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桃妖
“可惜,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被反噬了。”
“我沒有想到她居然那麽膽大包天。她只是個才化人形不到二十年的小妖,居然動起了改造邪術的念頭。”
孔飏說到這裏嘴裏泛起了苦澀,他從來都是個多情的人。并且也沒覺得多情有什麽不好。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我對待每一名女性都是溫柔以對。不論她是漂亮的,還是醜陋的。不論她是活潑的,還是害羞的。每一名女性都是世間的珍寶,她們承擔着種族延續的重任,用骨血孕育着生命。她們值得尊敬。那個小桃花妖……我自認沒有對她不好的地方,她為什麽要去找情降?我對她的喜愛還不夠嗎?”
“……”
李栖梧本來前面聽着還好,聽到後面忍不住滿頭黑線,在孔飏問出口的時候,她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吐槽:“你還真是渣而不自知啊。”
孔飏:“……?”
“因為愛情是獨占啊。”
李栖梧聽着自己用幼女聲音大談愛情,忍不住罵了一聲“草”,用小女孩的聲音談論愛情什麽,簡直太生草了。
孔飏也有點受不了,他不服氣地說:“你小小年紀,你懂得什麽?”
李栖梧翻了個白眼,“姐姐我今年十八。已經成年,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別和我說什麽,我愛你只要你好我就好的屁話,那還是不夠愛。或者說,那人太聖母聖父了,步入神的境界了。真正的凡人生來就有着各種欲望。從第一口奶的食欲開始,人活着就有各種欲望。不止是愛情裏,就算對于某件物體,人都是有占有欲的。我不一定會使用它,但我一定要擁有它,哪怕它只是擺設在那裏,我擁有了,我就滿足了。”
“我不知道妖族是怎麽樣,我一個半路出家的妖族,思想上還是人類的那套。在我看來,桃花妖小姐姐肯定是受不了你的濫情。既然對她那麽好,在她看來就是對她有意思。或者說,她對你有意思,但看出來你對她沒意思,甚至她只是你漁場中的一條魚而已,小姐姐當然不甘心。既然不甘心,就會想辦法解決,雖然她選了個最差的方法。”
“但是……”孔飏忍不住嗫嚅出聲,“我的先祖在山中和衆多孔雀女嬉戲,也沒人覺得他渣啊。”
“……只是你不覺得渣吧。”李栖梧撇了撇嘴嫌棄地說,“你沒看過宮鬥劇嗎?在皇帝面前所有妃子都和和氣氣,背地裏鬥的你死我活,你怎麽知道你先祖有沒有翻車?”
“而且……”李栖梧嘲笑地問,“如果是你,你翻車了,你會讓你的後代知道?”
孔飏:“……”不,如果他翻車了,他會将黑歷史徹底埋進土裏,再在上面種上一大片樹。
“桃花小姐姐真是太慘了。”李栖梧搖了搖頭,“你沒辦法救她嗎?”
孔飏搖頭道:“她改良後下情降的對象是我。她以為我會被情降影響,沒想到,她改良的情降咒術不是我的對手,頂多讓我掉了點羽毛。降頭術這種東西,只要用了就會有反噬,不論成功還是不成功。陳琳琳因為作死改良了不熟悉的降頭術,她承受的反噬比普通的反噬還要厲害。”
孔飏回憶起他見到陳琳琳時的畫面,憐惜之情再次泛起,“她是桃花妖,是草本樹木科,本來天敵就是蟲子。反噬讓她的身體內充滿了蟲卵,她化身桃林,把蟲卵用靈力排出,但根本就沒用。我到那的時候就發現,那些蟲子不是我能吃的。只是吃了一點,我尾羽就開始掉,要是把桃林裏的所有蟲子都吃了,那我命也沒了。”
“我本來想立刻就找追爺幫忙,可是……”
“可是什麽?”李栖梧問。
孔飏尴尬地說:“可是我被制住了。”
李栖梧:“……你是說,你一個化形兩百年以上的老妖精被個化形不到二十年的小桃花妖給制住了???”
孔飏有點小難堪:“……這種事就不要重複了吧。”
“……”
李栖梧簡直無語了,怪不得韓追罵他,如果她是韓追,她也會罵。
孔飏含糊地把這段丢人的事略過,“總之就是我一時不察,被她關進了地下室。她和我講了好多事。我勸她,我說我認識個很厲害很厲害的大佬,我救不了,但大佬一定能救。可是……啧,可是她就是不信。”
孔飏嘆氣:“是我小瞧了這事。追爺其實應該也沒認為是什麽大事,但誰能想到,那個反噬那麽厲害,能創造出我都不能奈何的蟲子。陳琳琳靈力透支的厲害,她對我下了一種靈力反哺咒。只要我身體産生靈力,就會被她吸收。而她就靠着那些靈力抵抗反噬。”
只有兩只蠟燭的地下室裏,小桃花妖一直在凄厲的哀嚎。
她叫了很久很久,一直叫到發不出聲音來。
孔飏仰躺在石臺上,他看不見小桃花妖現在的模樣,小桃花妖也不讓他看。
抵抗是沒有任何用的。
他自己本身都奈何不了反噬孵化出的蟲子,更何況只是拿了他靈力的小桃花妖。
只要多抵抗一分鐘,她就多痛苦一分鐘。
“阿飏,我好疼啊,阿飏。”
“阿飏,你摸摸我好嗎?……不不,我現在好醜,我不能讓你摸。”
“阿飏,你現在終于在我的身邊了。”
“阿飏……陪陪我,陪陪我。”
“阿飏,好疼啊。你陪着我,我就不疼了。”
“阿飏……阿飏……”
小桃花妖的聲音越來越弱,一直到她再也叫不出聲。
漆黑的地下室,只有那兩只紅燭燭火搖曳。
反噬造成的腐爛臭味越來越濃烈,孔飏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說幹了嘴巴,說他認識的大佬一定會救她,可是那個小桃花妖始終都沒有回答。
“好疼啊……好疼啊……”
一聲一聲的哀嚎,簡直讓孔飏絕望到了骨子裏。
他憐惜她的痛苦,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他甚至在想,他還是別運轉靈力了。
他運轉靈力只會讓靈力生生不息地被吸走,然後延長小桃花妖痛苦的時間。
孔飏就那麽放棄地躺在那裏,完成小桃花妖最後的請求,
陪着她,陪着她。
“她抵抗失敗了。”李栖梧輕聲說。
孔飏悵然地嘆了口氣,“是啊,她失敗了。追爺說,她是在你們進來之前就死掉了。”
李栖梧歪了歪頭,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結束了那小桃花妖的生命。
“外面的桃林被我燒了。”
孔飏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那個反噬孵化的蟲子就是被你鳳凰真火燒成了灰燼。”
看出來少女似乎有點不安,孔飏補充了一句,“追爺既然說在你們來之前小桃花妖就死了,那就是在你們來之前。你在她死後替她滅了那些蟲子,也算替她報了仇。我替她謝謝你。”
李栖梧聞言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她還真怕都是因為她把樹和蟲子都燒了,那小桃花妖才死的。沒看那堆灰燼裏的遺骸都是一截焦木嗎?
既然孔飏說小桃花妖的死和她沒關,那應該就沒關。
“太傻了。”李栖梧喃喃自語,“真是太傻了。”
孔飏也跟着嘆息,“确實太傻了。”
地下室的牆上挂了一副畫,那是他們最初的相識。
他早就不記得的相識。
草木化形本就比動物要困難。
畫上的那棵桃樹正是還未化形的陳琳琳,而在樹下飛舞嬉戲的孔雀是孔飏。
孔飏後來化形成功,離開了山上。他走入凡塵,融入凡塵。
山上的桃樹等了一年又一年,時光輪轉,兩百年一晃而過。
她終于修煉有成,幻化成了個少女,走向了她惦念了兩百年的孔雀。
少年人帥氣中帶着豔麗,他早就不記得她。
他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在她因為不熟悉娛樂圈被刁難的時候,為她出頭,為她說話,告訴她怎麽在這個絢麗又複雜的世界生存。
越是相處,越是執着。
越是執着,越是不甘。
她思念了他兩百年,她陪伴了他那麽久。
憑什麽他對她和對其他女人沒什麽兩樣?
執念成魔,終入地獄。
李栖梧撲棱撲棱翅膀,想要扇走傷感沉重的氣氛。
她雖然吐槽孔飏就是個渣男,但感情這種事說不清的。
能怪孔飏不愛陳琳琳嗎?
根本不能。
沒道理陳琳琳癡戀着孔飏,孔飏就一定要回饋同樣的感情。
“我将來絕對不會為個男人去死!”李栖梧覺得陳琳琳傻透了。
孔飏聞言忍不住吐槽:“別立Flag好嗎?你這種話就和打完這場仗我就回老家結婚沒有什麽兩樣啊喂。”
李栖梧飛起一腳就踹向孔飏的腦袋,“別詛咒我好嗎?!”
将孔飏的頭發攪合成一團雞窩後,李栖梧終于停下她幼稚的行徑,把話題拉回到她最想知道的地方。
她用一種慈祥到詭異的語氣問:“孔飏,我是你的小祖宗對不對?”
孔飏:“……”
孔飏哭笑不得地應道,“對對,你是我的小祖宗。”
李栖梧鄭重地點了點她的小腦袋,說道,“既然我是你的小祖宗,那你就不能騙我。你告訴我,韓追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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