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箭雙雕
隔了不遠的距離,衛殷能感覺到景文惟平穩的呼吸。
這麽重的箭傷,景長霁竟然真的把人救回來了。
衛殷偏頭朝床榻上的景文惟擡了擡下巴。
随行而來的秦大夫弓着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掀開蓋在景文惟身上的錦被,再動作極輕慢慢揭開紗布,等看清楚傷口一時驚愕愣在那裏。
秦大夫的反應在衛殷意料之外,他身旁的侍從探身上前,等瞧見也是一愣。
秦大夫回神,很快将一切恢複原狀,兩人退到衛殷身前,低聲将景文惟的情況彙報給他。
“王爺,景大公子傷口處理得極好,是用針線将傷口縫合的,血也已經止住,面色雖然慘白,并不像失血過多命不久矣之人,加上這一夜并未發熱,也未引起各種情況,脈象并無異樣,顯然已經脫離危險,不日就能痊愈。”這恢複的情況遠超秦大夫所學,單單只是一個失血過多就能要了景大公子的命。
可景大公子不僅沒事,甚至箭頭取下也沒造成大出血,這……景二公子醫術着實讓人嘆為觀止。
衛殷顯然也意外,他雖然答應與景長霁合作,先前是信了景長霁能尋到一位神醫,後來景長霁反口說自己就是那個神醫,他自然不信。
但他這幾年來遍尋名醫都沒人能救醒高伯,他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誰知這場刺殺遇襲的意外,竟反而證明景長霁當真沒說假話。
衛殷目光沉沉落在景長霁身上:“他先前取了那幾個下人的血是用做什麽?”
秦大夫一開始也想不通,如今看到景大公子的情況,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還是大膽開口:“回禀王爺,屬下大膽推測,景二公子許是真的懂巫族秘法,能将旁人的血灌入傷者體內,且不會引起任何不适。這也許與他挑選的人有關。”
當時景二公子讓不少小厮進了房,最後卻只留下幾人。
這絕非偶然,畢竟當時每個人都被紮了手指滴了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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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夫早些年也聽自己師父提過有這種辦法,但多用于治療毒入血脈,換血是個辦法,但卻沒能成功辦到過。
即使真的換了,活下來的人也會出現各種情況,活不到第二日。
這種秘法也就失傳被否決,可他今日竟是有幸親眼見到活到第二日早上的。
衛殷沉默下來:看來真的是他手下那些人酒囊飯袋,并未真正窺探到景二過往。
侍從額頭上有冷汗冒出來:“屬下再派人去細查。”
衛殷:“不必,已經查過幾次,再查應該結果也不會有變。将景文惟活着的消息封鎖下來,去查是誰要殺景文惟。”
既然景長霁真的能救高伯,那麽景長霁就有大用,景文惟就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出事。
否則這兩人兄弟情深,景長霁怕是真的做得出去陪葬這種事。
衛殷離開前似乎想到什麽,冷漠吩咐:“給他換個地方睡。”躺在腳踏上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睿王府就這般待客的。
侍從卻是聽出些不一般,連連應下,只是剛彎腰想把人換地方時,他的手臂剛碰到景長霁,他立刻睜開眼,意識還沒恢複,但極為警覺。
侍從連忙道:“是王爺怕二公子睡不好讓屬下給二公子換個地方。”
景長霁不甚清醒,但認出眼前的人是跟在衛殷身邊的,朝裏側蜷了蜷,搖頭拒絕,聲音含糊不清,卻堅持着沒睡過去。
侍從無奈,只能讓人多拿了兩個爐子過來,又抱來錦被,蓋在他身上,這才算是勉強不讓人凍着,也不至于再将人驚醒。
景長霁一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一大早才醒來,睜開眼時外面剛蒙蒙亮,他身體年輕恢複的快,醒來後精神頭好,看清楚自己還在兄長身邊,立刻起身去瞧床榻上的人。
景文惟還沒醒來,但身體明顯恢複的不錯,只是一直未進水嘴唇幹裂。
景長霁給景文惟檢查一番,确定能進食進水才松口氣。
景長霁替景文惟檢查時外面有侍從輕聲進來,看到景長霁醒來立刻輕聲行禮:“二公子。”
景長霁認出這是衛殷身邊的心腹:“辛苦了。”他剛剛看到錦被和爐子意識到是對方給準備的。
侍從哪敢應這個:“是王爺擔心二公子着涼,這才吩咐的屬下。”
景長霁才不信衛殷會這麽好心,他詢問可有金瘡藥等藥物,他先前給兄長用的都是用積分換的,但只有一份,如今只能用尋常的藥物。
好在命保住了,接下來只需要尋常藥物即可。
侍從自然一一應下,并把交代暫時不告訴外面大公子活着的消息告知,所以這兩天景長霁兄弟二人也不好出去。
景長霁不介意,他拿來紙筆寫了方子以及需要塗抹的外傷藥都寫了下來,讓侍從去準備,順便還付了銀子。
侍從只能接過,去請示過衛殷,就立刻去辦了。
景長霁雖然是外科醫生,但他畢竟是帶着記憶出世的,所以第二世還自學了中醫,對于開藥拿藥是沒問題的。
加上後世能學到的更多,他後來又拜了中醫學大家為師,醫術自然過得去,如今剛好能借此掩蓋自己真正更擅長的。
景文惟是第五天才醒來。
他醒來時甚至都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腦子都是懵的,直到偏頭看到紅着眼圈的景長霁,嘴唇動了動,先是安撫景長霁:“我沒事,這不是好好的?”
記起自己最後的記憶是被一箭貫穿胸膛,他去看,那裏雖然疼但顯然已經沒事。
景長霁讓他先不要多想,等給景文惟喂了吃食,看着他喝了湯藥,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景文惟卻有很多不解:“二弟,二驸馬不是已經……為什麽還有人要我的命?”
這幾天景長霁也在想,也差不多想通了。
“二驸馬殺了霍二是真,我們查到的一切也都是對的。只是……從一開始我們卻沒想到一件事。”景長霁緩緩開口。
景文惟一愣:“什麽事?”
景長霁道:“霍二害了徐姑娘,二驸馬殺了霍二,後來因為霍二的死嫁禍到我兄弟二人身上。從一開始我們誤以為既然是二驸馬殺的霍二,那麽也是二驸馬嫁禍的我們。可如今想來……二驸馬殺霍二,與嫁禍我們殺霍二的,原本就是兩撥人。”
這也是他之前總覺得二驸馬承認的太過容易,畢竟第一世的時候二驸馬能動用關系讓大理寺的人滅口兄長,勢必是不會輕易想死的。
可在宮中二驸馬就這麽簡單承認後認罪死了,甚至查起來一切也太過順利。
但如果還存在另外一撥人,本來就是要取兄長性命,剛好遇到二驸馬殺了霍二,幹脆順勢嫁禍,能将兄長的死當成畏罪自殺也不會有人懷疑,順便能用這件事威脅二驸馬,一箭雙雕。
第一世時另外一撥人的确成功了,畢竟誰也想不到兄長會得罪人不惜要取他性命的地步。
後來在大理寺兄長死了,景長霁只當是幕後兇手為了嫁禍給兄長不惜滅口。
如今看來,對方不過是借着這個由頭,剛好不必讓人發現他們殺兄長的緣由。
也是因為二驸馬的身份,導致景長霁重生後查到殺霍二的是二驸馬時并未懷疑在大理寺對兄長動手的不是二驸馬。
景文惟聽完愣住:“嫁禍我們的是另外一撥人?”
景長霁嗯了聲:“或者說,他們的目的是要大哥你的命,将我牽扯進來也是知道我們兄弟的感情,讓大哥以為是我殺的霍二,替我頂罪。”
景文惟面色愈發慘白:“可原因呢?”
他只是一個翰林院修撰,他平時也沒怎麽得罪人,怎麽會有人到了費這麽大力氣就要殺他的地步?
景長霁:“大哥你想想看,你是不是偶然知道了什麽事,但你自己并未注意到,但幕後的人卻以為你知道了,所以到了非要殺你滅口的程度?”
能不惜動這麽一番,甚至還能在大理寺動手,那對方身份絕對不低。
兄長無意間「知道」的事,怕是不簡單。
景文惟也擔心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麽連累到二弟,努力去想,卻越是想越找不到任何端倪。
景長霁看他神色更加痛苦,連忙安撫下來:“不着急,如今我們還在睿王府,是安全的,可以慢慢想。”
他們如今沒有命案在身,只要想辦法找到關鍵點活命就行。
但首要目的,兄長先把傷給養好。
景文惟也的确想不到更多的東西,最後只能聽了景長霁的,但更加內疚,竟然是他連累了二弟,到底是誰竟要下這麽狠的毒手?
景長霁等景文惟藥效上來昏昏欲睡才走出房門,望着前方,揉了揉眉心,再一轉頭,發現不遠處的涼亭內正坐着一人,自己跟自己對弈,正是衛殷。
景長霁這幾日擔心景文惟,加上一直沒怎麽出過房門,以至于忘了事發當天,為了怕睿王府其餘地方也不安全,所以他直接讓馬車趕到主院。
也就是說,這幾天他們兄弟二人一直住在衛殷的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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