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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雲在院中看見四寶去了又來,便起身走過去,想親自勸他回去。
但等到她走到四寶身旁,才看見他手裏還拿着一幅畫,似乎在哪見過,就疑惑起來。
四寶神色平常地把畫遞給她,她打開畫軸的一瞬間就神色大變。
這是她交給沈雷,到畫齋去售賣的古畫贗品。
怎麽會在四寶手裏?
“世子說,将這幅畫給大姑娘看看,您再決定是不是親自往存雄居走一趟。”四寶還是那樣謙卑溫和的語調。
盡量斂起不豫之色,沈書雲喚來念春,低頭跟着四寶,往存雄居去了。
一路上,沈書雲便在猜想,朱霁八成已經知道她在制售贗品的事情,他會想幹什麽?一邊走一邊想,待會兒見了他要如何應對。
如今她是榮恩公府執掌後宅的人,若是傳出她到存雄居私見朱霁的閑話,她倒也有很多理由能堵住悠悠之口。帶着念春悄無聲息過去,也未必會被人看見。
到了存雄居,為避人耳目,沈書雲命念春在耳房等她,自己一個人去了朱霁所在的書房。
她沉了沉氣息,才走了進去。
四寶進來,把方才拿着去請沈書雲的畫放在了書案上,又給沈書雲倒了茶水,才退了出去。
朱霁正在看書,見她進來,便站起身來,請她坐在窗下的玫瑰椅上。
屋裏沒有了別的人,沈書臉上卻是冰冷的表情,問他:
“世子叫我來有什麽事?”
朱霁微微一笑,反問:“沒有事情,就不能請沈大姑娘過來麽?古人有魏晉清談,剖玄析微,再下也想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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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雲聞聽此言,心頭火冒三丈,這個人無恥之尤,分明另有所圖,還把話說得這麽道貌岸然。
如果不是因為他拿捏着自己仿制的贗品的事由,她現在已經提步走人了。
“小女才疏學淺,學不來魏晉風度。如今又被後宅瑣事纏身,實在沒有閑聊的雅興,世子還是有話直說吧。”
沈書雲拿出了全部的涵養,才讓自己心平氣和地說出上面的話。
朱霁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面容上變幻的表情,他喜歡這種能影響到她情緒的感覺。
也是不想再繼續惹怒她,朱霁便溫文爾雅地說道:“前段時日,京畿西北遭遇洪災,想必貴府的收入也因此銳減。再加上募捐善款,加上中秋将至,一裏一外,莫不是因為府上開銷太大不能周轉,沈大姑娘才出此下策?”
朱霁的眼神落在書案上的那幅畫上,并沒有點破到底是怎樣的“下策”,看向沈書雲的眼神卻明若觀火,仿佛把她從裏到外都看透了。
沈書雲一愣,随即就有些頓悟了。
沈雷拿去寄賣的畫,為何這麽快就找到了大買主,還出手如此闊綽?現在這些畫到了朱霁手裏,他又這樣詢問她沈家的財務狀況,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這個財力雄厚的買主,就是朱霁本人。
他是什麽時候察覺出來的?或許自己的馬腳,從辨別真假《東山林壑》的時候,就已經被這個心細如發的人發現了。
私下裏自以為悄無聲息的所作所為,這麽短的時間就被他調查了一清二楚,這個人看着足不出戶,其實卻有手眼通天的能為。
制售贗品,雖然不是什麽體面事,但到底也不算什麽作奸犯科的惡行,不過說出去不太好聽罷了。
沈書雲沉了一息,她不信他堂堂親王世子會真的和她一個小女子過不去,便一口咬定:
“世子在說什麽?這假畫和我沒有幹系。榮恩公府雖然不是潑天豪富,日子也還過得去。世子還是不要暗自揣測,張冠李戴。”
似乎是早就猜到沈書雲會矢口否認一般,朱霁也不辯駁,她越是裝傻,他就偏要開誠布公:“我知道你臨摹名作很是辛苦,更何況這都是私藏在勳貴府邸的珍品,你借來想必也廢了一番心思,若不是不得已,應當也不舍得拿去寄賣。”
事已至此,沈書雲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低頭緘默不語。朱霁心疼和關懷她的表情不似假裝,但是她卻絕不肯信他存着什麽好意。
見她沉默,朱霁接着說:“那天我說了,你如果遇到什麽煩心事,可以知會在下一聲,大可不必如此。”
“我沒有什麽煩心事。就算有,也不需要世子憂心。世子雖下榻寒舍,但到底只是一個外人,我想不出閣下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騷擾于我,便不覺得如此無事生非十分無聊麽?”
聽她如此說,朱霁的臉色說不上好看。他心裏一清二楚,沈書雲已經想明白了買畫的人是自己,她分明因為他的施以援手才度過了難關,受祿卻不領情,還把話說得這麽不客氣。
朱霁帶着失望,對沈書雲道:“由是觀之,到底只是在下自作多情。”
沈書雲心頭一顫,忽然恍然大悟了什麽。朱霁這句話說出來,近似是對沈書雲的直接表白了。
縱使沈書雲是被三綱五常教育着長大的世家女兒,也是私下裏看過些男情女愛的話本子的。
從前,她只是覺得朱霁無禮而冒失,不過做事嚣張霸道,對自己言辭輕浮些罷了。如今她才覺察出,原來他對自己或許是情根深種,不可自拔。
從送昂貴的石色顏料,到那日月下的牽手和承諾,再到如今費盡心思幫她解決燃眉之急,凡此種種,還不能表明心跡嗎。
她恍然大悟,但同時對這份意料之外的感情,也升起了慌亂和煩躁。
她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樣的亂臣賊子,他越是有明察秋毫、一手遮天的本事,她越是覺得這人一身反骨,要敬而遠之。
因了解他是個精明強幹不好惹的人,沈書雲此時反而不敢再激怒他。她只想着什麽樣的話術能勸退他的單相思,千萬不要再因愛生恨徒生事端。
沈書雲便和氣了語調,對朱霁十分客套地說:“世子是宗室皇孫、身份尊貴,相信困在沈門寒舍也只是暫時。将來還是會回到藩地繼承爵位,遙領官階。日後,在沈家的一切瑣事,都會随着時日消長而淡忘。”
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想拒絕他,能說出口的也只有這些客氣話。
她希望朱霁能明白,自己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男女之情。
“是麽?”聽她這麽說,朱霁眼神暗沉沉的,從書案前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沈書雲身邊。
“可惜我的記性很好,從小到大都不太忘事。”朱霁明目張膽的說,眼神堅定而誠懇,仿佛犯了錯的是別人。
沈書雲不想再聽下去,覺得此刻只有趕緊逃離為妙,語氣也慌張起來:“僞畫的事情,相信世子不會再起是非。我就此告辭。”
說完她便從玫瑰椅上站起來,就往外走。
“沈大姑娘!”朱霁見她要走,不知何時才能再有機會這般單獨和她見面,自然很挽留她。
沈書雲并不理會,仍然繼續往書房門口走。
“沈姑娘!”朱霁的聲音裏已經有些急切,但沈書雲就像沒有聽見一樣,加快了腳步。
“沈書雲!”
朱霁在後面喚她的芳名,見她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上前跟了過去,在她就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一把拉住了她,并随手重重地将門關上,一只胳臂支撐住,将沈書雲翻過身逼在他面前,便再無處可逃。
這一聲震響,讓沈書雲心頭一顫,唯有後背緊緊靠住窗門,下意識別過臉不去看他。落入眼簾的卻是他青色常服上繡在肩頭的赤金團龍圖案。
他的身影投下來,呼吸可及的距離,她聽到他喉結滾動,聲音也帶了一絲沙啞,緩緩地說:
“這次進京,其實我本可以不來。如此舍生忘死地來了,你猜我是為了什麽?”
沈書雲提心吊膽,屏住呼吸去小心翼翼地看他,那雙長睫如羽的眼眸裏,此刻只能用黯然來形容。
朱霁看着身前的玉人,鴉發墨濃,绛唇珠點,美貌與才情皆是這般世間無兩,讓他見之忘俗,本就是偏執自負的人,絕對不允許她就此離開。
此時,朱霁眼眸中卷起了狂風駭浪,決然地說:“既然我冒死來了,便應當對你說得直白一些。你的心與你的人,我都要定了。”
沈書雲不可思議地對上他的眼神,驚愕地看着他這毫不遮掩的告白,随後恐懼着猜測接下來這個瘋子會作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你……你不要亂來……”
可是陡然之間,朱霁竟然眼神收斂起鋒芒,将支撐在窗門上的手臂拿開,退後了半步。
她的眉眼太過迷人,含水的丹唇就近在咫尺,他怕如果此時再不強迫自己遠離,接下來會控制不住自己去吻她。
費盡心力壓抑住胸中燃燒的火焰,朱霁才恢複了日常那溫潤儒雅的模樣,對沈書雲溫柔地說:“我的話說完了,現在便放你走。”
沈書雲見他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才鼓起勇氣,有些悲憤地對他說:“這是我沈家的府上,什麽叫你放我走?”
朱霁卻溫柔和煦,如沐春風地回答她:“這裏的确是沈家府上,但九州寰宇,卻無處不是我朱姓的江山。”
沈書雲辯不過他,只能平穩了呼吸默然而立,見他款步走回了書案後,便打開了門,想趕緊離開。
卻聽見身後,朱霁聲音無限溫存:“容我再多說一句。”
這一次,不知為何,沈書雲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
“還是那句話,今後大姑娘若遇到麻煩,還是可以來尋我。為了你,餘雖九死,其猶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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