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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眼前的層層迷霧被撥開。

時楠這一段話,完完全全的把傅昭所在乎的事情說了開來,把她心裏刺着的那根刺完完整整地拔了出來,不留一絲痕跡。

她相信時楠說得對。

甚至也想跟着時楠相信自己。

并不是當了這麽多年的beta,就一定不習慣當alpha了。

她也只不過是比其他人晚了四五年而已,沒理由會因為這件事而像是換了一個人,她已經學會控制了信息素,以後也照樣可以學會控制alpha的其他特性,就算她變成了alpha,周圍的所有人,也仍然只會把她當成傅昭。

南柯島的所有人,仍然只會把她當成小島主。

江問青、葉爾和孔微言眼裏,她也仍然只是那個很好說話的傅昭。

傅晚清眼裏,她也仍然是一個從小流離在外被接回來的女兒。

時楠眼裏呢?

她也仍然是傅昭,不管是什麽身份,不管時楠以前怎麽看待她,對她是什麽感情,都不會因為她是alpha而改變,也不會因為她突然有了信息素而改變,這是時楠給她的保證。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等其他人都進來了,劉醫生給時楠檢查各項身體指标的時候,傅晚清和時星瀾和劉醫生輕聲交談着時楠的狀況,江問青和葉爾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和時楠小聲讨論着當時的情況,孔微言站在兩個人旁邊,時不時插一句話。

傅昭還在想着時楠的話,這麽想着,又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貼在後頸處的阻隔貼,密封的材質讓她心底多了分安全感,她剛剛已經和時楠獨處了近半個小時,這時候自然就被其他關心時楠身體狀況的人擠了開來。

滿滿當當的幾個人擠在病房裏,讓本來安靜的病房內變得熙熙攘攘起來,而在這些鬧鬧哄哄的聲音裏,配合着劉醫生問話的時楠,在回應葉爾和江問青的間隙裏,視線還時不時地望過來,輕輕柔柔的眼神讓她心裏又多了幾分堅定。

信息素可以自己控制,就算萬一失控也有阻隔貼。

易感期也有抑制劑,現在的抑制劑水平這麽高,除非受到特別大的刺激,一般都不會失效,這次時楠的事情也只是意外。

傅昭總是以獨立于這個世界之外的眼光,來看待alpha和omega這兩個性別,可實際上,不管是她那些漸漸浮現出來的記憶裏也好,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所體會到的也好,她周圍的alpha和omega們,也不是她在原來世界裏用文字簡簡單單地看到的這樣。

南柯島裏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感,她不能以上次看到葉爾意外分化之後的情況來以偏概全,在成為alpha或者omega之前,她眼前的所有人首先都是獨立的個體,僅此而已。

傅昭想通了這點,緊皺着的眉心舒展開來,整個人都舒暢了不少,松了口氣卻在視線移動的下一秒對上了孔微言似笑非笑看過來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有話想說。

傅昭的表情明顯地停頓一下,過了半晌,開口,“看着我做什麽?”

“看你嘴都咧成花了~~”孔微言拖長了尾音,走到她旁邊胳膊搭着她的肩膀,語氣懶懶,“之前幾天病怏怏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性別認同障礙,不能接受自己突然分化成了alpha呢?”

“……”傅昭沉默一會,忍不住反問,“你看出來了?”

“嗯哼~~”孔微言望了過來,嘴角還是帶着笑意,“你這個人什麽心事都挂在臉上,我當然看得出來了。”

“只是沒說而已。”她語氣輕松,“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也大概能猜到你心裏的想法,但我也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我來和你說的話,可能沒時楠親自說更有用。”

傅昭靜靜看了過來,沒吭聲,孔微言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自顧自說着長長的一段話,“虧你之前還做這麽多性別教育宣傳,現在發生到自己身上就又鑽牛角尖了。”

“在尊重別人的性別之前,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尊重自己的性別……”孔微言頓了一下,看過來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不管以前是beta,還是現在是alpha,你可以不認同自己的性別,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在心裏認為自己是omega或者beta。”

“但一定要知道一件事情,永遠不要覺得自己的性別低人一等。”

“并不是beta就沒有alpha和omega優越,也不是alpha和omega就沒有beta理智,世界是公平的,在構建每個性別的時候,每個性別都會自己的特點和優勢。”

孔微言這一番話說得真誠而坦蕩,讓傅昭終于感受到了自己在什麽地方鑽了牛角尖,就像之前的傅昭覺得beta低人一等不配和時楠在一起一樣,她好像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她會覺得alpha無法控制自己,她會害怕alpha的易感期,她會覺得alpha和omega之間會受到信息素的影響而去标記,也是因為她對alpha和omega存在着某種偏見。

這是不對的。

無論是哪個性別,都有自己的優勢,她不應該抓住某種特點不放。

傅昭如夢初醒地擡起眸子,就看到了孔微言漫不經心看向時楠的眼神,她莫名覺得眼前的孔微言和她之前認識的有些不同起來。

記憶裏的孔微言,會是這麽通透的人嗎?

對了,記憶裏的孔微言……

傅昭倏地愣住,突然發覺自己那些已經恢複的記憶碎片裏,似乎沒有關乎于孔微言的任何記憶。

怎麽會這樣?

到底是因為那些記憶還沒被想起來,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她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腦中思緒開始繁雜起來,看向孔微言沉默一會,試探性的輕輕開口,“平時怎麽沒見你看其他問題這麽通透?”

“嗯?”

孔微言看過來,翻了個大白眼,“老娘真心誠意安慰你還要被你懷疑智商是吧?”

她說了這句,見傅昭沒回應她,又措了措詞,有些別扭地開口,“還不是因為我也遇到過這個問題……”

孔微言還沒把話說完,傅昭就明白了她在說什麽,島上有青少年心理中心,顯而易見,不少青少年在分化期間,或多或許也會遇到一些心理問題。

現在看來,孔微言可能也只是遇到過這個問題,所以才用了這些話術來安慰她。

應該是她想多了。

第二天,傅昭和時楠都正式出了院,孔微言開着她那輛騷氣的天藍色跑車來接她們,停在路邊上有些引人注目。

“出院嘛~陣仗搞大點。”孔微言摘下墨鏡,視線在傅昭和時楠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傅島主和時總裁在家裏準備等下的晚宴,慶祝你們兩個出院。”

“晚宴?

傅昭剛坐上車就瞪大了眼睛,對孔微言用上了“晚宴”這個詞有些不敢相信,她動了動唇,“什麽晚宴?”

時楠也跟着豎起了耳朵,眨眨眼睛等着孔微言的回答。

“當然是你們兩個的訂婚晚宴。”孔微言言簡意赅地說完,又看到兩人倏地一下看過來的視線,像是要把她身上盯出兩個大窟窿,她勾起唇角嘿嘿一笑,走到駕駛座系上了安全帶,

“這不是時總裁來島上也沒弄什麽歡迎儀式嗎,然後就正巧碰上這事,島民們也受到了一些驚吓,她們就商量着這次正好趁你們兩個出院,辦個訂婚晚宴,宴請全體島民,也為你們接接風、洗洗塵。”

“怎麽沒人和我說過?”

傅昭看着孔微言臉上一臉嬉笑,又懷疑她是在坑蒙拐騙起來,“你不會又想起了什麽招騙我吧?”

“拜托~”孔微言拖長了聲音,一臉生無可戀地啓動了發動機,“宴請全體島民這麽大的陣仗,等下我往外開開,你就能看到大街小巷擺着的宴席了,我有什麽可騙你的?”

“她沒有騙你。”

旁邊的時楠開了口,牽了牽嘴角,“之前我母親也給我提過一嘴說什麽晚宴,我還不知道原來是我們的訂婚晚宴,現在托微言的福,知道了。”

“你看……”孔微言撇了撇嘴,“我就知道我說什麽你都不信,只要你家楠楠說一個字你就信了,這人吶……就是雙标得很。”

孔微言還在前面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時楠也時不時地笑着回應孔微言。

傅昭的思緒卻已經因為“訂婚晚宴”這個詞語而飄遠了。

真是一個陌生的詞語。

兩個月以前,傅昭還想着要怎麽和時楠退婚,沒想到現在她聽到“訂婚晚宴”這個詞語,也只是有些陌生和奇怪,卻沒有之前的反感,甚至影響着她的原主意識,也沒再冒出來。

随着記憶浮現之後,她變得越來越像原來那個傅昭,像是漸漸開始和這個世界相融。

這種情況,不知是好是壞。

“在想什麽?”

耳邊傳來柔潤好聽的聲音,袖口被扯了一下,傅昭回過神,迎上了時楠望過來茶褐色眼眸,牽起嘴角笑了笑,“沒什麽。”

也許是件好事。

“嗯……”時楠輕聲應了一下,擡手捏了一下傅昭的鼻尖,“不用害怕。”

“管什麽訂婚晚宴不訂婚晚宴的,我們的關系,永遠由你和我來決定,不會因為這些外在因素而改變。”她柔和地彎起眉眼,“我之前也說過,退婚的事情由你來決定。”

“這句話永遠有效,不會因為其他任何事情改變。”

傅昭恍惚聽着時楠在她耳朵邊上說的這些話,心跳不自覺地又漏了一拍,她知道自己在時楠面前總會心跳加速,也知道自己會為時楠感到心動。

她望着時楠那雙溫柔如細雨的眸子,腦中繁雜的思緒似乎都被摒棄,她還有很多沒想清楚的事情,例如自己到底是不是原來的傅昭,如果自己是的話,要怎麽面對時楠,如果自己不是的話,又怎麽面對時楠;還有她對時楠的心動,會不會或多或少的是因為受到了原主意識的影響,而時楠對她的态度,會不會也只是以為她是原主……

這些問題需要很多時間才能想清楚,也讓她這些天在一想起來的時候就會覺着憋悶起來。

她最不擅長的,就是處理自己的感情了。因為她之前,從未擁有過如此複雜的情感,現在遇着了,總歸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但此時此刻,她突然輕松了許多,因為她知道了一件事情——至少在她們兩個的關系身上,時楠永遠不會給她壓力,在她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時楠不會用自己的想法來給她施加壓力。

也許她可以稍微平和一些。

傅昭覺着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撞了一下,整個人輕松了許多,像是要飄起來,身下坐着的也不是孔微言的高級坐墊,而像是在軟綿綿的雲朵。

她跟着時楠一起彎起了眸子,輕輕開口應了一聲,“好。”

時楠又捏了一下她的手,輕輕笑了一下,“所以開心點,嗯?”

傅昭乖乖“嗯”了一聲,說,“好。”

說完她又看了一下前面的孔微言,孔微言似乎在認真開車,盯着前面的路就沒回過頭,也沒有打斷她們兩個的溝通,像是個不存在的透明人。

車子早已發動,車速不快,窗外的樹木慢悠悠滑過,等紅燈的時候還有認識她們的島民熱情地和她們打着招呼,甚至還把自己手裏提着的一些吃食和補品塞到了她們車上,說是祝小島主和小島主的未婚妻訂婚快樂。

正值傍晚,天邊挂着晚霞,車外晚風刮進來,輕輕柔柔地拂在臉上,讓人感覺到無比的惬意,特別是在她心裏所有的事情都有了或多或少的答案之後,特別是現在的一切都那麽剛剛好之後。

傅昭就覺着更惬意了。

直到車停在了一個高大的建築面前,是南柯島上的登記署,管理戶口變更、身份變更,以及婚姻關系登記的地方。

她有些發懵,不知道為什麽說好去晚宴,結果被孔微言載着來到這裏。

她看時楠,時楠擡了一下眉心,搖搖頭,“這我是真的不知道。”

孔微言從車上下來,想着剛剛兩人在車上把她視若無睹的行為,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她揚着眉梢,一臉幸災樂禍,“走吧,該準備的資料我都帶齊了,趁着登記署還沒下班,傅島主和時總裁讓我在晚宴之前……”

“先帶你們兩個去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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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又來騙單純的小島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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