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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雲……你真的是……”朱霁怒不可遏地看着她, 後悔自己方才因為她落淚而一時心軟,本就應當在榮恩公面前挑明自己對沈書雲的心跡。

他輕輕閉了雙眸,微微揚起下巴, 在秋風中鎮定了一下, 讓自己不至于被憤怒和羞躁弄得失去了理智。

片刻後, 朱霁的嗓音溫和而平靜:

“沈書雲, 你聽好了,我不許你嫁表哥,是因為你此生此世,都只能在我手中, 休想逃出去。”

語罷,朱霁對沈書雲微微一笑, 步履如風地離開了淩雲院前的這片竹林。

·

回到了蓬蓬遠春, 沈書雲果然看到了朱霁派人送來的名貴布料, 一共三匹,放在正房的桌子上。

“姑娘, 這布料是存雄居那位送來的。我看了, 确實是好東西。四寶說是與禁中的同款,咱們要是用了,算不算僭越?”

念春看着布料發愁,擡眼看向沈書雲, 想問問她今天在淩雲院見沒見到蕭家大公子,才發現她的臉色蒼白一片。

“姑娘, 你怎麽了?”念春忙扶她坐到桌邊秀墩上, 又差遣思夏去端紅糖水。

“姑娘, 你是來了身上嗎?”

沈書雲每次月事, 都會面色蒼白, 但是念春算算日子,又覺得不對,可是前段時日,沈書雲從墨泉喝了涼水,也是錯過日子的。

念春忙走去廂房寝室要去給沈書雲準備幹淨的裏衣和月事帶,卻被沈書雲沒什麽力氣的手捉住了手腕。

“不是葵水,坐下陪陪我。”

沈書雲有氣無力的樣子,讓念春更加摸不到頭腦。

本來今天去淩雲院,是按照榮恩公的意思提前相見一下蕭唯仁,按理說不該是這幅樣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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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陡然想起來,前幾日沈書雲說過,朱霁幫沈霄擺平禍事的條件之一,就是沈書雲不能答應蕭家的提親。

念春當時在心裏把朱霁罵了個夠,為沈書雲有可能錯過的好姻緣難過不已。

但是見沈書雲今日還是去了淩雲院,又燃起了一線希望,或許榮恩公能鎮得住安王世子的狼子野心呢?又或者過段時日安王世子能返回薊州,到時候根本也管不到京城的事情了也未可知。

可是,怎麽會這幅樣子呢?

“姑娘,是蕭公子不好麽?”念春從思夏手裏接過了熱騰騰的姜糖水,遞給了沈書雲。

思夏看兩個人要說私密的話,也就退了出去。

宅門廣大,人多眼雜,即便是沈書雲身邊的人,也知道最得她信任的唯有念春一人而已,應當避開的時候,思夏或者拂冬都十分有眼力價。

見屋門關上了,沈書雲才說:“是安王世子去攪局了。差一點把他對我的心思,擺明給祖父了。”

念春簡直不可思議:“真是得寸進尺!公爺知道了?”

沈書雲嘬飲一口姜糖水,覺得身體才有了一點暖意。方才在竹林裏和朱霁争執,真的有些着涼。

“祖父還不知道。但是也算是知道了。”

“這是什麽意思?”念春十分不解。

“世子只差當面說出口了。祖父何等聰明的,怎麽還看不出來,不過沒有當面說,還是可以當做不知道罷了。”

念春搖搖頭嘆口氣:“這真是引狼入室了。公爺現在的身子,如何騰的出功夫懲治他?”

沈書雲嘆一口氣:“是,我也是這樣想。到底那人沒有當面說出來,不然祖父是壓不住火氣的。”

或許是因為喝了姜糖水,沈書雲覺得身體暖起來,臉色也紅潤了。

“那……蕭公子和姑娘見過了?”念春問。

“嗯,是見了。”

“怎麽樣?”念春的眼神一亮,很期待兩人的會面能擦出火花。

沈書雲看她一眼,伸出手指敲她前額:“什麽怎麽樣?看你這樣子,倒比我還要上心。幹脆應當讓你去。”

“還不是擔心姑娘的前程?難道我是随意什麽人都要操心的麽?”

“前程……”沈書雲看着手邊這三匹名貴的布料恍惚了一瞬。

“那個安王世子真的能攪局到姑娘嫁不成蕭公子嗎?我真是不信了,咱們好歹也是國公府,說起來少主和東院大爺也都是朝廷裏吃官饷的,如何就憑他一個人質就欺負成這樣?壞人姻緣,也太不是君子所為了。”

念春見沈書雲神色消極,實在是氣不過,便把連日來心頭所想,對沈書雲抱怨出來,見她還是悶悶不語,又說道:“我不信他能張狂到不許公候府發嫁嫡長女的程度。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幾匹布收起來,以後再說吧。”沈書雲把杯中的姜糖水喝完,遞給了念春空杯,這幾匹極品的布料,沈書雲看着就覺得煩惱。

朱霁的告白和誓言,都在她耳畔。這一段時日接觸下來,沈書雲很明白朱霁是一個怎樣果決、堅韌的人,而念春養在閨中只是一個婢女,自然無法對她的感受感同身受。

若朱霁能懼怕王法,倒還是件好事,只是偏生他是一身反骨、連篡權奪位的事情也都幹得出來。沈霄的事情,已經讓沈書雲見識到了他背後的權勢和能為,不過是毀掉一樁親事,他心狠手辣又有什麽幹不出來呢?

“難道姑娘沒看得上蕭公子?”念春又問。

這個問題,沈書雲倒是沒怎麽想。今日到了淩雲院不久,朱霁就帶着醫師殺了過來,她哪裏有功夫去真的和蕭唯仁相看呢。

但是念春一問,沈書雲又不由得去回憶蕭唯仁的樣子,模樣倒是算不上難看,放在一衆平輩的富家公子中,甚至可以說是長得不錯。那一身绫羅綢緞和精致奢侈的梁冠,更是顯示出潑天豪富之家的本錢。

可是不知道是因為朱霁攪局來的太及時,還是沈書雲一心都在榮恩公的病情上,明明是祖父刻意安排他與蕭唯仁見面,可是她卻對表哥全然生不出半點男女之情的感覺。

“看得上看不上……我也說不好。”沈書雲再去想蕭唯仁那張甚至有幾分油膩的面容,還多出來一點點嫌惡。

“表哥或是在商場浮沉日久,總覺得是個買賣人,倒沒有官商世家的書卷氣了。”沈書雲嘆息一聲。

“倒也是,姑娘當初就說,喜歡懂字畫、擅詩書的才子,還要面容俊秀,芝蘭玉樹才行。”念春打趣。

“臭丫頭!我何時說過這種話?”沈書雲站起來要去擰念春,念春急忙忙閃躲,還是被她抓住瘙癢:“我看你是皮緊,敢編排起主子來了!改日先發嫁了你,再說我的事!”

念春一陣癢癢,趕忙求饒:“好姑娘,饒了我吧!”

兩個人鬧了一陣,念春見她沒有方才那麽悶悶不樂,才說:“我可沒編排姑娘,你可想想,是不是當初十二歲生日時,姑娘和咱們頭草,輸了要說自己想要的郎子是什麽樣的,你可不是賭氣說的?差一個字,姑娘就發賣我出去。”

沈書雲才回想起來,自己的确是說過這樣的話,自己将來的郎子要“懂字畫、擅詩書,還要面容俊秀,芝蘭玉樹才行”。

想想看,蕭唯仁竟然并不是這般人物,沈書雲也無奈笑笑,或者拿着個賭注去換朱霁擺平沈霄的事情也不錯,原本自己也不是那麽屬意表哥的。

可是,那位“懂字畫、擅詩書,還要面容俊秀,芝蘭玉樹”的人,又在哪裏呢?

有朱霁這樣對自己生着占有之心的人在身邊一日,這心中勾畫的心上人,便離自己遠一日吧。

過了冬天,沈書雲就要十七歲了。她看着念春打開了屋門,院落中央是一株粗壯繁茂的海棠,在深秋中,落葉歸根,一片片蒼黃的葉子,如蝴蝶一樣墜入地面。

猶記得,盛夏時海棠那一樹蔥茏,時光是容易老的,人更是如此。

沈書雲感到迷茫,唯有盼着祖父的千秋能長久,安王世子能早日回去薊州,家裏能行動起來,好好安排一門合宜的親事,不需要門第多高,只求順順當當,不至于讓她也如秋日海棠凋落才好。

·

蕭唯仁從淩雲院出來,曹管家給他帶路,往府外走。

曹管家很意外為何蕭公子進去這麽短的時間就出來了。

“公子,不在府上用午膳麽?”曹管家小心翼翼詢問,因為他心中有數,公爺本來已經安排了後廚,做了臨安菜,有意要安排未來孫女婿一起吃午飯的。

“啊,公爺要見客,還要有醫師給公爺施針,不能錯過了時辰。所以我便提前告辭了。左右過幾日公爺壽辰,還是要登門拜訪的。”蕭唯仁答道。

曹管家便明白了,必然是方才安王世子帶着醫師進去,才導致蕭公子提前出來了。

“敢問一下,入府前聽聞現在府上的家政大權,不在夫人手上,而是全交給了沈大姑娘是嘛?”蕭唯仁問道。

“公子說的不錯,如今咱們府上的大小事情,全都要問詢沈大姑娘。別看大姑娘只是二八少女,幾個月下來把家裏的大事小情都理得十分順手,家中上下無不稱贊。”

“那二姑娘呢?也跟着幫襯大姑娘齊家理事嗎?”蕭唯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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