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

九

春節，現在可以說，是個國際性的節日了，世界各地，到了這一天，都可以說是熱鬧非凡，提着燈籠，拿着中國結，各種膚色的人呼朋引伴，群聚蟻集，湧上街頭，與朋友親人，陌生人，擁抱祝福，說happy new year！

鐘聲敲響，禮花綻放，周圍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瑾瑜，站在人群中，仰望着漫天轉瞬即逝的煙火，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凝視片刻，轉身離開了擁擠熱鬧的人群。

“喂”

“瑾瑜，新年快樂！”

“謝謝，新年好”

“明天有時間麽？按咱們中國的習俗，過年朋友之間要相互拜年啊！”

“相互？那就是，我要去給你拜年了？”

“沒有了，我可以去給你和叔叔阿姨拜年啊！”

“嗯，我明天在家”

“好，明天見！”

“再見”

什麽人，什麽電話，什麽節日，什麽都不重要，她現在的想法，是快點回到家，回到房間，看看那個人，哪怕只能是看看……

去年春節，回來b市後，沒有再回x市，留下來開了家照相館，靠着自己自學的經驗，給人拍照，過年來拍照的人不少，今天總算是可以休息休息了，雖然家裏就兩個人，可年夜飯也決不能含糊，一進門，就看見母親不停的一盤一盤往外端菜。多少年的春節都是這樣，家裏只有是心和母親兩個人，因為，她沒有父親。吃飯前，給父親上了柱香，母親站在是心身後，兩人默默無語，看着立在桌上，不大的，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

“你也不小了”母親一邊給是心夾菜，一邊道

“嗯”

“莉莉，是不是要結婚了？”

“好像吧，可能明年後年回來吧”她還真說話算話，瑾瑜一走，她也尥蹄子走人了。

“過了這個年，你就25了，按虛歲算，26了！”

“媽，我這樣挺好的，吃飯吧”知道母親要說什麽，是心結束了這個話題

“哎……”

不大的屋子裏，昏黃的燈光下，母親靠坐在沙發上，歪着頭，對着那臺老舊電視機，打着瞌睡，不，準确的說，是睡着了，是心搬張椅子，坐在沙發斜後方，看着母親露出的半個頭，上面有了不少白發，年紀輕輕失去丈夫，一個女人，獨自帶大孩子，在那個年代，何等艱辛，無需多言……

是心的爺爺是s市一個普通的中學校長，也是當地小有名氣的作家，那個時期雖然不富裕，但因家中就一個孩子，負擔沒那麽重，倒也過得去，本想再過幾年退休，專心在家寫書，畫畫，不曾想，因為1966年，江青在一場文藝座談會的一句話，改變了命運，當然，前程被毀的，何止他一人。

“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黑線專了我們的政，我們要進行一場文化戰線上的社會主義大革命”

自此，這場看似針對學術界，又不單單針對學術界的革命，席卷了中華大地，被抄家，被打倒，所寫的文章被斥為“大毒草”，被送去勞動改造，老伴受不了打擊，病困交加中離開人世，自己在堅持了幾年後，終究被餓死在牛棚裏，留下一個成了“過街老鼠”的兒子。小夥子雖然躲過一劫，但卻四處遭人白眼，受盡屈辱，親戚朋友，避之不及。

好在，還是遇到了願意跟他的姑娘，雖然沒什麽文化，而且大她幾歲，但卻是一個過日子的人，在政治錯誤的那些年，兩人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過活着。1974年底，這場大革命進入末期，但錯誤的思想行為方式，依舊存在，大大小小的武鬥，随處可見，是心的父親就是在一場武鬥中，被無辜殃及的路人。但作為人人皆知的右派的兒子，既然逮到你，想跑，都難！沒有了男人，挺着個肚子，沒什麽文化，沒有錢，卻要強的要命，她要活下去，跟他們的孩子一起！

轉年，1975年初，王是心出生，對過去心有餘悸，孩子一出生，就帶着孩子來到b市，鄧小平的複出，總算讓華夏大地出現了曙光，就這樣，生下了健康的孩子，而且也沒有改嫁，覺得算是對得起王家了，如今也看到了希望，就安安心心的留在了b市，靠給人裁衣為生……

也不知怎麽的，想起了這些，母親常常跟她念叨的往事，母親每次說時，總是平靜的口吻，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兒，而自己，沒有參與，沒有親眼見到那段過去，雖然最後也得承受，失去父親的結果，可她覺得，無論今天家中是怎樣的狀況，或許對她都沒有什麽不同。

多少歲月裏，人們不再談及愛恨，那些愛恨情仇，前塵往事，被時間一筆勾銷！

《還珠格格》讓林心如，趙薇火遍兩岸三地，上了千禧年的春晚，趙薇帶着一群人，京劇，相聲，小品，插科打诨，輪番登場，是心發愣的盯着電視的裏的一派熱鬧……

“媽”

“嗯？”母親被她一喊，驚了一下，醒了

“我想去很多地方，你會跟我一起麽”

“去哪兒？”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母親沒反應過來

“哪裏都有可能”

“你年輕，是應該多走走看看，媽老了，沒那個精力跟你一起，走多遠都行，記得回來就好！”

回到房間，給莉莉打了電話，拜了年之後，拿着電話，愣着神，“算了”，想到這放下電話，打開床頭燈，拿出那張她們唯一的“合影”。

“王是心的話，你都聽到了吧！”見是心出了大門，這次換李媽先開了口。

人也給你了，心也給你了，跟你一起的這些年，你對我們的關系，沒有說過一句，而最後等到你開口了，竟然是同學，朋友，還僅此而已！雖然能夠猜到發生了什麽，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說，可還是氣，還是恨，恨你的軟弱，自私，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的三言兩語，就能讓我忘得了你，就能救得了我，你混蛋！

瑾瑜回到房間，回想着剛才樓下那一幕，趴在床上，表情木然，溫熱的液體，在她臉上肆無忌憚着。

而今，看着照片，雖然只有兩人的側臉，她還是一直小心的保管着，“你吻我的樣子，真好看！”

她不氣了，不恨了，也不想哭了，雖然相隔萬裏，可她依舊覺到一種歸屬感，平靜，踏實，溫暖，幸福……

“莉莉要去泰國？她很喜歡那兒麽？我要讀研，那你呢，接下來什麽打算，回b市麽？”倆人坐在操場邊上，說着話，看着這個留下最好時光的大院兒。

“我，可能回去吧！”

“什麽叫可能”

“可能就是…………”

“你明天開始去找房子，離學校不要太遠，因為我以後還要繼續上課，有獨衛，能做飯，租金不要太貴，還有，如果不走，就看看工作”看着王是心猶猶豫豫，李瑾瑜直接做了決定。

“好！”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心裏卻放着鞭炮敲着鼓。

就這樣，大學畢業，兩個人開始了同居生活，王是心從一開始的，廚房終結者，慢慢變成了一個，葷素信手拈來的大廚，但只要李瑾瑜休息，這些事兒全都成了瑾瑜的工作，雖然有些拮據，但日子也算平靜，一起起床，一起刷牙，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一起看晚間新聞，一起相擁入眠……

現在想來，瑾瑜覺得最開心的就是那幾年了，她們不談情，不說愛，但是有情，有愛，而且可以那樣真實擁有彼此！

第二天早上，吳剛按中國人的習俗，提着禮盒來到瑾瑜家拜年，李爸李媽，怎麽說呢，那叫個驚喜，那叫個激動，從不知道女兒身邊有這樣的優質男生，華人，有學歷，有修養，有長相，而且還是校友，李媽擱那，一口一個，緣分吶，緣分吶！

自從那年的聯誼會，吳剛跟她告白被拒以後，瑾瑜跟吳剛沒怎麽見過，後來都是留校讀研，吳剛比她大一級，還是不時會遇到，但瑾瑜對吳剛的态度，比之前更冷淡，因為她不想讓別人誤會什麽，尤其是那個人，即便是她看不到的時候。

也可能是真像李媽所說，緣分吶！

來到墨爾本，李瑾瑜在《墨爾本日報》實習，先從一個小記者開始做起，每天奔波于各個現場，在做一次現場直播時，遇到了扛着攝像機的吳剛，他在國內一家電視臺就職，被派到墨爾本常駐。兩人在這又遇見，讓吳剛喜不自勝，可李瑾瑜……依舊是那副沒有表情的表情，兩人寒暄一番，留下了聯系方式，就這樣，吳剛時不時會打給瑾瑜，偶爾會約她出來喝咖啡，雖然瑾瑜從來沒有答應過他的邀約。

吃過午飯，一家人坐在客廳閑聊。

“小吳，來這多久了”李媽問道

“一年多了，阿姨”

“來這還習慣麽？”

“還好了，阿姨”

“哦，小吳哪裏人啊，多大了，有沒有談女朋友啊？”

“我是j市人，父母也都在那邊，26了，目前還單身，家裏還有一個妹妹，也已經工作了”察覺到李媽的用意，吳剛也很願意配合，一股腦把自己介紹了個全面。

聊着聊着，到了下午，李媽李爸，本來想留吳剛晚飯，可吳剛看到李瑾瑜那張臉，估計也覺得，自己逗留的時間有點長了，婉拒之後，離開了李家。

“瑾瑜，吳剛不錯，而且對你，我們也看的出來。”李爸開口

“是啊，你要嫁給這樣的人，準沒錯，我看那個吳剛啊，怎麽看怎麽喜歡！”李媽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我沒想過結婚”不理會二老的美好憧憬，瑾瑜自顧自的道

“你不是還想着那個王是心吧！”李爸有些不悅

“什麽！？”這個原已忘記的人突然又提起，讓李媽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麽，“對啊，還有個王是心，難道瑾瑜還沒有對她死心？難道她們真的……！？”

突然聽到王是心的名字，瑾瑜有些晃神，甚至有些緊張，仿佛這人下一秒就要出現在眼前，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哪怕是莉莉打電話，也好像跟她有了默契一般，不提起那個人。

“我在問你話呢！”李爸這下是真生氣了，瑾瑜不回答，就等于是默認，可他沒想到的還在後面，

瑾瑜回過神，看着李爸李媽

“是”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多多支持，留下腳印，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