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島上有強制标記未遂的逃犯,時楠又是一個單身omega。

甚至還是島主親自邀請來南柯島的客人。

傅昭會擔心她的安全,是很合理的一件事。

雖然島主的住所是島上安全防護級別最高的地方,但是……深思熟慮之後的傅昭,還是又折返了回去,給時楠家門口死角處裝上了監控,增加了幾個最高級別的警報器,還閑着沒事把時楠家門口那個一閃一閃快要壞掉的路燈修好了。

而時楠從夢靥中醒來之後,正打算出來透透氣,看到的就正好是這一幕。

夏夜淩晨,清風拂面,涼爽又沁人心脾,緩解了她剛從夢靥中驚醒的悶熱,睡夢中冒出的冷汗很快被夜晚幽靜的和風吹散。

一輪彎月還挂在月邊,疏影微光,映着下面晃動着的身影。

時楠剛走到院子圍牆處,就看到了提着一大袋東西過來的傅昭,還是穿着她之前買來的同款T恤,身形瘦削,瘦長白皙的手臂在寬大短袖下晃蕩,随性閑适,看起來就像是順手出來丢個垃圾。

可沒有誰淩晨三點不睡覺,就為了出來丢個垃圾。

今晚經歷了救人、勸人、“退婚未遂”的傅昭,更不會浪費自己休息時間,出來扔垃圾。

但時楠卻看到了,秉承着“待客之道”的小島主,淩晨三點出來敲敲打打,給她家院子鐵門處裝上了幾個警報器,甚至還又擡着梯子過來,“順便”爬上了梯子給她家門口的那個忽閃忽閃着的路燈換了一個燈泡。

本來是不需要小島主親自做這些的,但大概是淩晨三點的原因,小島主似乎不想麻煩其他人,也沒有用伴随着巨大響聲的機械助手,而是選擇自己親自上陣。

鐵門門口有一截不高不矮的樓梯,樓梯側面就是一堵圍牆,紅磚堆砌着有着莫名的複古感,時楠就在這僅一牆之隔的地方,看着傅昭裝完了警報器,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看着傅昭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摘下原來的燈泡又裝上新的加強款燈泡;看着傅昭在加強款燈泡亮的那一秒被刺得眯上了眼睛,臉也皺巴了起來,像只嚼到了爛松果的小松鼠。

南柯島的小島主,可真好客。

也真可愛。

眼神也是真的不好使,明明只要稍微擡一擡頭就能看到在圍牆邊上看着她的時楠,但傅昭還是沒看到,只偷偷摸摸把這一切做完就踏着晨光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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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又是傅昭太“順便”了,所以連頭都懶得“順便”擡一下,只認認真真盯着她家那張鐵門,裝好了該“待客”的東西就走了,完全沒看到在牆邊上一直看着她的時楠。

時楠卻那麽巧,一眼就看到了傅昭,然後看了一晚上的傅昭,夢了一晚上的傅昭。

夢裏的傅昭也和她晚上看到的傅昭一樣,被清冷月光摹繪的側臉線條柔和,眸光也多了分清亮,整個人被扔在了月光暮色裏,只看一眼,恬然又清逸的氣質就卷了過來。

傅昭坐在她家圍牆上,雙腿在空中一晃一晃,側頭朝她笑了笑,清清亮亮的眸光又亮了幾圈,皎皎若月,對她說,“時楠,只是待客之道。”

“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不喜歡你,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這句話過于絕情,聽起來也讓她有點難過,明明時楠也不希望傅昭喜歡她,畢竟傅昭是因為她才會遇到這麽不好的事情……

可現在一切都重新來過,最後那個讓她一想到就會愧疚就會難受的事情,有可能不會發生。

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最不一樣的地方,是傅昭不認識她。

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那應該也給了她改變那件事情的機會,上天給她的禮物是讓她重新來過,她也應該珍惜這個禮物。

就算按照原來的軌跡,那件事情也還有三年才會發生。

現在還早,她有的是時間,去改變這一切。

至于喜不喜歡的,不是件太重要的事。

時楠聽了月下的傅昭說了這麽一句,心神恍惚了一陣,回過神來,就發現坐在圍牆頭上的傅昭,嘴角的笑容又揚上去了幾分。

再然後,傅昭站起來,背對着路,正對着她,張開雙手倒了下去。

她還記得夢裏清楚的感知,四周的風瞬間停止,她的所有感官倏地被放慢,只剩下傅昭倒下去時放慢的動作,揚在空中的撲簌作響的發絲,嘴角仍然維持着的溫和笑容。

她用盡一切力氣飛快地奔了過去,可還是比不過傅昭倒下去的速度。

等她到了圍牆邊上,原以為會倒在路上的人影,卻消失不見了,只剩下空蕩蕩地在空中搖曳着的樹木。

夢很怪異,也莫名真實。

醒來的時候,恍若隔世。

但幸好,活生生的傅昭,還好生生地住在她的隔壁獨棟裏。

她被邀請到了傅昭家裏吃飯,再一次看到了“十號”,甚至還穿上了傅昭帶着清淡幹淨茶香味的衣服。

她醒來之後,周遭的一切都在告訴她,活生生的、真實的傅昭,仍存在這個世界上。

她很幸運,有了彌補遺憾的機會。

“只是順便而已……”

耳邊再一次響起了清潤柔軟的聲音,就算是在嘴硬,也仍是帶着那一股子暖融融的味道,除了傅昭還有誰呢?

時楠猛地抽出思緒,輕輕吸了一口氣緩過那陣恍惚,阖上眼簾,再擡眼的時候眼眸裏又全是輕懶阖漫不經心,“我知道,是小島主的待客之道。”

“但既然,小島主說了要以禮相待,島主也給小島主放了假,今天天氣也恰好這麽好,不如就正好陪我去島內逛逛吧。”

“據說抛花儀式,是南柯島難遇的精彩儀式。”

“我很期待。”

時楠留下了這一句話,就自顧自地穿好了鞋,往外走了去,身影消失地很快,像是篤定了她會跟上去一樣。

可實際上,傅昭真的會跟上去。

她愣了一會反應過來,看着時楠晃悠着的纖細背影,無奈地穿上外套,跟了上去。

畢竟是傅晚清親自邀請來的客人,傅晚清也發了話……

她總不可能,放着人不管吧。

傅昭這次沒騎車,只讓家裏的司機帶着她和時楠,到了環島抛花儀式的起點。

下午比正午稍微涼爽點,熱風翻湧,陽光煦暖,整條路被籠罩在金晃晃的日光下,路外是蔚藍只見一條水平線的海面,接洽着攢着一團團白雲的碧藍天空。

參與抛花儀式的人很多,偷偷跑出來衣領處還別着花的高中生;頭上戴着漂漂亮亮、整整齊齊的花環的一家四口;天氣炎熱仍要牽緊雙手,掌心貼着掌心的小情侶……

“抛花儀式是南柯島每年年中慶典都要進行的,這個時候島上的花開得最燦爛,天氣也最好,最适合舉行用以祈福的抛花環島儀式,每個參與進來的人都會拿着領到的各種鮮花,可以陪着儀仗隊走一段路,在自己家門口或者是自己最喜歡的路上抛起來,象征着像鮮花一樣燦爛的祝福……”

傅昭帶着時楠混在人群中,盡職盡責地給時楠解釋着島上抛花儀式的由來,雖然她也剛知道不久。

小島主的身份在這裏面顯得毫不突兀,每個洋溢着笑容的人,都會燦爛無比地跟她們打招呼,然後又轉過頭去繼續做着剛剛沒做完的事情,繼續說着剛剛和旁人未說完的話。

在上島之前,時楠絕對想不到,南柯島的小島主,會這麽接地氣,毫無掌權者的高傲,看起來和島上的每個人似乎都無異……

甚至在島上,alpha、beta和omega之間的差別都不是很大。

這裏開放、自由、平等,島主和島民只是一個稱呼,而不是身份,alpha可以嬌氣、omega也可以獨當一面,和時楠之前生存的城市完全不一樣。

她很喜歡這裏。

島上風很輕,雲很白,海很藍,島上的人……也很好。

時楠默默盯了傅昭一會,笑着問出了自己之前問過的一個問題,“小島主看起來,似乎一點都沒有小島主的架子?”

“小島主,就需要有架子嗎?”傅昭反問過去,大概是人群的熱鬧和興奮感染了她,她揚起嘴角看向時楠,眸光微微閃爍,“我只會有架子鼓。”

這是個不好笑的諧音梗,但時楠還是笑了,“噗哈哈哈哈哈”地笑着,一雙彎下來的眼眸笑盈盈地盯着傅昭,光暈在日光下一圈一圈發着亮,露出來的潔白貝齒整整齊齊排列着,嘴邊梨渦蕩漾出醉人的弧度,嘴型特別漂亮。

是一個特別燦爛的笑容。

哪怕傅昭對時楠還存在芥蒂,哪怕傅昭前一秒完全不想和時楠待在一處。

這一秒也被時楠這個笑容晃了一下眼,晃到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慶幸她們兩個現在僅僅只是多年不見的普通同學,中間沒隔着這麽多一旦發生就無法挽回的可怕事情。

傅昭覺得只是因為她第一次參與儀式,心底才會上湧出愉悅這種情緒,才會在人群的熱鬧當中,生起了這個想法。

但下個瞬間,她就清醒了過來,揚起的嘴角也不自主地斂了下去。

胸腔內再次湧上細細麻麻的疼痛,心髒一抽一抽得發疼,仿佛在提醒着她——還記得那個要避開的結局嗎?難道忘了夢裏這個身體被刺穿時的感受嗎?

傅昭捂着胸口,呼吸重了幾分,額上甚至冒出了汗珠,滑落下來,滑到了她耳朵上別着的花瓣上。

“怎麽了,不舒服嗎?”

時楠收了笑容,睫毛顫了顫,抿緊了唇,“不舒服的話……”

話還沒說完,時楠眸光顫了顫,片刻之間把傅昭整個人拉了過來,自己攔在了前面,瞬息之間,微涼濕潤的液體潑到了背上,刺得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傅昭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眼前劃過一片黑影,下一秒就被拉了過去。

頃刻之間,她和時楠的位置調換,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迎到了彼此眼眸裏。

時楠攔在了她前面,整個人背着光,背着噴灑過來的水花,披肩黑發染上了濕跡,一縷一縷粘在了一塊,卻又被灑上了淡淡的柔和的光暈,描摹出臉部精致的線條。

日光映射下的水珠透明晶亮,挂在面前時楠的頭發上,一顆一顆,從額前的發絲墜落了下來,映着輝光,一閃一閃。

水花持續噴灑,時楠那雙茶褐色的眸子也變得濕漉漉起來,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晃蕩晃蕩着,特別漂亮。

周圍明明是喧嚣的,這一刻卻又像是安靜了下來,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停下了動作,仿佛只剩下了她們這兩個還可以活動的人。

大概周圍人的興奮傳染了時楠,時楠一把拉住傅昭跟着人群往前跑着,又把已經濕透的外套脫下來,展開攔在了傅昭身後,揚了揚下巴,聲音柔潤清亮,伴着水花噴灑的聲音,似是娓娓道來,

“被小島主以待客之道的理由,幫了這麽多次。”

“這次也輪到我了,‘救’一次小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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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傅昭(嘴硬版):我真的只是順手……最多算個以禮相待。

時楠:是是是,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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