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兩人回到江亦閑家,江亦閑倒了盆熱水,叫蘇晨把瓶子丢進去,自己從抽屜了抓了把紅粉和一把氣味刺鼻的黃色粉末撒進去,水立時咕嘟咕嘟的冒氣泡來,瓶子在水裏沉沉浮浮,從瓶塞上冒出一絲絲黑煙,慢慢消散在水中。

蘇晨意興十足的看着江亦閑搗鼓,問他:“你扔進去的是什麽東西?”

“朱砂和雄黃。”江亦閑蹲在水盆前面,專心盯着瓶子,“食壽半妖半鬼,屬陰性,朱砂和雄黃都是極陽之物,正好克制它。”

隔了一刻鐘,瓶塞上才不再冒黑煙。江亦閑把手探進水裏,将瓶子摸出來,仔仔細細打量好幾遍,又把瓶口放在自己鼻子底下嗅嗅,對蘇晨說:“是槐木,屬陰。”

他拔下瓶塞,看到瓶塞裏面畫了個和瓶底一樣的符,他驅鬼除妖收魅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這種詭異的符號,也不知道有什麽作用。

他想了想,把之前從蘇晨手裏拿過來的手表也丢進去,手表在水中沉下去,表盤中也冒出一絲黑氣。手表防水性倒好,扔進去也沒進水,指針依然一下一下的往前走。等黑氣冒完了,撈起來遞給蘇晨:“喏,你的表。好歹人家一片心意,留着吧,現在這表沒危險了。”

表身濕淋淋的,蘇晨接過去,順手擱在桌上,道:“如果之前小巷的迷魂陣不是吳姐設的,而且看起來姚欣雲的死也不是她做的,那是誰幹的?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江亦閑去倒了水又回來才道:“鬼知道,我是捉鬼師又不是偵探。靜觀其變吧。食壽這玩意我也是第一次見,以前只在書上見到過。”

說完,他有些悲憫的嘆了口氣:“我把食壽帶回來毀掉了,吳瓊的胃癌肯定要繼續惡化了,估計沒多久日子好活了。”

蘇晨擡眉看他:“沒想到你倒是挺悲天憫人。”

“那是自然,我一向很有大愛的。”江亦閑立刻就得意洋洋,成語一串一串的往外冒,“當年我師父收我做徒弟,也是因為看重我宅心仁厚嫉惡如仇心地善良……”

蘇晨好不容易,才忍住一揍在他那張笑得爛若桃花的臉上的沖動。

因為還有很多事沒弄清楚,所以江亦閑不放心讓蘇晨自己回家住,于是這天晚上蘇晨還是住在江亦閑家裏,順帶無奈承擔了做飯的義務。

蘇晨叔叔和阿姨在廣州管理母公司,蘇晨當初大學考來武漢,所以上了大學以後就一直一個人在外面住,現在在武漢的分公司歷練,也是一個人住,他又不愛到外面吃飯,總嫌髒,因此練得一手好廚藝。一頓飯做出來色香味俱全,讓江亦閑感嘆不已贊嘆不已。

第二天蘇晨還在夢裏,就被敲門聲吵醒。他睡眼朦胧,扯了件外套披上去開門。

江亦閑站在他門口,看起來也是剛爬起來,浴睡衣帶子有些松了,胸口敞開一大片,露出大片胸肌,看起來身材還不錯。

蘇晨打了個哈欠,讓他進門,在床邊坐下,問:“什麽事?”

“小安子給我打電話了。”江亦閑神情有些苦惱,“他們通知姚欣雲外地父母姚欣雲的死訊,結果姚欣雲父母很氣憤的挂掉電話,說她們女兒半年前就去世了,叫他們別拿這種事開玩笑。阿嚏——”

他打了個噴嚏,輕輕揉揉鼻子。

七月的早晨還是有點涼意,蘇晨又開了一整晚空調,房間裏很是有些涼,蘇晨忙把空調溫度調上去。

江亦閑攏攏衣襟,繼續說:“小安他們去查戶籍,果然姚欣雲這個人半年前在家無故猝死,已經銷戶了。而且半年前死去的姚欣雲身體很健康,猝死的原因至今不知。他們調出了姚欣雲的照片,和前天死去的姚欣雲長得一模一樣。今天小安他們把那個發瘋的司機送到了精神病醫院,他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和自殘傾向,關在警局太不安全了。”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

“你能想辦法治好司機麽?”蘇晨揉揉額角。

“我打算去精神病院看看他。”江亦閑說,“先前在警局我們不方便接觸他,現在在精神病院了我們就好找借口去看看他了。我已經向小安要了精神病院的地址和司機的名字。”

司機叫柳方。兩人到了醫院,借口是司機朋友來探望他,醫生沒多懷疑,就喊了個護士帶他們去病房。護士一邊走一邊叮囑他們不要刺激病人,送了兩人進病房才離開。

司機躺着,身體被束縛帶牢牢地固定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見兩人進來,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用力的掙紮着。

江亦閑和蘇晨在床邊站定,江亦閑湊近了去看他的眼睛。司機雙目渙散,瞳孔放得很大,毫無神采。江亦皺起眉,捏開他的嘴,看到舌苔泛黃,像是腐敗的豆腐。

“柳方?”

江亦閑試探着叫他的名字。司機毫無反應,只是一個勁兒的在床上掙紮。

“三魂已散,七魄只存其二。”江亦閑搖搖頭,嘆了口氣,“他只能一直這麽瘋下去了。”

兩人正要出去,司機卻不知怎的把一只手用束縛帶裏抽了出來,一把死死抓住蘇晨的右手手腕,喉嚨裏低低嘶吼着。

蘇晨手腕給他捏的生疼,忙用力把手腕往外抽,司機力氣大的過分,死死抓着就是不松手。還是江亦閑用力掰開他的手指,蘇晨的手腕才順利抽出來。

手腕上被捏出五個紫紅的印子,蘇晨忙後退兩步,輕輕給自己揉着手腕。江亦閑把司機的手重新塞進束縛帶裏,問蘇晨:“沒事吧。”

蘇晨搖搖頭,說:“走吧。”

兩人出了醫院,蘇晨的手腕還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又伸手去揉,江亦閑把他的手拉過來,看到印子竟然變成了黑色。他忙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符,貼在印子上,火光一閃,符就化成了飛灰。

“怎麽回事?”蘇晨見他臉色一下子沉重下來,忙問。

“不知道。”江亦閑有些頭疼,“這次怎麽出現這麽多莫名其妙的玩意。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我前面給你的東西還帶着不?”

蘇晨把之前江亦閑給他的骨頭狀物品連同符紙一同掏出來,這才發現那骨頭原本灰白的顏色已經變得近黑色,而此時那骨頭的顏色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的變深。

“靠。”江亦閑難得罵了句髒話,拉着蘇晨往路邊跑,“回家!”

當事人蘇晨倒是沒什麽感覺。江亦閑一臉緊張兮兮的看着他,攔了輛出租把他塞進去,自己在他旁邊坐下。

興許是早晨起得太早,坐在車上蘇晨就有些昏昏欲睡,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我睡會,到了叫我。”他慢慢閉上眼睛,睡前迷迷糊糊好像感覺到江亦閑用力的搖晃着他的身子,大聲叫他,“蘇晨,蘇晨。”

真吵,他想。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越寫越順了,前面寫的好別扭。

越來越覺得我好啰嗦ORZ……

食壽快完了。。蘇晨和江亦閑也變熟了……我會告訴你們我急不可耐的想讓他們滾床單咩……

☆、食壽(九)

江亦閑無奈的看着靠着自己肩膀昏睡過去的人,從他身上掏出錢包,付了車錢,打橫把人抱回家。蘇晨個子挺高,但卻很輕,抱起來倒不費力。

把人放在床上,給他脫了鞋,扯被子蓋上。江亦閑從他口袋裏把那個已經完全變黑的骨頭和符紙掏出來,皺起眉點燃符紙,丢在一個杯子裏,把骨頭也丢進去,哔哔啵啵一陣響,骨頭和符紙一齊化成了灰。蘇晨手腕上的印子已經開始慢慢變淡,江亦閑伸手去摸,還能感覺到印子裏淡淡的帶着寒意的陰氣。

那顆骨頭是一只百年雄雞妖的喉骨,陽氣很強,沒想到居然也受不住蘇晨身上食壽的陰氣。

蘇晨閉着眼睛,面色蒼白,薄唇微微抿起,跟睡着了一般。江亦閑坐在他旁邊,都能感覺到他身體裏的食壽因為失去了雄雞喉骨陽氣的鎮壓而興奮的活動起來。按理食壽是不會導致人昏迷的,但蘇晨确确實實暈過去了。江亦閑感覺,要是不盡快解決他身體內的食壽,蘇晨大概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食壽脫離了人體,會變得很脆弱。但是寄生在人體裏的時候,和人魂魄相連。江亦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把這玩意給祛除出去。他想聯系師傅,但是師傅在麗江大概樂不思蜀,手機成天關機。

他那天晚上也打電話問過學富五車的小師妹,小師妹也無計可施,說是沒在古籍上見過相關記載。倒是很興奮得想來看看被寄生的蘇晨,江亦閑果斷的拒絕了她。

蘇晨手上的黑印子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只是被司機捏了一下而已,而且他也看過了,司機身上沒什麽怪異的地方。

床上的蘇晨忽然低低j□j了一聲,睫毛抖了抖,竟輕輕睜開了眼睛。

江亦閑有些意外,忙湊過去扶他坐起來:“怎麽,有沒有不舒服?”

蘇晨晃晃頭,沖他笑笑,道:“沒事。”

江亦閑覺得有些奇怪,蘇晨渾身上下那種詭異的食壽的氣息忽然完全消失,好像從沒被食壽寄生過。這幾天他見得意外的事實在太多。不過不管怎樣,人沒事最好。

蘇晨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朝江亦閑嫣然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暖意,一雙眸子澄澈清淨。江亦閑一愣,忽然覺得面前的蘇晨有些奇怪。至少笑得很奇怪。

他正有些疑惑,蘇晨已經出了房間,隔了一會又走進來,在江亦閑旁邊坐下來。蘇晨走路的動作也有些奇怪,好像突然變得有些女氣了。

不對勁。

江亦閑有些警惕的往旁挪了一些,蘇晨卻往前湊過臉來看他。兩人的臉離得很近,蘇晨溫熱的鼻息撲在江亦閑臉上,江亦閑都能看到他一又一根長長的睫毛。

江亦閑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臉,蘇晨忽然有些詭異的笑起來,一直掩在身後的右手持着一把水果刀,狠狠地刺向江亦閑腹部。

江亦閑卻及時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扭到一邊,另一只手橫上他的頸間,翻身把他壓在床上,厲聲道“你不是蘇晨,你是什麽東西?”

“我是蘇晨啊。”身下的人輕輕笑起來。

江亦閑冷冷的瞪着他:“從他身體裏出去。”

蘇晨用力掙紮了一下,卻沒掙紮成功。他挑挑眉,幾只食壽從他身上浮出來,往江亦閑身上爬去。江亦閑卻動也不動,冷笑一聲,“這鬼東西沒法寄生在我身上。”

蘇晨臉色一變,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一個會道術的普通人而已。”江亦閑左右看看,沒看到能捆綁的東西,只好繼續壓着他,“之前的事是都你搞出來的?”

蘇晨不說話。

江亦閑也有些無奈,他現在也不知道蘇晨身體被什麽玩意占了,不敢貿然出手,怕不小心傷了蘇晨。那玩意好像明白他在想什麽,只是有恃無恐的看着他。

他咬咬牙,用腿壓住蘇晨拿匕首的手,騰出一只手,扯下自己貼身帶的一小珠子,往蘇晨口裏塞。占了蘇晨身體的那玩意也知道不能吞,死死咬着牙,就是不張口,江亦閑發了狠,把珠子銜在嘴裏,伸手捏開蘇晨牙關,俯身下去用舌頭把珠子抵進去。

那珠子進到蘇晨嘴裏,竟然慢慢的融化了。

那玩意突然猛地掙紮起來,用力把江亦閑推開,恨恨的看着他:“原來你是鬼童,難怪……你瘋了,連核都不要了,你不要命了麽?”

江亦閑臉色變得蒼白,狠狠地瞪着他,眉宇間滿是戾氣:“你這種東西該死,就算我死了又怎樣?”

蘇晨的臉上顯出一絲壓抑的痛苦,他的皮膚底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跑來跑去,一時凸起,一時又幹癟下去。占據他身體的東西好像很痛苦,一陣薄光閃過,一個半透明的模糊人形從蘇晨身上脫離出來,站到了床邊,面目變來變去,一會是姚欣雲的模樣,一會又變成蘇晨的模樣,一會又變成其他人的模樣。

蘇晨身體立時軟下去,江亦閑忙伸手扶住他的身體,把他平放在床上。就這麽一個動作,都讓他氣喘籲籲。

作者有話要說:

☆、食壽(完)

半透明的人形冷冷看着江亦閑,道:“我挺喜歡他的,本來想讓他做我的新軀殼,沒想到被你壞了事。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們都算半個鬼,你卻為了人來和我作對。”

“第一:我是人。”江亦閑靠着牆,有氣無力的說,“第二,別跟我和你混為一談,我活着是為了救人,你卻是靠殺人來過活。如果我沒猜錯,你是食壽修成的妖鬼?”

半透明人形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既然出來了,那你就留下來吧。”江亦閑站起來,沉聲道。

“你能留得住我?”人形低低的笑起來,它的聲音有些尖利,有些啞,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一樣。

江亦閑上前兩步,站在它面前。就這麽一會的時間,江亦閑的身形也若隐若現起來。人形嗤笑一聲,轉身就走,“沒了核,你等着灰飛煙滅吧,我就不奉陪了。”

江亦閑撒出一把符,黃符落在地上,立刻化成一道道銀白的光索繞住半透明人形的腳,半透明人形身上立刻爬出數只食壽,開始啃食光索。

江亦閑也不管地上的食壽,沖上去抱住半透明人形,右手夾着一張符,貼到自己身上。

頓時他身上光芒四射,一直以來修煉積蓄在身體裏的所有術力都被這張符一次性放出,爆發的術力透過江亦閑的身體擊在半透明人形身上。

半透明人形在巨大的術力沖擊之下,身形如同見了陽光的冰雪,飛快的開始消融。

半透明人形凄厲的嘶吼一聲,從他身上爬出來無數食壽,四下裏爬開,逃出江亦閑力量的範圍。

江亦閑低低笑起來:“我家布了符咒,這些食壽跑不出去的……你也不用想着借他們逃走……一刻鐘,你就死定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自己的身體也因為承受不了太過巨大的術力,慢慢的崩碎,化作一點點光點,慢慢飄散……

一些細碎的光點飄在空中,慢慢落在了蘇晨的身上。而更多地光點則閃閃爍爍的消散在空氣中。

無數食壽在江亦閑家裏橫沖直撞,可是只要碰到牆壁就會被一堵無形的牆反彈回來。

“吱吱……”食壽凄厲的叫着,最終都慢慢消失在空中。

天色已經黯淡了。房間裏沒有開燈,黑漆漆的。蘇晨揉揉眼,摸索着去開床頭燈,卻摸了個空。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是在江亦閑家裏。

蘇晨打開房間燈,穿上鞋走出去。江亦閑不知道跑哪去了,家裏只有蘇晨一個人。已經九點半了,蘇晨有些餓,跑去廚房下了碗面吃,江亦閑還沒有回來。

本來蘇晨想給他打個電話,結果卻在自己床邊發現了江亦閑的電話。大概是他粗心,出門忘了帶。蘇晨看了會電視節目,又去繼續睡覺。

第二天是周一,蘇晨醒來的時候,家裏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他有些擔憂,用江亦閑手機給那個叫錢安的小警官打了電話,問他有沒有看到江亦閑。錢安很驚訝,說江亦閑沒去找他,又寬慰了蘇晨幾句,說江亦閑不太可能出事。

蘇晨只好自己去上班。

第二天江亦閑還是沒出現。

第三天。

蘇晨忍不住又給錢安打電話,錢安發動警察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就此悄無聲息。

財務室的吳瓊一直沒來上班,隔了一周再來的時候,就辦了辭職。走的時候蘇晨幫忙替她收拾東西,吳瓊臉色蒼白,身體看起來很虛弱。小聲的向他說了聲“謝謝。”

又隔了幾天,有個長發披肩,生得很溫柔的年輕女孩子和錢安一起來公司找蘇晨,蘇晨在辦公室裏接待了兩人。

女孩子自稱是江亦閑表妹,叫宋昕,和錢安是男女朋友關系,現在在武漢W大學念書。

蘇晨知道女孩子應該就是江亦閑提到過的小師妹。

宋昕進門的時候,滿面悲傷,但看到蘇晨之後,怔了一下,眼神忽然一亮,神情裏帶了些驚喜。她上上下下滿臉好奇的打量了蘇晨好幾遍,才道:“蘇晨?你就是我哥說被食壽寄生的人?”

蘇晨點點頭。從那天醒來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覺得自己身體有什麽異常,身上也沒找到江亦閑給他的骨頭和符紙。

江亦閑就這麽失蹤了,留給蘇晨的只有一大堆謎團。

宋昕輕聲笑起來,她聲音很好聽,生的溫柔淑雅,難怪錢安會喜歡她。

“蘇晨,謝謝你。”她說。

蘇晨怔了一下,沒明白她為什麽這麽說。

宋昕有些神秘的扯過蘇晨辦公桌上一張紙,用筆在上面寫了一串號碼,又寫下自己的名字,才笑道:“這是我的電話,你什麽時候再見到了我哥,給我打個電話吧。對了,我哥要請個長假,假期結束後他會回來上班的。你身上的食壽已經沒了,你可以放心。”

蘇晨滿頭霧水的送走了兩人,在辦公桌前坐着發了一會呆,然後把宋昕的電話存進了手機裏。

一個月慢慢的過去了。

吳瓊住院了,蘇晨常去看過她,她憔悴的不成人樣,她女兒總是在病床邊陪她,給她倒水,為她削蘋果,或者和她說自己在學校的事。

吳瓊總是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兒,偶爾眼神裏會閃過一絲悲戚。

她好像沒什麽親戚,蘇晨去的幾次,都只有她和女兒在病房裏。也沒有人來看她。吳瓊女兒叫何靜雨,小名囡囡,很是懂事,每次見着他總是蘇哥哥蘇哥哥的叫,吳瓊讓她喊叔叔,她卻不肯,說叔叔把人叫老了。

有天蘇晨去的時候,囡囡不在,蘇晨和吳瓊聊了幾句,吳瓊突然問蘇晨願不願意在自己死後收養囡囡。蘇晨其實挺喜歡這小姑娘的,而且也實在不忍心拒絕彌留之際的吳瓊,便點頭應了。

九月初吳瓊去世,蘇晨幫忙料理了後事,又去辦了囡囡的領養手續。母親去世,囡囡受了很大的打擊,每天偷偷擦眼淚,小姑娘性子堅韌,抹完眼淚強還撐着笑着跟蘇晨說,自己沒事。

蘇晨只好摸摸她的頭,以作安慰。

食壽:食壽是一種介于妖鬼之間的生物。最開始是在秦朝被人造出來。食壽并不能直接危害到人體,但是會通過使宿主産生幻覺來使宿主死去。而食壽會在人瀕死之際,精神崩潰時吞噬掉人的壽命。食壽殺死宿主後,會離開宿主身體。一刻鐘內如果沒有找到另一個宿主,便會消失。食壽繁殖能力很強,一只食壽進入人體,一夜之前就能分裂出成百上千的食壽。食壽怕玉,可用玉盒玉瓶裝起來。未寄生的食壽陰氣很重,寄生後因為有人體容納,陰氣會變得很淡。

作者有話要說: QAQ求喂食收藏和評論^_^

看過按個爪嘛~~作者一個人碼的好寂寞~~~~

☆、水女(一)

十月了,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外面有層薄薄的霧氣,鳥兒唧唧喳喳的叫個不停。早晨起床,做過早飯,蘇晨就去喊囡囡起床。

囡囡給蘇晨養的白白嫩嫩,胳膊跟藕節似的,整個人面面的軟軟的圓圓的裹在被子裏。蘇晨替她把衣服拿過來,囡囡就從被子裏鑽出來,乖乖穿衣服。

近些日子囡囡已經從媽媽去世的悲痛中慢慢走出來了。畢竟還是小孩子,悲傷來的快也去得快。

囡囡幼兒園離這邊有些遠,蘇晨為此特地買了車,每天早晨開車送她去上學,下午下班了再開車去接她。同事們都開玩笑說,蘇晨還連戀愛都沒談過,就先學着當爸爸了。

“蘇哥哥,衛生間又漏水啦。”囡囡吧嗒吧嗒的從衛生間跑出來,嘴裏還滿是牙膏沫。她頭上濕淋淋的,蘇晨忙抽了條幹毛巾給她擦幹淨,去衛生間看是怎麽回事。

衛生間的天花板濕了一大塊,正是在洗手池上方,現在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蘇晨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樓上不知道怎麽搞的,從半個月前開始,總是漏水,順着天花板滴下來,弄得蘇晨家裏也濕淋淋的。別人家都只有衛生間漏水,樓上那家也不知是哪漏水了,有時候從客廳天花板滴下來,有時候是衛生間,甚至有次還從卧室滴水下來。蘇晨也上去找過樓上住戶,那家住了一對年輕夫婦,男人脾氣不好,說幾句就夾槍帶棒,非說自己家沒漏水,是蘇晨自己家的緣故。

“算了,囡囡,你先去吃飯,等下我送你去上學,回頭我再去找那家說說。”蘇晨摸摸囡囡的頭。

囡囡乖乖點點頭,洗手去吃飯。

把囡囡送到學校,蘇晨開車去公司。一路堵車堵得厲害,放眼望去三環路上一條長龍,估計今兒上班得遲到了。

早晨的陽光帶着些微的暖意照進來。蘇晨把車窗搖下一半,沐浴着陽光,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早晨涼,別開車窗。”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把車窗搖上去。

蘇晨轉過頭,江亦閑正坐在旁邊副駕駛座上,兩個酒窩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有些晃眼。他眨眨眼,又眨眨眼。

江亦閑笑着湊近了看他:“蘇經理介不介意順便帶我到公司?我應該還沒被解雇吧?”

蘇晨有些愣愣的,點點頭,又點點頭。

江亦閑撲哧一聲笑出來:“怎麽這些時候不見,蘇晨你變傻了。”

蘇晨有些尴尬,正好這時候車流動了,他便收回目光看着前方專心開車,淡淡道:“你當時去哪了?我身體裏的食壽怎麽沒了?”

蘇晨心裏一大堆謎團。當時江亦閑那麽突然的出現,成為他的下屬,替他解決食壽的事,然後突然就消失了。自己身體裏的食壽沒了,事情也突兀的結束了。

就好像一個泡沫,突然的出現,然後砰地一聲,又突然的沒了。有時候蘇晨甚至懷疑,那幾天是不是自己記憶出錯了,也許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公司本來收江亦閑三個月沒來,是不是再重新去招個銷售代表,還是蘇晨一力反對,才把職位給江亦閑留着。

“說來話長……”江亦閑拖長了聲音,懶懶的靠在座位靠背上,有些感慨的看着外邊,“回頭再說給你聽吧。說起來好久沒見過藍天了,這感覺真好啊。”

到了公司大家都對江亦閑的回來十分驚訝,紛紛問他這三個月去哪了。江亦閑忙着應付大家,蘇晨則回自己辦公室給宋昕打了個電話。

宋昕聽說江亦閑出現了,在電話那頭倒是很些興奮,跟蘇晨說叫蘇晨好好幫忙照顧一下江亦閑。蘇晨以為她說的工作上的是,點頭應了。

今天公司有點忙,蘇晨也顧不上別的事,專心投入到工作裏。終于熬到下班的點,他收拾一下,到外面辦公室,江亦閑見了他忙招招手,叫他等等自己。然後把文件往櫃子裏一塞,跟他走在一塊。

蘇晨現在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我去接囡囡放學。”站在停車場門口,蘇晨問江亦閑,“你跟我一起去,等下我送你回家,還是?”

江亦閑滿臉堆笑,很是谄媚:“我的房子是租的,兩個月沒付房租,房東恐怕早就把我的東西都掃地出門了。”

蘇晨一眼看穿他想在自家蹭着住的想法,瞪他一眼,進停車場去開車。江亦閑屁颠屁颠的跟在後面,一張臉笑得跟朵花似的。

幼兒園門口每到上學放學都熱鬧得很,接孩子的車往來不息。蘇晨在門口站了一會,就看到囡囡背着小書包跟着孩子群蹦蹦跳跳的走出來。

“囡囡!”蘇晨揮揮手。

囡囡背着書包往蘇晨這邊擠,甜甜的喊了聲:“蘇哥哥,江哥哥。”

她只在三個月前見過江亦閑一面,居然還記得他。江亦閑給她叫的心花怒放,上前把她抱起來,“囡囡真乖,下次江哥哥帶你出去玩。”

江亦閑好像挺喜歡小孩子,一直抱着囡囡和她說話,逗得囡囡咯咯笑個不停。

回到家,蘇晨就去擇菜做飯。江亦閑湊在一邊頗有興致的看他做飯,囡囡乖乖的在房裏寫作業。蘇晨嫌棄他在面前轉的心煩,遣他去衛生間看看還漏水不。

江亦閑很老實的去了,不一會兒又轉回廚房。

油已經熱了,蘇晨把青菜倒進去,嗤啦一聲,騰起一陣熱氣。頭也不擡,拿起鍋鏟翻炒,問江亦閑:“怎麽樣,還在漏水麽?”

“還在滴水呢。”江亦閑靠在一旁看他忙,眼裏泛起一點點笑意,道:“應該不是樓上人家漏水滲下來的。”

“哦?”蘇晨有些疑惑的瞟了他一眼。

“漏下來的水有妖氣。”江亦閑說,“少放點辣椒,秋天容易上火——看起來像是水女。”

蘇晨原本抓了把辣椒,聞言放回去,“水女是什麽?”

“相傳,體質偏陰的女子死在水裏可能會變成水女。水女近妖,可在水裏生存,如果來到陸上,會把自己附近都弄得濕淋淋的。”

蘇晨皺起眉:“有辦法解決麽?我一直以為是樓上人家漏水滲下來的,都半個月了,還沒好。”

“吃完飯我們去樓上看看。”江亦閑說。

飯做好了,囡囡作業也寫完了。三個人三個菜三雙碗筷,圍着桌子吃飯。蘇晨做飯的時候才發現冰箱裏沒肉了,只好做了三個素菜,江亦閑在碗裏戳來戳去,一臉抑郁:“蘇晨,只吃素人會變成兔子的。”

“愛吃不吃。”蘇晨瞪他一眼。

囡囡挾了一筷子青菜到江亦閑碗裏,眨巴着眼睛看他:“江哥哥,老師說多吃青菜有利于身體健康。”

江亦閑苦着臉吃完飯,又給蘇晨指使着去洗碗。白吃白坐車,總得幹點活。

完了兩人一齊去樓上,找樓上的住戶。

蘇晨敲敲門,裏面有人罵罵咧咧的:“敲什麽敲,吃飯呢。”

好一會,才有人來開門。是這家的男主人,頭發胡子拉碴,顯得很是邋遢憔悴,身上帶着重重的濕氣。見了蘇晨,臉上表情一下沉下來,大聲說:“又怎麽了,我不是說了我家沒漏水麽?”

江亦閑把蘇晨拉到自己背後,自己站上前,冷冷的說:“不是你們家漏水怎麽會有水滲透過天花板到我們家去?”

“我怎麽知道。我們還要吃飯,你們回去吧。別老找我們了,招人煩。”男人好像很生氣似的要關門。

江亦閑上前一步,抵住門:“除非你讓我們進去看看,我們才信。”

說完江亦閑側身要擠進去,男人有些惱怒的攔住他,把他用往門外一推,重重的的摔上門。門裏隐約還傳來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肯定有問題。”江亦閑很确定的說,“先回去,我們晚些再來看看。”

蘇晨的房子是三房一廳。他下去把客房收拾出來,讓江亦閑住。才從房間裏出來,就看到江亦閑在廳裏給囡囡講鬼故事,吓得囡囡哇哇大叫。

“江亦閑!”他三兩步上前,把罪魁禍首拎起來,推到一邊,自己去哄囡囡。

囡囡往他懷裏鑽,死死地抱着他說:“蘇哥哥,江哥哥他講的好可怕,晚上真的會有鬼出現麽?”

蘇晨拍拍她的背,溫聲說:“囡囡不怕,他那是騙你的,故意吓你的。”說完皮笑肉不笑的瞪向江亦閑,“江亦閑你安分點,小孩子你也吓。”

江亦閑嘿嘿笑了兩聲,在他旁邊坐下來,小聲說:“我去陽臺看了,可以順着管道爬上去,翻進上面的陽臺。晚上等都睡了我們上去看看。”

蘇晨點點頭,摸摸懷裏囡囡頭:“囡囡快去洗漱吧,早點睡覺,不然明天上課要遲到了。”

囡囡“嗯”了一聲,從他身上爬下來,去衛生間洗漱。

“水女……危險麽?”兩人坐了一會,蘇晨突然問他。

江亦閑思索了一下,才說:“還好。不算危險性生物。”

蘇晨微微低下頭,小聲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還一更。。

啦啦啦啦啦啦蘇晨和江亦閑互動的時候最開心啦

☆、水女(完)

十二點多鐘的時候,蘇晨和江亦閑繞到陽臺。樓上已經沒了動靜,應該是睡了。江亦閑小心翼翼順着陽臺邊的水管爬上去,然後雙手抱着水管,腳搭在陽臺護欄上,身子一翻,輕輕落在陽臺上。他伸手拉住在他後面的蘇晨,讓他借力翻進來。

兩人跟做賊似的,悄悄地繞進去。陽臺邊的門鎖着,江亦閑從身上摸了根針,在鎖孔裏搗鼓好半天,啪嗒一聲,門就開了。

蘇晨覺得江亦閑要是去偷雞摸狗一定大有前途。

推開門,輕輕走進去。裏面烏漆墨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但這黑暗好像對江亦閑沒什麽影響,他伸手輕輕拉着蘇晨的手,引着他繞過桌椅鞋櫃往浴室方位走。

蘇晨什麽都看不到,只好下意識地靠緊了江亦閑。江亦閑悶笑一聲,把他攬過來,輕聲說:“小心點腳下。”

蘇晨耳根有些熱,從陽臺到浴室,不過十幾二十步路,卻像走了好久。

到浴室門口,兩人止了步。浴室裏也是黑漆漆的,但卻嘩啦嘩啦傳來隐隐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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