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流水的日子過得很是煎熬。以至于當碧瑤來找她,說要去逛街時,流水也恹恹的,坐在潇湘閣裏,看着花色讨喜的各式點心,麻木地吃着,卻還是覺得沒有什麽滋味。

陳易如今這般樣子,碧瑤的婚事倒也擱置着,暫時不用擔心逃婚的問題。流水咬着糯米團,時不時憂郁地望着窗外,發出一聲長嘆。碧瑤看不過去,安慰了一下她:“陳家家底厚,人脈廣,陳易又是陳家支柱,只要世上還有那些藥,就一定會找到,你也別擔心了。”

“若是在很遠的地兒,來不及送回怎麽辦?若是在路上,陳易的人被人截住了,殺死了,又如何?若是在皇宮那種地方,又能怎麽辦?”人遲遲不回,流水腦海中的念頭已經猜測了許多個可能。

碧瑤咳了一聲,道:“不是師姐說你,你這般擔心他又作甚?開頭你臉不是還被劃了一刀麽,想當初,在溪山上,我對你最多也冷嘲熱諷了幾句,你就都記得呢,對我冷眉冷眼的。”

流水往後一倒,靠在椅子上,眼睛有點迷茫:“對一個人的态度吧,除了他本身對我做的事情外,還有一點是自己的感覺。那時我就是感覺看你不順眼,所以自然你惹了我,我就一點點都記得,加在一起就積累起來了。至于陳易……雖說當面就那麽猖狂,給了我一道,但本來我對他有良好的印象,而且這些時日,他也對我還不錯。所以,也沒有什麽怨念了。”

碧瑤翻了翻她的白眼:“其實我看出來了,你就只是待見美男子而已。”

流水沖碧瑤眨了眨眼睛:“是麽?我還沒意識到呢。”然後自己歪頭想了想,“你說得有道理。”

碧瑤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懶得再拉她四處閑逛,乘着馬車送流水先回了陳府。流水下了車,碧瑤在車上,掀起簾子,遲疑道:“其實還有一事,我考慮了一下,還是告訴你一聲。”

流水頓住往大門走的腳步,轉過頭,道:“什麽事?如果是壞事你要慢慢地告訴我,我現在心都是裂着的,不要再來一錘敲得四分五裂了。”

“不是。碧玉,他可能近幾日要來洛水城了。”

流水如今情緒低落,連帶着心态也悲觀了起來:“是麽。其實,碧瑤,你說的對,他如今青雲直上,連你都配不上他了,我一個沒爹沒娘,四處抛頭露面的姑娘,想來是更配不上了。他以後的妻子,想來是得對他官場有極大助力的。所以啊,說什麽你搶不搶的。”流水笑了一下,繼續低聲說道,“你搶不搶有什麽關系,他本來也不是我的誰,我也不能期盼太多是不是。人嘛,要有自知之明。”

碧瑤愣在車上,片刻後,又跳下了車,不自在地伸出手,抱了一下流水。流水憋着淚,拍了拍碧瑤的背:“好了好了,你還有空同情我呢,好好想想怎麽不用嫁給那個傻子吧。”

進了院子,又繞回了小木屋,卻見陳易坐在床上,跟一個小厮在說着什麽。流水忙跑上前,問道:“怎麽了?你的人有消息了?”

陳易淺淺一笑,縱是臉上溝渠縱橫,也不礙他氣質如蘭,對流水道:“算是吧。他們已經在返程了。”

“是麽,”流水一下子心情陰轉晴,“太好了!只要沒有進入第二階段,就沒有什麽問題……”

陳易拉住她的手,流水感受到了陳易手心上的裂口,刺刺的,陳易道:“但是,我現在……看不見了。”

Advertisement

如同一道晴天霹靂下來,流水一下子就懵了,喃喃道:“不是明明有藥控制的麽……怎麽會……怎麽會……”

流水還記得藥書上對一夢三生的描述:此藥毒辣,不應輕易使用。若在五感始失前,尚有轉圜餘地;若是已經進入五感缺失之時,後事如何,且聽天命。

陳易撫了撫流水的手,道:“藥也尋得了,想必老天也沒有想讓我那麽早死。你且扶着我去院子裏坐坐,曬曬太陽。”

因着陳易完全看不見了,流水便順手擔了許多丫鬟的事。好在陳易其他感官尚在,穿衣洗臉之類,不用太勞煩流水,就是用膳之時,也只是讓流水敲着每一盤菜,告訴他是什麽菜,他就憑借對聲音的定位,自己用筷吃。

又過了幾日。流水照例扶了陳易去曬太陽,站在他椅子身後,給他講述溪山上的許多趣事。又想起溪山後山上的那些個松樹,興奮地給陳易講述,那些圓圓眼睛小身體毛茸茸尾巴的小松鼠:“小時候不懂事,還會去掏松鼠藏在樹洞裏存着的松子。不過後來被碧玉師兄見着了,他難得地板着臉訓了我和寒蟬一通,說那些松子是人家松鼠存着過冬的。我們這般掏了,它們就會餓肚子,說不定就會餓死,或者因為寒冬中要出來找食物而凍死。後來我和寒蟬還特地自己去采了些果子,放在它們的洞裏去。”

流水聽着,見陳易沒什麽反應,便俯□去看他,他的眼睛放空,流水小聲喚道:“陳易,陳易?”

流水的手有些發抖,抓住陳易的手臂,又叫了一遍:“陳易?”

此時陳易才有了反應,他笑了一下,道:“流水,你在叫我是麽?”

流水的手緊了緊,陳易又道:“流水,我聽不見你說話了。嗯,其實是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

流水蹲下了身子,有些鼻酸——雖說是聽天命,但症狀越輕,總歸希望越大,而現今這般——她有些脫力,輕輕地把頭埋在陳易的膝蓋上,喃喃道:“你家的那些下人都是幹嘛用的?怎麽還那麽慢啊?你确定你給的毒藥有用嗎?你能不能不要死,我很怕啊,我身邊的人,師姐,寒蟬,碧玉,後來的陸遠賀,都離開我了,碧瑤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我身邊了,所有人都遠遠的了,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我剛跟你混熟了一點點,你死了我又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陳易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摸着她的頭,一下又一下。樹林裏安安靜靜,只有流水一人呢喃聲。

而流水的擔憂還在慢慢發酵着,一日後,卻有陳管家來,在陳易的手中寫道:“有客來訪。”然後又擡頭看了流水一眼,繼續寫:“說是要見田小姐。”

陳易點點頭,開口問道:“是誰?”

流水看着管家的手指在陳易的手上一筆一劃勾勒出“思玉”兩字,心中一咯噔:碧玉要來了?而陳易對管家道:“你且請他進來。”

片刻後,碧玉已經被管家引了進來,流水站在陳易身後,見了碧玉,身體有點僵。碧玉鞠了個躬,作了個揖,道:“思玉師妹年幼,不懂事,叨擾府上了。此番在下是帶她回去的。”

管家快速在陳易手上寫了“要帶田走”,陳易點點頭,道:“此番還勞煩思玉師妹搭救了。若是田小姐願意跟思公子走,陳易自不會強留。”

流水看了碧玉一眼,他依舊那般玉樹臨風,風度翩翩,沖流水一笑,道:“還不快過來。”

流水一咬牙,說:“我不跟你走。”

碧玉皺了皺眉:“別胡鬧。”

流水冷笑了一聲:“我胡鬧不胡鬧我自己不清楚麽。我不管你與陳易之間是什麽關系,你又在想什麽。反正我這也算是許了諾,自然是要把陳易那條命拉回來才算數。”

碧玉看了流水兩眼,又對陳易道:“陳公子可否容我和我師妹先私下說幾句話?”

管家飛速在陳易的掌心寫了幾個字,陳易一笑,手揮了揮,道:“思公子,請便。”

碧玉拉着流水走出小木屋不遠,到了一四下無人之處,碧玉眼睛依舊那般柔情似水的樣子,流水卻覺得有些陌生,碧玉道:“當初不是讓你不要來碧瑤的婚宴麽?你怎麽話也不聽?”

流水哽了一下,又看着他,回了過去:“那你可知碧瑤要嫁給陳家的那個傻子了?”

碧玉看着她,目光閃爍了一下,道:“自然是知道的。”

流水哼了一聲,道:“那你也不管?”

“這是她家家事,我本就不該插手。”

“是麽,”流水笑了一下,甩開了碧玉的手,“那我的事情,你也管不着,請回吧,思公子。”

碧玉皺了皺眉,道:“此處不是你胡鬧的地方,陳家有什麽事你也不知,碧瑤那邊內情你也不清楚……你還是別摻和進去了。”

流水怒極反笑:“是啊,什麽我都不知道。但是碧玉師兄,你可以告訴我啊,像當初,你訓我,告訴我我讨的那些松子是松鼠的食物一樣,你只要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我走的原因就好了。”

碧玉伸出手,拉過流水,擁着她,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惹得流水耳朵都紅了,一聲聲地喚她的名字:“流水,流水……你聽話好不好?不要攙和什麽事情好不好?”

流水覺得自己鼻子酸了酸,想來是最近情緒太低落,怎地那麽容易就想哭。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師兄,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你是思無邪後人,也不告訴我;當初你和大掌門商量的那些事,也不告訴我;你見我時,為什麽要那麽小心,到底是什麽人盯上我了,也不告訴我;現在你要我離陳府遠遠的,也不告訴我……你告訴我啊,只要你說了,無論多麽荒唐的理由,我都會相信你的。”

碧玉摸着流水的頭發,掌心傳來的溫度讓流水感到溫暖了許多:“流水,我會告訴你的,你等我以後慢慢告訴你好嗎,你現在先聽我的話……”

“師兄。”流水推開了碧玉,一抹眼角差點淌下的淚,勉強沖碧玉笑笑,“師兄,你還是當我是個小孩子,什麽都要擔心我又不讓我知道太多。沒關系師兄,我長大了,日後,也不要師兄擔心了。”

碧玉的心一抽,像是在釘子板上滾了一輪,留下一個個血洞,見着眼前的流水,有種即将要失去她的危機感,他有些無措地喚:“流水……”

“師兄,哪怕我日後,真的被騙了栽了殘了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流水沖碧玉又是一笑,努力擺出最好看的笑容來,她還是想在碧玉心中留着自己燦爛美好的樣子,而不是哭着抹着眼淚鼻涕的模樣。然後流水擺了擺手,道:“師兄,再見。”轉身,三步并兩步,向小木屋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你都看到這啦,還不留個言?咦,這章情節好像有點沉重?男主3只都出現了,下章要不要來個小劇場?可是我不大會寫小劇場(⊙o⊙)。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