們,盯着下人們不許私鬥,後果很嚴重,于是很少有紛争,有些小的勾角都會禀告到管事那裏,另行處理。
是以荷鳶為首的幾個丫鬟不喜歡她,也沒有做出打罵她的事情,除了平常在謝猙玉那裏被吓唬吓唬,胭雪很少有這種屈辱感了,她覺得自己變的嬌氣了,連這點難堪都忍不住,那可怎麽行。
她咬着嘴皮瞪着落在地上的雕花胭脂盒,粉面生怒的撥弄兩下,等淚珠子不流了才起身,吸了吸鼻子,輕聲嘟囔,“少瞧不起我……都欺負我,日後定讓你們好看。”
午時她去給謝猙玉送飯,佛堂裏坐滿了僧人,面前都有一張小桌,下人們紛紛為他們端上配好的素齋。
胭雪倚着門偷看的新鮮,她見識真的不多,劉氏不許她出去,十六年來她都蝸居于段府後院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聽的說的知道的,都是通過其他下人那裏偷聽來的。
梳妝也是她偷學來的,心靈手巧稱得上是她唯一的天賦了,為了在丫鬟中有一席之地,讓段小娘注意到她,她鼓足了勁兒日琢磨爺琢磨。
如今從段府轉移到王府,當真看什麽都有不同滋味兒,胭雪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在佛案下方的位置,一個匍匐在地,嗑一個響頭,雙手合十念一遍經的謝猙玉擡起頭,這才驚訝的想起從她一早出來,謝猙玉就在那個位置上沒挪過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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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當是一拜一扣了許久,附近守着護衛,若是謝猙玉有哪裏不适,就會扶他起來。
三津四臧是同胞兄弟,自從兩個人在一起,胭雪都分不清楚誰是誰。
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他們站了多久,謝猙玉便跪了多久,倒是沒想到,他竟然也是個孝順人。
胭雪恍恍惚惚的想,接着被人喚了一聲,驚的她回頭,就發現不知道是三津還是四臧,站在她後頭對她窺探佛堂的行為眉頭緊鎖,一臉嚴肅的吩咐:“把飯送進去,再取些傷藥來。”
謝猙玉跪了一上午,自然是跪腫了膝蓋,胭雪替他掀開庫管時都小心翼翼的,待看見一片淤青發紫的駭人痕跡後倒吸一口涼氣。
謝猙玉卻跟沒事人一樣,不見一點痛苦,臉色未變一下,冷淡的俯視過來。
胭雪讷讷的輕聲問:“世子,痛不痛啊。”她說完便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癡話,都成這樣了,會不痛嗎。
然而謝猙玉深沉的看着她,口吻有幾分自嘲,對自己傷口不甚在意,“若是能用這點傷痛換我母親和我阿姐性命,這又算得了什麽。”
胭雪不由得聯想到了自己的生母,她生母姓鐘,劉氏在她死前告訴她,鐘家本是在京都做官的,家中也僅她一位獨女,她生母一死,代替她的下人孩子也一死,鐘家悲痛之際,便請了聖人派到南下做官,遠離了京都這個傷心地。
鐘氏對她雖然只有生恩沒有養恩,胭雪始終記得自己有位母親,可惜她上輩子死的凄涼,這輩子也沒有能力,這麽多年過去,都未能像謝猙玉一樣,祭奠亡故的母親。
謝猙玉在她頭頂好奇的問:“區區這點傷痛,我自個兒都不在意,你哭個什麽勁兒?”
胭雪懵懵懂懂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張嘴就哽咽,“啊……奴婢哭了嗎,沒、沒有呀。”
她這反應似乎逗笑了謝猙玉,面上的陰鸷和冷厲肉眼可見的消退不少,輕淡的罵她,“蠢的要死。”
胭雪莫名感到臉熱,胡亂的擦了幾把眼淚,謝猙玉突然擡起她的下巴問:“心疼爺了?”
胭雪轟的下臉上爬滿豔麗的胭脂色,對上那雙深不見底,黑如點漆,亮如星辰的俊眼,一時緊張的話都不知道怎麽說,眼皮撲棱不停。
謝猙玉用力點了下她的腦門,沒好氣的道:“不禁逗的東西。”
胭雪這下真的害羞了,她覺得不兇她不說要她死的謝猙玉好好,偶爾輕罵一番都是溫柔的,弄的她心下小鹿亂撞,又忍不住非分妄想。
她俯身,湊近了謝猙玉的膝蓋,模樣好似獻媚,嗓子越發嬌軟道:“給世子吹吹,吹吹再上藥,好的快多了。”
謝猙玉剛才一番舉動如同昙花一現,居高臨下,孤高的任她對他伺候讨好。
胭雪見他沒拒絕,縱使目光是冷的,也偷偷的感覺到滋滋的甜,她希望與她同病相憐,年幼喪母的謝猙玉日後待她都是這番好臉子。
然而謝猙玉冷不丁出聲提起她先前進來的事:“你眼皮之前就是紅的,是早就哭過一回了?誰給你氣受了。”
胭雪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在關鍵時刻停住了。
她在謝猙玉審視的目光下搖頭,“奴婢被風沙迷了眼,揉了會眼睛才紅的。”她有些感覺像做夢,謝猙玉今日真是太好說話了,方才他那麽說,是在護着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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