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

八．

1999年冬，b市

要春節了，兩人從x市飛回來過年，什麽也沒帶，一人一個皮箱。沒有跟家裏打招呼，沒人接機，兩人拖着皮箱，走在b市街頭，還是老樣子，有大冬天還在放風筝的小孩，有扛着糖葫蘆走街串巷的小販，沒有人說話，因為沒有人想結束這個沒有過“開始”的故事。

“我媽打電話來，說我研究生也讀完了，讓我提前回去”

“提前？什麽意思啊，有什麽事兒麽”王是心坐在沙發，一邊翻着從單位帶回來的文件，一邊問道

“我們全家要移民，去澳洲”

沒有任何鋪墊，李瑾瑜甩出一顆重磅炸彈，李瑾瑜家裏就她一個，父親是個小有成就的商人，母親是大學老師，從小嚴格的家教，使得她的性子變得清冷寂淡，驕傲倔強，她不懂傾訴，不願解釋，這也是為什麽事情到了今天這步的原因之一。

“哦，你也要去麽”王是心頓了頓翻看文件的手，馬上又恢複往常

“你說呢？”其實這句話可以理解成為，你希望我走麽？

“我不知道你家裏怎麽安排的”

瑾瑜沒有再接話，她站在陽臺，俯瞰着夜幕降臨之際，這個城市的，車流人潮，萬家燈火。在這六年多了，還從來不知道這個城市的夜色，是這樣鬼魅迷人，呵呵，其實，不是看不見其他的風景，不是非得在這不可，只是心裏早已經被填滿。

晚上躺在床上，王是心翻來覆去，留你，怎麽留，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們那樣親密過，我們沒有說過愛，甚至喜歡，我們不談未來，不講責任，沒有羁絆，沒有牽挂，我沒有對你許諾過什麽，你也沒有答應過我什麽，我真的可以留你麽，你真的可以跟一個女生過一輩子，可回望現實，即便喜歡，即便愛，但兩個女生，一切真的都可以靠感情支撐麽？

王是心，在心裏嘲笑自己，鄙視自己，甚至咒罵自己的無能，怯懦，軟弱……看看已經睡着的瑾瑜，嘆口氣，重重的閉上眼睛。

李瑾瑜睜開眼，怔怔看着天花板，你喜歡我，你從不開口，你知道我可能要走，你不開口，你害怕了，你退縮了，我真的，可以依靠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麽？一夜無眠……

“莉莉，在泰國沒曬黑嘛！保養得不錯啊！”王是心一臉賤笑

“你瞎啦你，我臉上的癍都曬出來了，還沒曬黑？”

李瑾瑜，帶着淺笑，看着倆活寶，你來我往的鬥嘴，她仔細看了看莉莉，的确，工作了幾年是不一樣了，穿着高跟鞋，深色小腳牛仔褲，淺灰色的高領毛衣，紮着整齊的馬尾，露出精致的小臉，成熟幹練，女人味十足。

“莉莉，這次回來待多久？”瑾瑜問道

“嗯，不知道，可能過完年就走，可能不走了，你呢？什麽時候去澳洲，聽我媽說，你們家過完年就走了！你真的假的啊，我剛回來，你就要走了，你還回來不！？”莉莉拉着瑾瑜的胳膊，搖啊搖的說道，帶着一臉的委屈，像極了那個17歲時的她。

“你希望我走麽？”

“人家當然不希望啦，你要不走，我也不走了！”

“哦？當真？”

“嗯！”莉莉，說完鄭重的點了點頭

“好，我便不走了”

“真的啊，太好了太好了！等等，那你爸媽能答應麽？？？怎麽辦，怎麽辦？？”

“我是成年人了，我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活，也可以照顧自己”

聽到她的話，王是心，眼中滿是感激與驚喜，差點沒出來眼淚，就這樣看着瑾瑜，瑾瑜毫不回避的迎着她的目光。

晚上，李家

“你在說什麽，都安排好了，你現在告訴我們你不去？”李爸很是生氣

“沒有人讓你們安排，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我要去澳洲，即使我不去，我想也沒什麽，你們有生意在那邊，而且姑姑舅舅也在那邊，我會照顧好自己，有時間就會去看你們”

“你一個人留在這，我們怎麽放心，我們就你一個孩子，你不跟我們在一起，誰跟我們一起，你多大了，還這樣不懂事兒！”李媽也加入內戰，瑾瑜沒有接話，上了樓，留下兩個老人家，恨鐵不成鋼。

第二天一早，瑾瑜一邊紮着頭發，一邊下樓

“李瑾瑜，你給我下來！！！”李爸站在客廳中央，大呼小叫

“怎麽了”

“怎麽了？你說說，你這些年在x市，是不是跟王是心在一起？就是，你是不是跟那個女生在戀愛！？”

李瑾瑜聽到這，趕緊往院子裏看了一眼

“是心來過麽？”

“她敢！！”

“不是她跟你們說的麽？”

“不是！她跟我說？她也太嚣張了吧！拉着我女兒幹出這樣丢人的事情，她還想到我家來！”

聽到李爸的回答，瑾瑜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你聲音小點啊”李媽勸道

“你女兒這樣，你都無所謂，我聲音大點你還嫌丢人了，難怪，她非要留下！”

“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你這是承認了？！我們怎麽知道的？看看，看看，這也就是我出去的早，這要是讓左鄰右舍拿去看到，我臉都丢盡了，別說去澳洲，老子直接去死好了”

“要過年了，別說這些！”李媽道

“閉嘴吧！！！！”李爸被氣得七竅生煙

瑾瑜彎腰撿起地上的照片，是傍晚，操場的樹林旁，她跟是心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擁吻在一起！雖然是黃昏，雖然是側臉，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她倆，瑾瑜看到這張照片的第一反應，不是驚訝，不是慌亂，而是抹了抹上面的灰塵，反手把照片背在了身後。

“你上樓去，在去澳洲以前，你哪兒也不能去！”李爸說道

瑾瑜聽話的上了樓，早上李爸出去拿報紙，卻發現報筒裏有一個沒有字的信封，打開一看，差點當場背過氣去。他做了一輩子的生意，家中還有一個大學老師，自己女兒，發生這樣事情，他們不會用極端幼稚的方法，直接把瑾瑜綁到澳洲，然後讓她們有機會，欲罷不能，藕斷絲連！人家要的效果是，斬草除根！

“叔叔，你好”

“我沒記錯的話，你跟莉莉一年，比我女兒小一歲是吧？”

“是的，叔叔”

“好，你們的事兒，我不怨你，她比你大，還是那麽不懂事，帶你瞎胡鬧，都是我教女無方，我來就是告訴你，瑾瑜會有更好的前程，你也會有更好的前程，而我，跟你的父母一樣，跟天下所以父母一樣，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出現任何差池，你不是當年那個孩子了，你長大了，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

“幹什麽去？”

“出去走走”

“外面在下雪，是去找王是心吧，打電話叫她來家裏！”

“………………這，為什麽”

“打”

打是不打，不打就是這樣放棄了，去到澳洲，不知何時再見一面，不知再見時，她是何種境況，身邊可還有我的位置，打，她會來麽，會怎麽表現，會承認一切，會跟我父母争取我麽……

“是心，到我家來一趟，可以麽”

“哦”王是心有些頹喪的回答

客廳裏，坐着李爸李媽，王是心跟李瑾瑜，站在他們對面，瑾瑜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是心，低着頭，大氣不敢喘一下 。

“你就說說，你跟瑾瑜是怎麽回事”李爸抽着煙鬥，看着桌上的茶杯說道

“我們…………我們是…………是朋友，是同學”一咬牙，扔出這兩個詞

“有人說，你們在戀愛，是真的麽？”

“………………不是，我們只是……朋友而已”是心在心裏狠狠唾棄自己，她甚至覺得自己惡心之極，不知怎麽走出的李家，滿腦子都是剛才那一幕，李爸李媽，始終沒有正眼看過自己，果然，這樣的感情不為人所恥，不可能得到祝福，惡心就惡心吧，長痛不如短痛，出門前看了眼瑾瑜，她沒有回頭看自己，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瑾瑜走之前，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你的”

是心從莉莉手中接過盒子，打開，是當初那盒beyond的卡帶，還有一臺最新的數碼照相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