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于是此時流水才看清了他的樣子。雙眸盈若水,面容靜如月,其聲悅如風,驚豔而不媚,溫潤而不嬌。流水愣了愣,拉過身後的碧瑤,碧瑤看了一眼後,也愣了一下,道:“班語見過大公子。”
原來是陳易?好吧,流水心中默默思忖,本來就不該是那傻子陳家三少,自己還想着碧瑤這麽好運還逃什麽婚啊,大不了自己代嫁一個嘛。 唔,陳家大少長這樣,陳家三少應該也不差吧……但流水靈光一閃,看了看陳玉燕,默默地想,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啊。
陳易瞟了瞟碧瑤,道:“聽聞班小姐對于我家這樁婚事不甚滿意?”
他的聲音依舊悅耳,但流水聽着卻覺得有些可怖,似乎暗中帶着絲絲寒風,讓人透心涼。
顯然碧瑤對于陳易施壓的承受力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她恭敬地回答:“班語原本剛從山上下來,不懂事,忘大公子多擔待着些。”
陳易沒說什麽,轉了轉眼眸又看向陳玉燕:“現如今你膽子倒夠大,招了陳家的船來看花魁。也不看看這種煙花之地,該是女孩子來的嗎?”暗中夾帶着把碧瑤流水也教訓了一通。
流水低着頭,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也是,女孩子就該去小倌館的嘛。”
陳易擡頭,掃了她一眼,手指動了動,剎那間流水臉上就出現了一道血紅色的印子,血珠子瞬間湧了出來,速度太快流水甚至還未來得及覺得疼,而且流水很驚訝,自己雖然武功差但反應夠快,卻還是沒有看清他是什麽時候出手怎麽出手的。陳易雲淡風輕地道:“班語,你家的丫鬟,也頗不懂規矩了些。”
說來流水也算厲害,此刻想的竟不是:臉被劃破了要留疤了要破相了,而是想着此人武功有多高。他剛出手的時候拿的是什麽?若是他人知道她此刻所想,了解她的人知道流水常常關注不到重點,不了解的人還會以為她是武癡吧。
碧瑤狠狠瞪了流水一眼,少說兩句會死嗎?又沖着陳易道:“陳公子教訓得是。我回了家便狠狠地教訓這小蹄子一頓。”
流水回頭瞪碧瑤:我都被劃了一刀你還敢回去教訓我試試看。
碧瑤沖她努了努嘴:你不懂做樣子嗎?不然你還想活着出這張船嘛?
陳易揮了揮手,道:“罷了,也不必太過嚴厲。竟然來了,便一起看看那花魁到底是怎麽樣的絕色吧。”
流水心中暗道:哎呀花魁哪比得過你啊惡毒美人。你照照鏡子就看到絕色了呀,你最好別栽我手裏,不然我就把你送小倌館當個頭牌,想來肯定能賺許多。不過此人武功好像很高的樣子,栽自己手裏好像不大可能……流水默然地覺得自己先活着下船再說了。
三人一直忐忑着,沉默無言。流水見着本來張牙舞爪的陳玉燕都消停了,越發覺得自己把陳易賣小倌館的念頭,太不靠譜,太難以實現了。于是深深嘆了口氣。
陳易聽聞嘆氣聲,回頭看了流水一眼,伸出手,流水忙惶恐地往後退了兩步,驚恐道:“你你你你要幹嘛?赤腳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要逼我哦我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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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易一笑,和風細雨般,溫潤地笑道:“幫你擦擦你傷口上的血跡。”
“呵呵都風幹了就不勞陳公子費心了。”
陳易笑笑:“太難看了。”
太難看了?留的血跡我沒擦亂七八糟的很難看是吧?所以你現在是要把我剛封了口的傷口再撕開?死開吧你要不要再撒點鹽?嫌難看你當時劃什麽劃呀?
流水又往後退了一步,在胸口掏啊掏,掏出了一張原來貼肩膀上瘀青的膏藥貼,撕了一塊,“啪”地往臉上一貼,沖陳易笑道:“好了公子,這樣就不礙着公子的臉了。”
陳易臉抽了抽,沒再說什麽,轉過去,繼續望着花船上彈琴的幾個女子,目光悠然。
又過了片刻,陳易對身邊的船夫說了幾句,船夫便劃着船靠近了另一條船,卻見一鮮膚粉白,面若菡萏的女子,笑盈盈沖着陳易欠了欠身,道:“陳公子。”
陳易亦笑,踏上了那條船,對陳玉燕道:“你們且随意逛逛。”陳玉燕點了點頭,陳易掀開窗簾,跟着那女子走進了那條船的船艙。
“那女人好漂亮,是誰?你嫂子?”
陳玉燕眼睛一瞪,更顯得臉圓圓的:“什麽嫂子,我哥還沒有正室呢。這估計也是這次辦花魁的樓裏的吧,我哥自己逛花樓勤着呢,還教訓我,哼。”
流水默,轉頭對碧瑤道:“我現在覺得,你嫁那陳家三公子,比嫁給這個驚采絕豔的大公子好多了。”
碧瑤默默地把頭點了點。
花船上似乎已經開始唱着戲,咿咿呀呀的,隔着遠,聽不甚清。而三人經由陳易這麽一吓,也沒了什麽游玩的心情,都恹恹的,等了一會,也沒見那幾個傳言中絕色的女子上臺,所以商量了一下,便覺得還不若上了岸,去潇湘閣吃甜點來得自在。
于是便喚來了船夫,使之返回。幾人都有些疲軟,流水嘆道:“陳小姐,你日子也不好過啊。在這樣一個哥哥的照拂下,你活得也忒不容易了。”
“哎,”陳玉燕也嘆了口氣,“不然我怎麽會那麽豐盈?還不是因着被陳易打擊太多,心情抑郁,一抑郁就吃,吃多了就長胖,長胖了更被訓……”
流水頗為同情地拍了拍陳玉燕的肩,然後覺得腳有些發涼:“哎,你哥給予的後遺症還真嚴重,我現在腳是涼的……”
陳玉燕跳了起來:“什麽發涼,船進水啦!”
“哦,原來是水打濕的……”流水思考了一下,然後又回過神來,“什麽?船進水了?我不會水!”
船家也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道:“幾位小姐,好像有人鑿了船……”
“人呢?”碧瑤圓眼一瞪,“你怎麽開船的,被人鑿了船都不知!人沒抓住?”
“現在還抓什麽人,快跑好嗎?”流水急得跳腳,又向船家問道,“你能拆下一塊船板給我嗎?”
船家愣了一下:“小姐,你要船板幹嘛?”
“我不會水抱着游總會好點,你快拆塊給我。”
一陣靜默。
碧瑤看了她一眼,說:“我和陳玉燕都會水,你可以讓船家帶着。”
連陳玉燕都會水,流水看了看她的體型,默默痛苦地扭過頭。
跳下水前流水抱着碧瑤不松手:“你說會不會我們一下水就被‘劃拉’一下被割脖子翹辮子了?水下其實潛伏着萬千水軍?”
碧瑤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往外拽:“你以為你誰啊?我猜這多半是追殺陳易的,以為陳易還在船上呢,現在他們見陳易不在,肯定想辦法找人去了,誰管得着我們?”
“會不會是牛胖追過來了?你知道的,就是我在廉城得罪的那個地頭蛇……”
“你前幾日不是還說是地痞現如今上升到地頭蛇了?人家要殺你什麽時候下手不好,現在才下手,費那麽大的功夫?你不要胡思亂想想太多,好好在水中閉氣,不要亂動,船家會帶着你的。”說完,就趁着流水手松了的時機,跳入水裏。
随後,船家手臂卡着流水的脖子,也跳下了水。
一陣昏天暗地,喝了不知道多少口水的流水終于被拖上了岸,被心中的恐懼吓得癱在了地上,不想起身。碧瑤已經披了件外衣,走過來,把手中拎着的另一件扔給流水:“快起來,你一姑娘,這樣躺着像什麽樣子。”好在此處來往的路人不是很多。
流水爬了起來,覺得臉上有些刺痛,摸了摸,發現貼着的膏藥已經進了水,濕了傷口,所以有些疼。出了這檔子事情,陳玉燕也沒有多留,立即被陳家的人接走了。想來陳家近日估計也不會放她出來,這倒是碧瑤覺得今天唯一的一檔幸事。
回了房,洗了個澡,流水發現自己臉上的那道血痕,已經有點紅腫了。如果師姐在就好了……流水心想,行雲樂于配藥,平日裏,多得是生肌膏,這種傷口,不出七日,便可不留痕跡。
只是現在只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的流水,細想了一下生肌膏的方子,拿了只筆,寫了下來,準備叫碧瑤幫忙遣人去配點來。剛放下筆,就看見碧瑤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神色猶豫:“剛班管家說了,陳家發了拜帖過來,讓我明日去一趟陳家,拜訪一下陳母,聊聊家常。”
流水愣了愣,道:“不是一般為了避嫌,訂了親後的男女婚前大多都不見面麽?還是說這兒風俗不同?”
“陳母現今住在陳易的宅子裏,陳三自己住在別處。只是不知這次見面是為甚?”
“唔,”流水點點頭,“我估摸着吧,肯定又是陳易那惡毒美人弄的什麽事兒。我明天能帶面具去嗎?萬一我一不小心又說錯話了他又劃我一刀了怎麽辦?”
碧瑤打量了她兩眼,道:“如此他不劃臉了,改劃脖子怎麽辦?”
“……還是坦誠相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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