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滞雨通宵又徹明,百憂如草雨中生

碧瑤在此人溫柔目光的注視下,臉更紅了。那人坦然一笑:“在下讓小姐受驚了,不如這樣,這不遠處倒有一家不錯的茶館,臨着河岸,風光绮麗,小姐便給在下這個機會,賠禮道歉如何?”

碧瑤擡頭瞟了他一眼,又羞得臉紅紅,矜持地點了一下頭。

不得不說,在依着外貌判斷此人的可信度上,碧瑤與流水還真是不相上下。

且說流水此處。她已經吃了十幾個款式不同的點心,其中有約莫着近十個,是試嘗品。好在流水嘗是嘗得不像其他姑娘那樣小口小口的,好在她也算厚道,一般都會買個幾盒,想着帶回去給碧玉,以及安逸安适安然幾個嘗嘗。所以但凡吃的店鋪,見着流水,都是笑嘻嘻的。其他小玩意兒,流水也挑着,不是特別貴的,也買了些。

逛到一脂粉攤子處,流水遙遙的,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眼睛一亮,遠遠地嚷道:“莫如雪!莫姑娘!”

莫如雪遙遙地回了頭,沖流水嫣然一笑,流水心都快酥了,快步屁颠屁颠地跑過去:“莫姑娘在挑水粉?哎呀,莫姑娘這般天姿國色的,還需要這些庸脂俗粉幹甚。”

旁邊店鋪老板“咳”了一聲,流水扭頭一看,更是驚喜:“哎呀,這不是香粉娘麽?”

香粉娘輕輕掃了她一眼,道:“這姑娘是誰?我記得我在這宛城可是沒啥熟人的。”

流水心中一咯噔,心道,哎呀,忘記了,自己在廉城的時候可是男裝,叫田王一呀。心中卻又不住為自己高超的易容術而得意——哈哈,這麽熟的人都認不出我了吧,然後笑着道:“哎呀,香粉娘可是廉城人士?我有個親戚,也是廉城人士,我是他遠房表妹,名喚田流……”說道此處,流水猶豫了一下,自己打出的旗號一直是田流水是田王一的親妹子,而香粉娘跟自己男裝時還算有點往來,若是知自己便是那田王一的妹妹,定會疑惑自己為何從未出現過了。于是又笑道:“名喚田柳月。有表哥送來的,當日也是用過不少香粉娘鋪子裏的胭脂水粉的。”果然吶,月啊花的,做名字就方便。

後來流水想起自己這時腦海中百轉千回的彎,自然是羞愧的想一頭撞死。

香粉娘笑了一下,心想,這人別的本事不會,給自己換名倒是比易容還用得娴熟。從劉思到田王一,再到田流水,如今再來個田柳月。不錯,可以湊一桌麻将了。

香粉娘輕飄飄地瞟了一眼流水頭上的凝霜寒玉釵,又對莫如雪淡淡地道:“難得如雪姑娘來照顧我生意,還帶了一人來。”

莫如雪笑顏如花:“這不過只是湊巧遇上了。”

香粉娘笑得愈發妖嬈:“這次,你家主人想要什麽粉?”

“自然是那能夠勾人心魂的好水粉了。”

流水在一旁聽着,對這個水粉很好奇:“香粉娘,你家有這般上乘的水粉了?給我也來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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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粉娘“撲哧”一下笑得燦爛,妩媚地沖流水眨了眨眼:“這個呀,也得底子好,才敢用啊。你這般……還是算了吧。”

流水瞪眼:“我怎麽了?我怎麽也算一眉清目秀的!少瞧不起人啊,看你眼角皺紋好像都快出來了吧?”

香粉娘摸了摸臉,心想,隔着一道皮,你還想看出什麽皺紋,開口就是胡說八道。但還是擺出一副不爽的樣子,臉色一沉,遞給莫如雪,然後揮揮手,示意讓她們走遠點,別礙眼。

于是流水就跟着莫如雪逛,遺憾的是莫如雪如此豔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弄得流水不大自在,便想着先走到一個茶館歇歇。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流水和莫如雪進的,正是碧瑤所在的那間茶館。

流水與莫如雪說說笑笑地上了二樓,擡頭一看,不遠處可不就是那走丢的碧瑤!她靠在一男子肩上,而那男子玉樹臨風,氣質甚佳。原來不是走丢了,原來是來這邊幽會了啊……碧瑤動作還真快,見碧玉那沒啥戲了,馬上就釣上了一個……碧瑤沖流水死勁眨眼,流水啧啧搖了搖頭,沖碧瑤坐了個鬼臉,也不想去壞人好事,領着莫如雪,向拐角的一處,那邊望不到這裏的地兒去了。

流水覺得自己心腸真是好,為了碧瑤,特地把莫如雪這個大美人帶遠點——且先不論那個男子品行如何,會不會見着莫如雪就暈了頭,即使是品行良好的,也難保不會多看兩眼,勢必會惹碧瑤不喜。

流水疑惑地問莫如雪:“香粉娘說這粉我用不得……你都那麽漂亮了,那你主人不是還要漂亮?”

莫如雪掩着櫻桃小嘴,笑道:“倒不是如此。我主人是……男子。”

“哦……”流水點點頭,若有所悟,“是給男子用的……想必你家主人,額,為悅己者容的那人,也是男子吧?”

莫如雪的臉抽搐了一下,道:“額……也不盡然。”

“什麽?男女通吃?”流水大驚失色,然後喃喃道,“這世道越來越不對了……”

莫如雪心中暗道,請不要自由發揮自由想象好嗎,想那麽真的好嗎!但又不便與她解釋太多,只笑笑,喝了一口茶,吞下一口悶氣,主人對不住了。

而碧瑤那邊,沖流水眨過眼後,見流水一個鬼臉就偷偷摸摸地走了,心下絕望橫生,擡頭望着近在眼前的男子:“你想怎樣,陳舒?”

陳舒笑,喝了口茶:“我想怎樣?不怎樣。若是你當初乖乖成了婚,我哪能跑這麽遠來跟你玩這一出。”

“陳舒!”碧瑤不敢聲音太大,怕一會他連話都不讓自己說了,“你且先把我的軟筋散解了!”

陳舒眨了眨眼,摟住她,道:“不急不急,三個時辰後藥都過了。一會你自己跟你那小師妹說聲,道個別。”

“道什麽別?”碧瑤杏眼怒瞪,“我不要回去!陳三公子!”

“哎,你還知道我是陳三公子,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吶。”陳舒勾了勾她的下巴,笑得千樹萬樹梨花開,“你覺得陳易答應了悔婚就夠了?想得美。你都忘了小時候陳玉燕誰幫你教訓的了?一聽我傻了就不認賬了不是?你那時候可是答應了長大要嫁給我的。”

“嫁個屁!我四歲時說的話怎麽能算數!”碧瑤在此無賴眼前什麽優雅都忘了。

“怎麽不算數。”陳舒收起了笑,淡淡地道,“我都等了你那麽多年了。也是時候收回本了。”

而後流水要走時,經過他倆,陳舒咳了一聲,碧瑤方才輕輕地說道:“流水啊,這次我跟這位公子一見如故,便不回思府了。”

陳舒捏了一下她的腰,看了她一眼,說好的報出自己的名號呢?

碧瑤瞟了他一眼,不開口。陳舒也懶得再計較這些,反正佳人已到手,剩下的都好說,于是親自開了尊口,對流水道:“小師妹,在下兄長承蒙小師妹的救命之恩了。”絕對要擺好架勢,就算搬出兄長的事兒,也絕不能自爆名號!要等對方驚訝地說出:原來是陳三公子……

而流水也很确實擺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道:“吓!原來你就是那陳三傻子?”

陳舒:“……”裝瘋賣傻有時候也不好啊不好。

流水自來熟地坐了下來:“你和你那惡毒美人的哥哥又有陰謀吧?你這樣還傻?那我豈不是沒腦子了嘛。”

碧瑤瞪了她一眼,你就是沒腦子,別豈不是了。

見碧瑤瞪自己,流水以為她是不喜自己跟陳舒太親近,于是很自覺地又站了起來,道:“哎呀,早知道如此,我還幫着她逃什麽婚。好吧,陳師姐夫,你帶着碧瑤走吧,碧玉那邊我去幫忙說的。唔,若是定了吉時,記得告訴我一聲,我還在此處的話,一定趕過去。”

碧瑤的眼睛流露着渴望,流水誤讀為對自己懂事的感激,想了想,又對陳舒道:“陳易早料到你會自己來找班語的吧?所以他答應我的那個要求,算是沒做成,讓他繼續欠着吧。”然後沖碧瑤眨眨眼,“不用太感謝我哦,我走啦。”

碧瑤望着流水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不是啊不是感激啊你動動腦子啊,這是對你能找來救兵救我的渴望之情啊。

顯然是沒戲了。陳舒扶着碧瑤淡淡一笑:“走吧,回家吧,娘子。”

流水覺得自己幫着碧瑤得到了幸福——對于當初助其逃婚的錯誤忽略不計——于是自己心情也很好,搖頭晃腦地回了。

院子空蕩蕩的,花花草草的倒是茂盛,只是少了碧瑤,清淨了許多。于是流水閑着的時候,還是往久窯跑。最後,她那個自己只做了拉坯步驟的瓶子,最終在老師傅利坯、補水、蕩釉、吹釉、繪畫、罩薄釉,進窯燒制之後,終于是出了個成品。流水歡歡喜喜地拿着,往思府走,想拿來送給碧玉。

卻見正門似乎有一大片穿着官服的人,堵着,流水心中一驚,趕緊跑進偏門,見了寒蟬,拉住他,問:“怎麽了?是不是碧玉師兄出了什麽事?”

寒蟬看着她淡淡道:“你先坐下來。”

流水依言坐着,臉色凝重,道:“你說吧,我準備好了。”

寒蟬緩緩道:“皇上給師兄封了侯,封號‘無憂’。”

流水呼了口氣:“我還以為什麽呢,吓死我了,這是好事啊。”

寒蟬看了看她,又道:“還有一件。皇上,下旨,讓十二公主下嫁給無憂侯。”

流水腦海中似乎傳來遙遠的爆鳴聲,震得腦子嗡嗡作響。

她全身像沒入了水中,全身脫力,再沒什麽可以抓住的。手一松,新制成的瓶子啪地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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