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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霁捕捉到老板神色裏的一絲猶豫,乘勝追擊道:“店家見多識廣,應當知道錢財于我這樣的人,純粹是身外之物。”
生意人哪有放過嘴邊肥肉的道理,聞聽此言,老板便拿了主意,讓小二去庫房,拿出了幾軸畫作。
“公子既然意趣不俗,小的就直說了,這幾幅畫或許能符合您的心意。”老板已經看出朱霁眼光毒辣,也不蒙他,直說:“這些是禪宗山水,實話實說,雖然是仿品,但是很有真跡的氣韻。您也知道,能畫成這個程度,也是需要些筆力的。”
朱霁命小二将畫軸一幅一幅打開,瞬間覺得這些畫作,确實很有真跡的意蘊,與王瑾送他的那幅《東山林壑》的贗品,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裝裱的畫軸都是同一款規格。
朱霁眼前一亮,從運用筆墨的細節處洞察到,這些畫與《東山林壑》的仿品,如出一轍,似乎是同一人的手筆。
簡單詢問了價格,朱霁令四寶從身上取出了交鈔,老板頭一回見到這樣不還價的買主,滴溜着眼珠子就要伸手從朱霁手上接過交鈔,卻被晃了一下子。
朱霁看着他見錢眼開的樣子,笑道:“老板別急,我可以再加些銀兩,卻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老板不明就裏地看着他。
“要讓我知道,送這些畫作來此售賣的人,是誰。”
次日,沈雷一早在衙門就被雅昌齋的小二截住,告訴他畫已經成交。
沈雷畫了卯,就直奔雅昌齋的後堂,老板從屏風後面出來,拿着一個金色綢布的小包,遞給沈雷,道:“那位買家不方面露面,讓小人将潤筆直接交給公子。”
沈雷接過來,打開竟然是五只百兩的銀錠子,每一只都是官銀成色,分量很足。
“這麽多!那些畫全都被同一個人買了?”沈雷有些狐疑,他把畫作寄賣在這裏已經有四五天了,卻一直無人問津,怎麽會突然出現一個買家包圓兒了呢?
“所以說這些畫運氣好,遇到了慧眼識珠的人呀。”老板随即附和,試圖蒙混過去。
沈雷雖然覺得事情似乎來得太巧,但覺得既然畫賣出了就是好事,給付了畫齋抽傭之後,就帶着銀元寶離開了畫齋。
聽他離開,朱霁從屏風後走出來,恰好看着沈雷邁出畫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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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雷匆匆走遠,朱霁神色陰沉地輕聲問畫齋老板:“這位寄賣畫作的人,和榮恩公府有何關系?”
畫齋老板也是一愣,沒想到朱霁會直接提到榮恩公府。
老板心裏明白,這樣未經允許就透露賣家的身份,有些不厚道,但是朱霁那陰沉的神色,帶來了不容他躲閃的氣場,便小聲道:“實不相瞞,這位是沈府的長孫,名喚沈雷,是東院庶出的沈二爺沈嵩的獨子。”
朱霁聽到“沈雷”兩個字的時候,神色為之一變,轉瞬間便在唇角勾勒出冷冷的笑意,對身後的四寶道:“我們走。”
畫齋老板此時心頭便有些懼怕,忙慌亂着說:“小人不知道公子是何等身份來頭,我這裏只是小小的畫齋,可不想惹上什麽麻煩啊。”
朱霁沉默,不再理會,款步出了畫齋。
倒是他身後的四寶,對畫齋老板笑道:“只要你對今日事守口如瓶,自然不會有任何麻煩。若是透露出什麽,那便不好說了。”
***
沈書雲從沈雷手裏接過五只銀元寶,震驚到說不出話。
她沒想到自己那幾幅贗品,這麽快就找到了買主,還是一次性全部出手。
“多謝大哥哥,為了這件事辛苦奔波。”雖然沈書雲對沈雷謝,可是事情如此順利,倒讓她不安起來。
“倒也談不上辛苦,能這麽快找到一個買主,真是一件高興的事。”沈雷看沈書雲神色有些猶疑,也明白她內心的不安,便說:“其實我也覺得意外,如何能在這麽快的時間內,找到買家。但到底真金白銀,人家沒有坑咱們,所以也就不必再想那麽多了。”
沈書雲雖然心有疑窦,但到底銀子在手,中秋節的虧空補上了,自己也犯不着再去典賣首飾,心裏還是喜悅的。
倒是沈雷,告辭之前,問沈書雲:“聽說祖父生辰,也往臨安蕭家送了請柬?”
沈書雲沒想到沈雷會問這件事,想必也是在為她的婚事探口風,便直言道:“是送了。我表哥蕭唯仁先致函祖父,說了些請安的話,祖父便讓父親給臨安下了壽宴的請柬。”
沈書雲又擡頭看一眼沈雷,似乎是自嘲:“我以為只有父親和母親着急把我遠嫁,沒想到大哥也想問我訂婚的事。”
沈雷笑着搖搖頭,對沈書雲語重心長道:“你今年十六了,議親也正當時。先前咱們家受先帝聖眷,你是沈門的榮耀,祖父挑揀也是正常。如今形勢不同,你又不似書露有親娘謀劃,這些事我幫不上你,可是作為兄長也是擔憂記挂的。”
沈書雲知道沈雷是為她的前程和未來打算,可是想到一旦嫁人就要離開祖父,心裏卻是悶悶不樂的。
沈雷見她如此,也知道緣故,反勸她道:“臨安蕭家是你外祖家,應當是個十分富足的門第。你是祖父的掌上明珠,誰人不知。可是到底老人家有駕鶴的一日。将來,家中萬事有我,你只管看看蕭家的人,是不是良善之輩,值得咱們托付,便不要考慮其他。總之你過得好,祖父才能放心。”
一番話,倒是讓沈書雲心頭覺得暖融融的。她目前得到祖父支持一時掌管家權,卻心知肚明,未出閣的女孩子,只有嫁了才真正有自己的家。
“我知道了。兄長一片苦心,都是為了我考慮。”
沈雷憨厚一笑,與沈書雲告辭。
***
因得到了銀兩,沈書雲便放下心中壓了多日的煩擾,才生出了這個年紀少女該有的閑情。坐在蓬蓬遠春的庭院當中,她擡頭看秋日巧雲層層疊疊,在碧藍的穹頂堆出宛若仙境的白色山巒來。
祖父是在戰場中趟過生死的人,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教給她如何通過白日的雲朵辨識天氣。她知道今夜注定無星無月,甚至可能會下雨。
但是秋風帶着雲的氣息拂過她姣好的面容,心底忍不住對即将到來的中秋佳節有了一絲憧憬。
今年中秋會是晴朗的月夜嗎?如果适逢冰輪懸空,皓月當頭,一定要和祖父好好坐在一起賞月、聊天,就像過往的每一年一樣。
從小到大的每一個中秋,她都守着祖父,從祖父還英姿勃發到如今垂垂老矣,她記得住每一回中秋,都有祖父的慈祥又爽朗的笑意,給她一份阖家團圓的安寧和惬意。
但是突然,她心頭滑過了一個有些悲哀的想法,念頭冒出來她就強迫自己趕緊忘了。
今年,會不會是她最後一次和祖父過中秋呢?她不敢去設想祖父日漸消瘦的身體還有多少時日,但是定親這一項事情,已經足夠讓祖孫兩個自此再不能相依為靠了。
臨安明明距離京師并不遙遠,甚至水路不消兩日就可以直達,但她仿佛覺得一旦過些時日和蕭表哥相看過後,若是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意外,這門親事應該會定下。
那麽,不久之後嫁為人婦的那天,她就将與如今歲月靜好的閨中歲月永遠作別。
究竟,長大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沈書雲将自己沉浸在一番苦思之中,卻被念春突然打斷,對她輕聲道:“姑娘,存雄居的人過來請您。”
沈書雲站起身來,疑惑地看向蓬蓬遠春的院門,四寶手持着拂塵,永遠那樣穿戴齊整随時待命的樣子,謙卑而平和地對她行禮。
她不知道朱霁又在弄什麽幺蛾子,但想也沒想就決定拒絕,對念春道:“告訴四寶公公,有什麽事情,請世子拟定信函周知咱們府上,我一介女流,不方便去的。”
念春過去知會了四寶,四寶便回去複命了。
***
朱霁坐在存雄居的書案前翻看着薊州剛剛送來的密報,執筆在上面批複着。
父王舉事應當在年末歲初,密報中讓他一定疏通好京城的勢力,在舉事之前,要及時逃回薊州,再随大軍一同南下。
如果行軍順利,将來在大局既定之前,帥兵攻克京師的重任,恐怕要落在他的肩上。因此這段時間,他要把京城的地形、布局和布防都爛熟于心才行。
想到戰場上駿馬的嘶鳴、長戈的撞擊,朱霁便覺得血液中翻湧着巨大的熱浪,灼灼的逐鹿之心此刻就躍然在眼前。
他剛剛把批閱了的秘奏遞給密使,就見四寶低眉順眼地進來,便料想到了沈書雲拒絕了他的邀請。
“世子,沈大姑娘說若是有事,請以信函呈送沈府,她一介女流不方便前來。”
朱霁一點也不意外,卻在心裏道:“倒是會裝得這般尊崇禮教、安分守己的樣子。”
他也不惱,随手從案頭拿出一卷在雅昌齋買回來的仿品字畫,扔給四寶,和顏悅色又成竹在胸地說:“拿着這個去請沈大姑娘,再看看她來是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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