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

“哎,林宥,不是說好了今天來看明成演出,這都快開始了你人呢?”

林宥接通電話周訴一連串的話語沖進耳朵,過後看着車窗外閃爍着紅光的車燈海洋,幾分鐘來只挪動了不到十米的距離,撐着額頭嘆一口氣:“堵車。”

“行行,那我和星舒先進去了,你快點的啊。”

林宥看着挂斷之後黑屏的手機,有些煩悶地用食指在屏幕上敲擊,時急時緩,像是随意的動作,可若仔細看下來會發現其中是有規律的節奏。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後座的年輕男人,由于靠窗的姿勢燈光只有一半打在臉上,光與暗的對比更顯得下颚棱角分明,緊抿的嘴唇昭示着他此刻心情不佳,高挺的鼻梁投射出一片陰影,深邃的眉眼映透着一絲懶散,在視線相撞時只覺得那雙眼睛很亮,尖銳中透着不易察覺的攻擊性。

司機讪讪地把眼睛移向別處。

也不知道等了幾輪,林宥在後座終于能不費力地就可以看到交通燈,綠燈的亮起在刺目的紅色裏起到緩釋作用,擁堵停滞的車輛終于蘇醒,一輛接一輛地駛行。

是信號也是界限,通過十字路口之後就好像從那個被包圍的擁擠世界裏逃離,凝固的空氣也流通起來,春天的尾巴這個季節已經顯現出熱意,但夜晚的涼風又剛剛好,随着車輛的行駛從窗戶湧進車內,将林宥因堵車而積攢的煩悶也吹散不少。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城市,相比起那些繁華的大城市而言要遜色不少,但也不算糟,人們在這個城市每天奔波,周而複始的是枯燥,乏味的生活。

林宥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飛逝的景象,在車駛進有些狹窄的街道之後出聲:“師傅,停前邊路口就行。”

司機應一聲,平穩地停好車,林宥掃碼付過錢,利落地推門下車。

距離酒吧還有些位置,而且位置挺偏,只能走過去。

昏黃的燈光有氣無力的照亮一小片區域,林宥高挺的身形與有些破敗的巷子格格不入,步伐随意,在分叉口時有幾步遲疑,巷子裏流竄的風将襯衣外套的衣擺吹起一個弧度,周遭很安靜,爬山虎為路燈下的牆壁裝點了綠色,不知從哪來的貓叫又添了幾分歲月靜好。

拐過路口,下了石階,終于在盡頭看到了閃爍着的五顏六色的燈牌,林宥看了眼時間,演出已經開始了。

今晚是他們樂隊貝斯手的一場演出,準确來說,是前貝斯手,幾天前他已經正式提出要離開去另一個樂隊發展,邀請他們三個今天來看他加入新樂隊的演出,趁這個機會,大家順便喝喝酒,好好告別一下,畢竟組樂隊的時間也不短,算是圖個好聚好散。

推開門,轉瞬間就跨入另一個世界裏,搖滾樂不由分說沖擊着耳膜,吉他在彈奏着嚣張狂妄,鼓聲摻入血液燥熱的節奏,貝斯的低音是搖曳中欲望的基調,組成一個高聲嘶喊淋漓滾燙的靈魂。

林宥行走中向舞臺看了一眼,接着面色淡然地移開,眼眸左右搖晃,像是在尋找什麽,最後在吧臺處落定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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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去,樂隊的主唱和吉他手正喝着酒,林宥搭着吉他手的肩膀,動作随意地坐下。

阮星舒側目:“來了。”

“嗯,”林宥應一聲,擡手要了杯酒,抿一口問:“還沒到明成嗎?”

“沒有,”阮星舒笑着,卻帶着些輕蔑,“你說說,有意思麽?想顯擺什麽啊他?”

林宥也笑:“都要走了,不至于這點面子也不給。”

阮星舒聳聳肩:“叫你倆來就行了呗,拉上我幹什麽,誰都知道我跟他不對付啊。”

林宥拍拍阮星舒的肩膀,依然笑着:“就這麽一次了,以後也不一定能再聚。”

兩人談話間,臺上演奏的樂隊又換了一撥,林宥再看過去,終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徐明成顯然也看到了他,還揚了揚手。

演奏開始之前舞臺上的燈光暗淡下來,随着架子鼓敲打的節奏,吉他的加入燈光也瞬間變亮,主唱是較為清亮的男聲,立于舞臺中央在燈光的照耀下很是吸引眼球。

林宥默不作聲看着,但身旁的阮星舒安靜不下來,面帶鄙夷說個不停:“聽聽聽聽,這貝斯跟他們都合不到一起,彈成這樣還好意思請人來看他呢?”

“找的下家也不怎麽樣嘛。”

“啧,這個鼓手差點事,幾個鼓點也不對,節奏都被他帶跑了。”

說着還不忘湊到林宥跟前:“論架子鼓還得是我宥哥。”

林宥失笑,擡手把他推回座椅:“差不多行了,待會明成過來別說廢話啊。”

阮星舒切一聲。

整首歌都在阮星舒吐糟的點綴下演奏完。等了沒幾分鐘,徐明成打着招呼過來了,幾人面上帶笑,唯獨阮星舒面色不佳,在林宥說演奏很不錯時還很小的哼了一聲。

徐明成沒分眼神給阮星舒,只和林宥和周訴談笑。說話間坐下開了瓶酒,幾人碰了碰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演奏來到尾聲,之後沒有樂隊再上去,應該是已經結束了。此前氣氛已經被搖滾樂烘托到極致,突然的安靜将熱度降下,為了不致使冷場,不多時酒吧裏又響起了音樂聲。

不同于搖滾樂的沸騰,此時的音樂在節奏的跳動中還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像是某種信號,年輕的男男女女随着音樂擺動着自己的身體。

林宥仰頭喝一口酒,神色散漫地看着周圍,透過人群,恰巧舞池頂上的暗紫色燈光一晃而過,林宥的眼睛被其中一個身影抓住了。

隔得不近不遠,是将将能看清臉的距離,個高腿長,纖瘦但又不顯得柔弱,頭發微長,發梢蓋住脖頸的長度,那人雖也在舞池中擺動身體,但卻與周遭的人們有着很明顯的差別,看似随意的扭腰,但就是多了一絲說不上來的味道,每一個動作好像是即興而起,但連接在一起又好像是編排好的舞蹈,動作中透着散漫,但卻是慵懶中能致人不經意淪陷的程度。

很明顯與周遭的晃屁股甩腦袋相比不是一個檔次的。

林宥心中暗想,這人絕對有點底子,要不然扭不成這樣。

林宥的眼睛追随着那抹身影,黑色的襯衣,扣子只扣到鎖骨,衣服有些寬大,更襯得這人身形纖瘦,不知道那衣服是什麽布料,每一個擡手或者扭腰的動作都會帶動襯衣也随之擺動,在燈光下微閃着光,像是誘人探尋的一片星域。

林宥一直覺得,男人穿這種帶亮閃的衣服挺娘炮的。但此刻他否定了這個想法,還是得分人,有些人穿是娘炮,但有些人穿那就是漂亮裏邊帶着誘。

随着仰頭的動作,他的手順着脖頸摸下,動作間将頭發撩開了些,林宥模糊不清看到那男人脖子上好像有什麽東西,燈光一閃而過時看清楚些了,應該是紋身。

這時有人給他遞了杯酒,林宥就看到他拿着酒杯仰頭喝了一口,頭頂暗紫色的燈光在玻璃杯中随着液體晃動,折射出微弱的碎光,也不知道這酒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只見這男人閉着眼似是沉醉,喉結的起伏昭示着口中的酒已咽下,而後還是仰起頭閉眼的姿勢,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暗紫色的燈光和濕潤的舌尖。

林宥就沒見過有人能把喝酒喝的這麽欲。

随後他雙手高舉過頭頂,其中一只還拿着酒杯,随着動作襯衣向上提起,林宥一眼就看到了被低腰牛仔褲包裹的腰身,昏暗的燈光下也白的顯眼。露腰的動作吸引了周圍人不少人的視線,但這男人好似沒察覺到,也不在意酒會不會灑出來,忘情地扭動着腰身。

直觀看上去林宥只覺得這腰很細,沒有多餘的贅肉,也沒有練的精壯的腹肌,也許是燈光的原因,腰腹的線條很明顯,可能單純就是瘦出來的。

這腰真漂亮,林宥想,在床上用騎乘扭起來一定很夠勁。

現下他認為很漂亮的腰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一只手握住了,那只手在腰間流連來回摩挲,但腰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在不知名手掌的貼合下也沒打亂扭動的節奏。

林宥喝下一口酒,莫名對那只手很不爽。

礙眼。

林宥看了看面前的酒保,抱着試試的心态,問:“你知道那個黑衣服跳舞的人誰嗎?”

酒保循着視線看過去,一笑:“你說的是步融吧?”

林宥聽到挑了挑眉,覺得這名字很特別。

“有陣子沒看到他了,看樣子是掙到錢了。”

林宥尋着話頭問:“挺了解他?”

酒保搖頭:“了解算不上,來得多就認識了。”

說着對林宥暧昧一笑:“這身段挺絕的吧?人也帥,有個詞怎麽說來着?盤靓條順。”

林宥又向跳舞的男人看過去,是挺絕。

話頭被挑出來了,酒保也憋不住八卦,敲敲桌面等林宥看過來他一臉神秘:“诶,我聽說,他可殺過人。”

林宥沒說話,挑了挑眉似是回應酒保。

酒保感嘆:“果然啊,美的東西都是帶刺的。”

林宥倒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聽聽就過去了。

再看過去時舞池裏已經沒了男人的身影,正向着自己所在的吧臺走過來。

兩人之間隔了幾個位置,林宥撐着下巴旁若無人的打量。

看他擡手要了杯酒,這一動作帶動了襯衫的袖口滑到手肘,林宥又被他胳膊上的紋身吸引了,繁複的花紋,和脖子上的紋身應該是一個完整的圖案。剛喝沒幾口就有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順着他的胸口摸過來,最後挑了挑他的下巴,聲音足夠林宥聽見:“帥哥,今晚跟我一起嗎?”

男人輕笑一聲,拉下在胸口亂摸的手,眨眨眼裝乖來了句:“不行啊姐姐。”

“我對女人硬不起來的。”

林宥的嘴角無端挑起,食指随意在杯壁敲打。

女人也不在意,還暧昧地笑了笑:“改天介紹帥哥給你,我們一起玩。”

步融随口應着:“好啊。”

沒多說幾句話,女人便走開了。

林宥看步融的眼神毫不掩飾,也不知道對方是裝不知道還是不在意,沒看林宥一眼,只是自顧自地喝酒,一杯酒喝到只剩個底,擡手從兜裏摸出一包煙,動作老練地點上,深吸一口之後閉着眼支着下巴緩緩吐出煙霧。

微長的頭發沒遮住原本的驚豔,反而平添了些慵懶,缭繞的煙霧在燈光的暈染下疊上一層暧昧的顏色,動作間側頸的紋身若隐若現,突然給了林宥一種虛幻的美感。

林宥靜看了幾秒,站起身來到步融旁邊的位子坐下,擡手要了杯酒,步融掀開眼皮看他,就見林宥緩緩把那杯酒推到自己面前:

“你跳舞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步融手指夾着煙又吸一口,懶倦的神色半掩在煙霧之中,像是一點都不意外:“我知道。”

這個回答讓林宥微微挑眉,看着眼前的人,寬松的領口不費力就能看清衣服下的光景,随意坐着抽煙的動作像個老手,眯眼吐煙時一臉風月。

林宥一下來了興趣,目不轉睛看着步融:“你跳舞很漂亮。”

步融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側目問:“只有跳舞漂亮?”

“不好說啊,”林宥佯裝苦惱,“我又沒有機會看你做其他事。”

步融擡手吸一口煙,呼出煙霧後看向林宥,沒來由一笑:“心思不純啊弟弟。”

不怪步融張口就把林宥歸為‘弟弟’這一稱呼裏,林宥的長相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穿衣風格也年輕屬于陽光那一挂。眨眼和眯眼笑的時候顯得尤其無害。

林宥的臉上帶起一個恰到好處的訝異:“我以為我僞裝的夠好了。”

步融用夾着煙的那只手撐着下巴,頭微微揚起,眼睛斜睨着林宥,就好像有一把小勾子:“你看到就不會只說漂亮了。”

林宥歪了歪頭,面上真誠問道:“那我能麽?”

步融只笑:“你猜啊。”

談話間步融手中的煙已經抽完了,林宥盯着步融看,也沒說話,這時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在喊‘步融’這個名字。

而面前的人随着聲音懶懶地看過去,大概是沒得到回應,又叫了好幾聲。

步融揚了揚手,随後離開座位向那群人走去。

林宥收回視線,桌面上推過去的酒步融自始至終都沒動過。

若有所思盯着酒杯看了幾秒,随後不在意地笑笑,起身又坐回了阮星舒的旁邊。

阮星舒随口問:“你朋友?”

“不啊,”林宥聳聳肩,“不認識。”

“哦,搭讪。”

不等林宥回答又問:“對你沒興趣?”

林宥啧一聲。

阮星舒故意打趣:“不能夠啊,我們男模什麽時候失手過。”

林宥聽到突然無奈地低下頭笑:“你別提這個詞兒了行麽?”

待的時間久了嘈雜的環境沒來由的讓林宥感到一陣煩躁,卻忍不住向步融所在的方向看去,大概那一群人是熟識,其中一個還勾着步融的脖子。

之後和阮星舒聊天林宥沒再看過去,正喝着酒,林宥從身後聽到一聲:“帥哥,讓一下。”

林宥以為自己擋了人家的路,便下意識身體向前傾,而就在這一瞬間他想到,自己坐的位置是吧臺這裏,身後的位置很寬敞,再怎麽樣也不會是擋路的程度。正覺得奇怪,林宥感覺到後頸忽然被什麽撓了一下,微涼的觸感,滑過時有些癢,随後又被輕輕捏了捏。

是手指。

捏完之後就放開了,林宥下意識回頭看去,就在側目時一下看到了那個身穿黑色襯衫高挑的身影,距離不遠,很明顯剛走過去,然後回頭沖他笑了一下。

愣神的功夫那抹身影已經從酒吧的門出去了,林宥回想起那片刻的觸感,突然覺得有些熱。

“出去抽根煙。”

林宥說完就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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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坑是為了督促自己寫完……

換換口味,恰一個年下的飯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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