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寒蟬見了流水這副模樣,心有不忍,道:“你也莫想太多。碧玉師兄與那十二公主連面都沒見過,此次這般安排下嫁,定是那皇帝的主意……”

流水回過神來,哼了一聲,沖寒蟬冷笑道:“怎麽?又要給我講什麽胸懷天下的大道理了?你們男人既然如此有本事,何必還安排什麽下嫁的權衡之策,直接砍了算了啊。至于那個連跟碧玉面都沒見過的公主。”流水頓了頓,然後再緩緩道:“我也不羨慕她。說不準,她正在與自己侍衛抱頭痛哭呢。你且提醒碧玉,別讓自己帶了綠帽子,好看得很。”

寒蟬默默無語:流水爆發了,所有男人都被損了。而且思路發散得好遠,還能瞬間想到公主侍衛的戲碼。

這個時代,再怎麽,女子也是弱的那個。流水心有不甘,但也無奈,她再次悔恨自己沒什麽本事,不夠強悍。不然,等着碧玉穿了紅衣騎了大馬,自己一掠而過,把他搶走便是;最好再對公主撂下一句:“回去告訴你皇帝老兒,要人,就自己來搶。”

流水悲極轉怒,怒極轉悲。最後,踢了踢腳下的陶瓷碎片,蹲在地上,抱着膝蓋,肩頭一抽一抽的。

寒蟬不擅長安慰人,只拍拍她的肩,想着措詞:“別傷心了。你等等,等碧玉送走了宮裏來的人,再與他說說便是。”

“說,說什麽啊?”流水哭喪着一張大花臉,抽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我能叫他抗旨嗎?不能啊!死皇帝,真想滅了你全家……”

寒蟬猶豫道:“或許,碧玉成親後,可以不與那公主……”

流水邊哭邊反駁道:“算了吧,你傻呀,萬一那皇帝老兒還是不放心,非要碧玉生個子嗣怎麽辦?嗚嗚嗚嗚,忍了着個就會忍下一個,我忍個屁啊我……”

寒蟬看着她的這副樣子,心情很是抑郁:別的姑娘哭的時候都是梨花帶雨,怎麽流水哭起來就是鬼哭狼嚎?

流水哭了沒一會兒,就站起了身,擦了擦眼淚鼻涕:“寒蟬,你說得對,你看我在離開碧玉的一年多都好好過下來了,日後定是還能過得好好的。慢慢來就是了。”

寒蟬默:請不要曲解我的意思,那句話不是勸現在的你的。

然後流水就開始打包收拾自己的東西,肩膀還一抽一抽的,寒蟬拉了拉她的包袱:“你,再等等吧。碧玉說不定有什麽主意也不一定。”

流水搖搖頭:“不要了。想來還能有什麽主意?他能立即入宮,是殺了那隆德帝不成?定是要我忍,要我等。現在是定了親,要我等着;然後是成了親,還是要我等着;然後呢?什麽時候是個盡頭?”

寒蟬道:“可是終有等到的那一天。”

流水笑:“是啊,總有等到的那一天。可是我這中間的時間呢?那些抑郁的日子呢,都會是一天天劃在身上的,日後,也無法彌補。而且,碧玉既然要宏圖大展,日後不管如何,他的妻子,若無什麽錯,也不能說休就休吧?這又到何年何月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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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蟬沉默了許久。見流水已經打包好了,仍然沒放開了手:“你倒是想得通透,但你是想清楚了嗎。”

“是啊,”流水擦幹了淚,笑笑,“我的心,肯定是個淺底的杯子,裝不了那麽多的陰謀詭計,稍微有點什麽情緒,就漫出來了。所以啊,寒蟬,別攔我啦,如果你不想我日日夜夜到你這邊又哭又鬧的話。”然後又嘆了口氣:“我不知道在內心跟碧玉說了多少次再見。這次,許是真的放下了吧。”當然了,她每一次都是這麽想的。

聽道“日日夜夜到你那邊哭鬧”的話,寒蟬手抖了抖,終是放開了。流水笑了笑,過去輕輕摟了一下寒蟬:“再見啦,我的小玩伴。祝你心中的天下,太太平平。”

寒蟬拍了拍她的肩膀,送她上了馬車。安姓幾人顯然是較為了解自家掌櫃眼睛裏不容沙子的德行,早收拾好了包裹,在偏門門口候着。然後流水沖寒蟬揮了揮手,合上了馬車簾布,車輪滾滾,又向遠方駛去了。

而當碧玉聽到杜公公宣讀出這道聖旨之時,腦海中同樣也有一聲巨響,震得人晃晃蕩蕩。但他沒有脫力的權力,只能恭恭敬敬地跪着,聽着杜公公尖銳的聲音把它念完,然後領旨謝恩;再然後,領着人,陪着笑,寒暄打賞。

最後當熱鬧都已散去,待到他匆匆趕來時,看見流水房間裏,只餘下一地碎片,和一屋子若有似無的香氣。

寒蟬嘆了口氣,上前道:“師兄。”

碧玉愣了愣,對寒蟬道:“她走時……有說什麽嗎?”

寒蟬記性好,把與流水的對話一字一句都轉告給了碧玉。碧玉眼眨了眨,最終,緩緩道:“是啊,她說了多少次再見。”每次都是看着她走的背影,遠遠的,像蝴蝶一樣,翩翩飛走。

碧玉低□,掏出個白綢的荷包,下角只有個簡簡單單的“玉”字,在地上那些碎片中,挑了個花紋完整點的,放了進去。

然後起身對寒蟬道:“走罷。我要去休息一會。”

自己太累了。答應過會等他的那個人,終是沒有等他,連句告別都不肯說了。這院子還是那麽幽靜漂亮,有着那些流水并不知道的奇花異草,只是沒到時節,眼下初冬,都沒什麽動靜。若是春天來了,百花齊放,這院子裏的風景,将會更加惑人。碧玉慢慢掃視了一圈,只是,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而流水上了馬車,卻是迷茫,不知往何方去。想着原本想去的那豐澤城吧,也因着跟陸遠賀鬧翻了,去不了了;廉城太遠;溪山怕觸景生情;而這個宛城,更是有碧玉在,想着就要掬把淚的,更是留不得。

其他城鎮流水又不熟悉。于是流水想了想,調轉了頭,往那洛水城駛去。

碧瑤已經去了陳家,于是班家流水也不能去了。住在客棧,終究不是個長久的事兒,價格又貴,吃的菜又肉少。于是流水和安姓三人安頓下來之後,又開始尋覓店鋪,看有沒有正好哪家店鋪要轉讓的。

顯然,地段好的鋪子,估摸着是剛挂出牌子,就出手了,人家一般還會有熟人早早地盯上了,自然是輪不到流水等人了。等到尋找了近十天,找到一處小巷裏,有點陳舊的一家店鋪,店家經營不善,正要轉手。

流水一看,就知道是地段不行。店家卻還是絮絮叨叨:“哎,要不是我家中老母親出了點事,這家店鋪,我是斷然不會轉讓的……思鳳樓可是老招牌了,若是你前些年在這鎮上,便知道思鳳樓多火旺了。哎,這三百兩,絕對是虧本價。”

流水掃了周圍一眼,看到本來此處是有一條不算窄的路的;只是,想來是今年,不遠修了一條更寬敞的大道,除了這附近的住戶,其他行人都不用到這邊來繞了。只是這店鋪東西齊全,價格也不算貴,若是能夠打出點名氣,還是有人能夠願意多走幾步,來逛逛的。

流水撫了撫下巴,緩緩道:“店家,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你這店,這地段……”然後搖搖頭,“你也知道,你就是有了思鳳樓的名聲,也沒得多少賺。我主要是想找一落戶地兒,太貴的,自然是得不償失了,店家你說是不是。”

店家哎喲喂拍了拍腿,表情跟流水割了他肉似的:“小姐呀!我這店可是虧着本流着淚轉讓的呀!可別再壓價了呀!”

流水眯了眯眼,道:“算了,這樣吧,你這店裏的開店用的東西,都留給我了;順帶你給我運十株桃花樹來,我在此處對于苗圃不熟,你留神點找個精神點的樹苗。”

店家連連喜笑顏開地應下了,兩人寫了字據,流水也付了定金,然後便道了別,往小巷外走去,一邊思索:“這處地兒,到底是做什麽好呢?”

安然想了想,猶豫了片刻,還是對流水道:“掌櫃的,雖然此處價格低,但畢竟地段确實不好。開酒樓什麽的,四處也沒什麽風景可看。我覺得,或許還是找一家熱鬧地兒的,要好上手些。”

流水點點頭:“自然是不能做酒家了,這麽長一條巷子,走過來估摸着都餓了。酒香不怕巷子深,要麽我們就做酒肆吧。”

安逸安适對視了一眼,然後安适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掌櫃的,你知道怎麽釀酒麽?”

流水愣了一下:“不知道啊。要不我們去進點酒來,再賣了,多方便呀。自己釀酒,好麻煩。”

安姓三人面面相窺:這樣子的話,掌櫃的,你還指望賺着錢嘛。

流水逛了一圈,又繞到了那圍牆高高的陳府。想了一下,對看門的道:“我是你三少夫人的舊識,你且去通報一聲。”

那小厮看了她一眼,猶豫道:“額……我們這沒有三夫人,我們家三少爺絕對沒有搶人家姑娘回來。”

“……”流水笑着摸摸他的頭,道,“陳易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派你這個笨得可愛的人呢。”然後沖裏面大喊:“陳管家!出來!”

只是出來的卻不是那胖胖乎乎的陳管家,片刻後,一人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鬓淳濃染春煙,獨立于臺階之上,一身月色衣袍,沖流水盈盈一笑:“我家小厮怎地笨了?你是忘了三少爺不在我府裏麽?”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這篇還沒寫完。。

但我已經開始想下一篇了。。

這篇文多少字完結比較好呢=v=||好糾結。

而下一篇是繼續古言呢,還是寫古穿,還是寫現言?

我目前在糾結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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