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情降
李栖梧撲棱着翅膀,覺得自己剛剛的語氣似乎不夠驚喜。
她用一種誇張的狂喜語氣再次問,“我是鳳凰?”
李栖梧不止是問,還邊問邊舞,看起來高興瘋了。
“哇哦,傳說中的神獸啊!”
韓追似笑非笑,沒有揭穿李栖梧拙劣的表演,他漫不經心地說:“當然是鳳凰。是天地間最後一只瑞獸。”
所以……還有呢?
鳳凰幼崽睜着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韓追一把抓住撲棱着翅膀的幼崽,“所以你就乖乖的聽話。不然我就把你賣到動物園去。”
“……”
又是這樣。
李栖梧眼前晃過那雙漠然又厭倦的眼,她撲棱着翅膀飛出了結界。
鼻尖都是狹小地下室內的臭味,小小的幼崽飛到孔飏的肩頭,昂頭對韓追說道:“我不是他的祖宗嗎?我要去他家!”
剛剛坐起身的孔飏頓時頭皮發麻,他命可沒追爺硬,承受不來啊。
李栖梧心裏有些忐忑。
她保持昂頭的狀态一動不動,生怕動一下都代表她的不堅決。
她其實這麽做有點不太好,韓追沒做錯什麽,相反還對她很好,她就這麽離開似乎有點忘恩負義。但她不會忘記她見到他第一眼時本能的恐懼。
既然已經想起來了,雖然不清楚韓追為什麽養寵物一樣養她,但她還是想先遠離他。
之所以選擇孔飏是她沒別的選擇,變身成個幼崽,離開韓追外面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只能喝西北風。孔飏怎麽說也算她“後代”,雖然看起來和韓追很熟,但應該不會害她的……吧?
而且,就算孔飏害她,她自認為還能從孔飏手裏跑掉,要是韓追哪天真要害她,她想跑都跑不掉。
韓追看了站在孔飏肩頭的幼崽幾秒,很快就移開了目光,無所謂地說:“随便你。”
“追……追爺!”孔飏哭喪着臉,剛想抗議卻被韓追冷冷瞥向他的一眼給定在原地。
拒絕的話被噎在喉嚨裏,半響才用帶着哭腔的榮幸語氣說,“能孝敬小祖宗,我、我真高興。”
呵呵。一點都看不出來高興。
李栖梧扭過頭,裝作不知道孔飏的不情願。她……她就再呆幾天,等從孔飏那裏套出來想知道的事,她就會離開,去找爸爸和媽媽。
她……不會呆太久,而且未來她也會報答孔飏和韓追這段時間收留她的恩情。
李栖梧偷偷轉頭看了韓追幾眼,心裏又別扭地泛起了幾分少女的小矯情。真是她說走就讓她走呀,怎麽就不挽留挽留呢。他對她也是用心了,就算是當寵物養,也該有點感情吧?怎麽連個意外的表情都沒有,當真是不在意啊。
孔飏身體恢複力氣,這地下室他躺了七天實在是不想再躺。而且,這味道太難聞了。
“追爺,咱們是不是該走了?”孔飏從石臺蹦下,突然想起來地問了一句,“陳琳琳死了?”
韓追用下巴示意孔飏往石臺不遠處的地上一團看去。
整個三十平左右的地下室只有供奉臺上的兩只蠟燭照明。
那團東西在石臺角落,剛剛孔飏一時間沒注意。等他仔細看清楚後,憐香惜玉之情又起了。
“她……這是何苦呢。”
這世界上本來妖就已經不多,好不容易化形成功的桃花妖,要美貌有美貌,現在世道這麽好,在娛樂圈裏好好玩樂不好嗎?
角落裏的一團已經不再是人形。孔飏走過去,輕輕将表面黑色的灰燼撥開,在裏面找到一截焦木。
他沒有嫌髒,把那截焦木放入懷中。
李栖梧有些懂,又不懂。
孔飏和她想象中游戲花叢的渣男不太一樣,他溫柔的過分,哪怕這位桃花姐姐害過他,最終他也願意将她的遺骸收好。
走出陳琳琳家的別墅,孔飏将那頭漆黑如墨的長發變回短發。
別墅外面完全變成了另外的樣子。
來的時候,這片地域就像錯落在另外的時空,而此時陳琳琳家的小二層別墅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院,在距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就是另外一幢。
鄭青坐在車裏,眼睜睜看着前方桃林突然着火,然後街道突然變了模樣,空間變換得就跟穿越了似得,他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根本就不敢下車。
直到又過了大概十分鐘,從街道右手邊別墅看見追爺和自家藝人出來,他才松了一口氣。
孔飏打開副駕駛的門,風風火火地坐進車裏,“鄭青,趕緊地,我要回家洗澡!我都要臭了!”
孔飏回過身,問坐在後排的韓追:“追爺是來我家還是送您回去?”
韓追進車後就仰頭靠在後座椅背上閉目養神,聽見孔飏的問話,直接回道,“送我回去。”
“好嘞。”孔飏對鄭青吩咐道,“先去古玩一條街。”
今天不是休息日,古玩一條街上行人并不多。
韓追取下“什麽都有”大門上的門鎖,走了進去。
店鋪裏安安靜靜。
他走到櫃臺扔下鑰匙和鎖,“嘩啦”一聲,更顯得此時的寂靜。
“……”
啾啾叫的小東西跑了啊。
韓追坐回老地方打開電腦,神色厭倦地點開最新的電視劇,在一片聲音中,他窩在椅子裏閉目。
李栖梧跟着孔飏回了華陽一品。
華陽一品是孔飏居住的公寓小區,位于南城最繁華的商業市區。
孔飏這人愛熱鬧,最不喜歡住在遠離市區的別墅,他在華陽一品購買的這套公寓價格比陳琳琳那幢郊區小別墅要貴的多。
孔飏去洗澡了。李栖梧撲棱翅膀飛到巨大的落地窗邊。
整個城市盡收于眼底,夜晚的時候,萬家燈火,想必會非常漂亮。
孔飏洗完澡後,發絲還帶着水汽。
他從博物架上取下那天韓追遞給他的那個櫻粉色的“茶葉罐”。
李栖梧飛了過去,好奇地見到孔飏将櫻粉色“茶葉罐”打開,将裏面黑色灰燼倒進垃圾桶後,把他帶回的那根焦木縮小放了進去。
說實話,整件事李栖梧還迷糊着呢。
在孔飏送韓追回去的時候,孔飏問過,陳琳琳是什麽時候死的。
韓追說,在他們去之前。
孔飏将“茶葉罐”的蓋子蓋上,他傷感地托着櫻粉色的陶瓷甕嘆了口氣。
“能講講嗎?”李栖梧降落在櫻粉色的“茶葉罐”旁,安慰地蹭了蹭孔飏的手指。
雖然說偶像愛豆濾鏡已碎,但怎麽說也是曾經真心喜歡過的,見不得他太過傷心。
孔飏直愣愣地盯着櫻粉色的“茶葉罐”,良久開口道,“我知道她會死。但沒想到那麽快。”
韓追罵他蠢,罵他傻,不想着反抗,實在是因為陳琳琳本身就快死了。
如果他的靈力能延緩她的死亡,那他願意提供自己的靈力。
但事實上,他的靈力卻又叫陳琳琳痛苦。
他不知所措,幹脆就放任自己什麽也不做。滿足那個桃花妖最原始的期望。陪着她,陪着她,一直到她死去。
上古時期孔雀大明王本身就愛美人,貪愛逸樂,常常與衆多孔雀女在山中嬉戲。他是孔雀明王的後代,自然也遺傳了這一習性。
他生性多情,自然也不會怪罪桃花妖,尤其這桃花妖還付出了性命。
“她為什麽會死?”李栖梧問。
孔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你知道降頭術嗎?”
還沒等李栖梧回答,孔飏就繼續說了下去,“降頭術起源于東南亞。是一種巫術。圈內不少明星都信這個。”
這個李栖梧聽說過。以前她都拿這些當做封建迷信,當奇譚來着。不過鑒于她都能變成鳳凰,沒準這些是真的也說不定。
孔飏拿起裝着焦木的櫻粉色陶瓷甕放回了博物架。
他指着博物架上格子裏裝的“茶葉罐”說:“我就是因為這些才混的娛樂圈。巫蠱術大多都是蟲子,那些含有咒怨的蟲子對于我們妖族來說,是大補之物。”
孔飏摸着櫻粉色的茶葉罐嘆氣:“陳琳琳一開始找到我和我說她被前輩騙了,她特別後悔沾上這種邪門玩意,請求我幫助。我應了。在圈子裏這麽多年,基本上圈子裏都知道我能治這個,所以陳琳琳來找我我一點都不奇怪。”
“陳琳琳那只是個情降。這年頭小姑娘最容易被情降引誘。愛而不得,企圖求助于鬼神。這種玩意對我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我把她施術的媒介拿了回來,吃了。當時其實也沒事,沒想到,過了半個月,我的尾羽就開始掉。”
“一開始我還真沒往小姑娘那邊想。我吃咒怨産生的蟲子吃了那麽多年,從來沒出過事,而且掉尾羽這種事……”
孔飏說到這裏一停,一下子就想起上次韓追來這裏的尴尬事,他連忙把這個話題帶過,“總之,追爺來這把那個陶瓷甕往我面前一放我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所以,你就去找她了?”
“當然。”孔飏毫不猶豫地說,“這已經超出平時我遇見的普通降頭術的範圍了。怎麽說我自化形以來,修煉也有小兩百年了。雖然敵不過追爺那種老妖怪,普通人做的小咒術還是奈何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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