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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長霁聽着外面巫寂的話眉頭緊鎖, 顯然沒想到巫寂會說出這番話。
巫寂應該是目前來說唯三知道他能生子的人,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大哥, 另外一個就是巫寂, 至于所謂的旭夫人也是他, 既然如此,哪裏來的所謂的一心一意?伉俪情深?
更何況,他的事憑什麽要讓巫寂來管?他與他……似乎并沒有這麽熟。
最重要的一點……巫寂是不是忘了,他之所以陷入如今這種局面,完全就是拜巫寂所賜。
即使這次是他心甘情願中了招,但第一世的時候他并沒能躲過,甚至後來差點因此送了命。
馬車外的衛殷被巫寂的話氣瘋了, 甚至擡手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周身森寒一片, 怒意驚人, 下一刻眼瞧着就要與對方打鬥在一起。
景長霁卻在這時開了口:“成小将軍,我們并不熟,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開口。”
冷漠不帶任何感情的話隔着車簾傳出來,讓原本坐在高頭駿馬上戴着面具的人身形一僵,面具下的臉頓時慘白一片。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那麽一番話, 可他就是故意的,說出來後甚至有種自虐的痛快,尤其是看到衛殷發怒,他更是快意極了。
這次帶來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的心腹, 他也不擔心會暴露, 他不想看到衛殷這般模樣, 他想看衛殷痛苦,與他一般……受盡煎熬。
可景長霁的話像是一盆冷水陡然澆下來,巫寂渾身冰涼一片。
即使是當初知道自己就是當初的黑袍人,就是他喂給他的藥害得他懷上子嗣。
即使是那時候景長霁也沒有用這麽冷的聲音對他說過話,他說不清那種語氣,冷漠的仿佛他們之間甚至連說得上話的陌生人都不如。
巫寂捏着馬缰的手指蜷縮顫抖:“阿旭……”
景長霁不想衛殷在這個節骨眼與人打起來,更何況,這裏是巫寂的地盤,就算衛殷身手再好,他也不想衛殷受傷:“成小将軍,我不過是暫時借宿在貴府。如今我想離開了,還是說,我在小将軍眼裏,是階下囚?還不能離開了?小将軍這是要如何?捉拿我歸案嗎?那我又犯了何事?小将軍又是以什麽身份來啊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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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又為什麽只能他走?他能為你辦到的,我也可以。”巫寂死死盯着馬車,可今日無風,甚至車簾都沒動一下。
他想到過去他還是國師時對方對他的信任,甚至溫和的笑容,這一切又都是假的嗎?
景長霁:“像毀了我那樣嗎?”
極輕的一句話,可其中飽含的深意卻讓巫寂臉色慘白如紙,他還是心裏怪他是不是?即使後來遇到後知道是他很快選擇絕口不提,可他心裏還是恨他的是不是?
巫寂身體前傾:“我當時只是……身不由己,我以為……”
“你以為?你所謂的身不由己不是你犧牲別人的理由。”景長霁以前不想聽那些理由,如今也不想聽,“小将軍,從你決定犧牲我的那一刻,我們就不是朋友了。即使曾經我将你當成朋友,可再後來也不再是了。可你今日的作為,是想徹底成為敵人嗎?如若是,我無所謂。”
景長霁決然的态度,表達的果斷而又冷漠,很簡單一句話,你若是非要攔,那麽他是絕對無條件站在衛殷這邊,與他至此為敵。
景長霁說完這句話,四周靜得出奇,衛殷早就看巫寂不順眼,更何況,他這次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抓國師回去受罰,但景長霁開了口,他也就等他說完。
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犧牲他?巫寂犧牲景長霁什麽了?甚至讓景二不惜不願與巫寂再當朋友?
衛殷想到巫寂剛剛口中所謂的旭夫人什麽一心一意伉俪情深,乍然聽到時太過怒意上頭。
如今冷靜下來,卻是臉色黑沉下來:他猜到是什麽了,他就說景二離開前還讓人給他話說要考慮他,結果轉頭就娶妻生子?
感情是遭了這厮的犧牲?果然他先前沒猜錯,巫寂這是故意算計了景二,想拿女人孩子威脅景二?
衛殷快氣瘋了,他這輩子都沒在這一刻這般憤怒過,他護得好好的景二,就這麽被巫寂給犧牲了?
但衛殷還是忍了下來,刀劍無眼,先送景二和小崽子離開,但這筆賬,他等下好好和巫寂算!
巫寂沒注意到衛殷的視線,他死死盯着車簾,景長霁話裏的決然讓他呼吸都加重不少:“你非要這般?”
景長霁卻沒再開口,顯然不願再搭理巫寂。
巫寂最終僵硬着動作将目光落在陰沉着臉虎視耽耽盯着他的衛殷,那模樣像是下一刻就上來将他撕碎,可還是隐忍并未動作。
巫寂看懂了,對方是為了景長霁,如果巫寂狠狠心,他的确是能利用景長霁一次拿下衛殷,即使衛殷身手再好,可他有軟肋,而這個軟肋正是景長霁。
兩拳難敵四手,一旦出手,不一定搶不到人,可……同樣的,景長霁也是他的軟肋。
巫寂深吸一口氣,他還是無法選擇與景長霁為敵,甚至無法想象景長霁拿刀與他相對而立的畫面,最終咬着牙一揮手:“撤!”
随即先一步扯了馬缰掉轉飛快離去,只是駛出一段距離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馬車。
他不會就這麽放棄的,尤其是這段相處的時光,一切都是這麽溫馨,他以為那件事只要不再提及已經過去了,他求的也不多,只要能将人留在身邊就好,可結果……連這些都不行嗎?
可再不甘心,如今也不是将人搶回來的時機。
暗衛看到國師離開也沒攔,畢竟如今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先護送景大人和小公子,只是王爺怕是要氣瘋了。
但他們也沒辦法,尤其是還停了不該聽的。
衛殷這時候懶得理會巫寂,他驅馬轉身到了馬車窗前,卻沒敢撩開車簾:“你……沒事吧?”他這會兒心情複雜,想見景長霁卻又怕這時候見到,萬一見到怕自己控制不住會迫不及待詢問到底怎麽回事?
他是不是被巫寂陷害才有了崽子?
可想到是他沒保護好景二,最終還是沒敢掀開。
景長霁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猜到巫寂是走了,這時候乍然聽到衛殷的聲音。
尤其是想到剛剛他與巫寂的話,抱緊察覺到不對緊緊小手揪着他衣襟的小崽子:“我沒事,先趕路吧。”
衛殷摸了摸鼻子,嗯了聲。
接下來一路倒是相安無事,只是一行人心思各異,都是格外的複雜。
衛殷尋的新宅子易守難攻,也格外隐蔽,宅子後面還有一條通往山上的小道,而這個小道能通往另外一個地方,所以真的遇到危險能立刻離開。
因為處在山腳下,宅子前是一大片林子,環境極好也安靜。
景長霁這一路也累了,小崽子也有點無精打采的,他到了地方,先幫忙一起煮了羊奶,等放溫了喂了困得直點頭的小崽子喝完,再哄他睡了之後,才想起來一直沒見到衛殷:“王爺呢?”
暗衛心虛,但想到王爺先前的囑咐,壓根沒敢開口:“王爺怕國師不死心有後招,所以帶着人在四處探一探,晚些時候就回來了。王爺說了,景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先帶着小公子歇息一番。”
景長霁的确是累了,昨夜本就睡得不太好,想了想他這時候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盡量不添麻煩,帶着小崽子去歇了。
只是本來只是想哄一哄小崽子,但他太累了,也忍不住趴着睡着了。
而就在景長霁這邊一片歲月靜好時,衛殷已經喬裝打扮帶着暗衛重新入了顧都,潛伏在巫寂的私宅裏,等入夜後巫寂再次一身疲憊帶着人過來時,就被衛殷逮個正着。
巫寂大概也沒想到衛殷膽子大到這麽幾個人竟然還敢闖進顧都,他身手并不如衛殷,只是擅長用毒,偏偏衛殷又是個百毒不侵的,唯一能對衛殷造成影響的也只有當初那一次蠱。
可後來成功了卻并沒有用,所以在巫寂這邊看來,以為這世上應該沒有能毒再能影響到衛殷。
也正因為如此,巫寂并不是衛殷的對手,一翻下來,最終被衛殷用劍直指胸膛。
衛殷在夜色下的一張俊臉深沉冰冷:“巫寂,你倒是好本事,本王的人,你說犧牲就犧牲了。”
巫寂斂下眼:“手下敗将,你當如何?殺了我給他贖罪嗎?”
衛殷冷笑一聲:“殺了你倒是便宜了你。你殺了成賢帝,本王需要帶你回汴京受懲。”
巫寂聽他提及成賢帝,面具下的臉色驟變,咬緊後槽牙:“我若是不去呢?”
衛殷已經收斂起所有的情緒:“這由不得你。”
巫寂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睿王這麽有本事,怎麽不将幕後之人一并抓了?你知道幕後之人是誰嗎?”
衛殷沉默下來,眉頭緊鎖,半晌才在巫寂意料之外道:“知道。”
巫寂覺得他是在詐他:“是嗎?”
這也是衛殷要來的第三個原因:“成聖女如今在何處?”
巫寂本來已經恢複正常的神經再次猛地繃緊,他難以置信看向衛殷:“你……竟然知道?你還知道什麽?你們怎麽知道的?”
衛殷冷淡看着聲音變了的巫寂:“知道你應該是成賢帝的骨血,之所以知道,她讓你來殺成賢帝用的那把匕首……是當年成昭先帝的。”
巫寂想起當初在宮殿裏知道一切的畫面,他突然低低笑了起來:“還是你運氣好,有個将你護得好好的父親,雖然時時要受到成賢帝威脅,可到底好好活了下來,可我呢?我以為自己身負血海深仇,我以為自己做的一切是對的,可結果……我才是徹頭徹尾的笑話,我被利用親手殺了自己的生父,這一切都是敗她所賜!可她的仇……憑什麽讓我來承受?”
衛殷皺眉沉默下來,這也是他要找到成聖女的原因,他不能對外人道來自己的身世,可他怕成聖女誤以為自己已死,做出更加可怕的事。
衛殷望着這個可悲卻又可恨的人:“先随本王回汴京。”
巫寂已經恢複冷靜:“在我的地盤上,你又怎麽有這個自信我會這麽輕而易舉被你所擒?”
随着他這句話一落,四周突然徹底一片黑暗,上方兜頭像是有什麽罩下來,與此同時,無聲無息出現十幾個黑衣人,立刻朝這邊湧來。
衛殷皺眉,手腕一翻,但眼前巫寂在眼前已經消失,再想捉人已經失了先機。
景長霁是天黑的時候醒來的,身邊的小崽子已經醒了,在他身邊爬來爬去,發現他醒了,直接一下撞在他懷裏,仰起頭,咧嘴樂了起來。
景長霁抱着小崽子哄了哄,結果等一大一小用過晚膳,衛殷還是沒回來。
景長霁心裏湧上不安,怕衛殷是去抓人了,等終于忍不住想喊人問個底時,衛殷卻是回來了。
衛殷大概是回來的時候剛洗了澡,身上還專門換了一套顏色淺的錦袍,一身潮濕的水汽過來時瞧着面色緩和,不像是剛跟人打過一仗的模樣。
景長霁狐疑看他一眼,确定他的确是沒事才松口氣。
衛殷提着一個膳盒:“怎麽還沒睡?”自顧繼續,“既然沒睡,陪我吃一些吧。”
景長霁看了看膳盒又看了看懷裏也偏頭看過去的小崽子,想到早上的情景:“還是你先吃吧。”
衛殷本來想景長霁陪着一起吃,對上小崽子,心情複雜,但他本來就已經開始試着接受這小崽子。
如今再知道景長霁是被巫寂給坑了才與人有了這崽子,頓時只剩下滿心的懊惱與自責。
是他沒護住他,才因為皇室的那些恩怨連累了景二。
衛殷道:“都是些清淡些的菜,你陪我吃一些,我還有一些話想說。”
景長霁抱着小崽子的手一緊,猜到衛殷要說什麽,應該還是一一生母的事,想了想早晚有這一遭,還是跟了過去。
但衛殷将膳盒放在桌子上,卻并未拿出來,他其實也沒胃口,不過是尋個借口。
兩人坐在那裏,都沒說話,只有小崽子不認生咿呀咿呀坐在景長霁懷裏面朝着衛殷吐着口水泡泡。
衛殷沉默良久,還是先開了口:“對不起。”
景長霁一愣:??
衛殷繼續道:“我應該聽你解釋的……我那時候太氣,以為你騙了我,還移情別戀,可誰知是這樣,我都知道了,這一路你受苦了,是我對不住你。”
景長霁:??不、不是,你都知道什麽了?他到底腦補了什麽?
衛殷深吸一口氣,突然認真看着景長霁,打算一鼓作氣說完。
只是等衛殷看向景長霁,難免對上小崽子黑溜溜的大眼,存在感實在是太高,幹脆擡手大掌擋住了小崽子的眼,後者還以為他跟自己玩,咯咯笑了起來,小手抓住了衛殷的大手。
衛殷卻是定定瞧着景長霁開了口:“我都知道了,你被人下藥才不得已有了一一,這都不是你自願的,也不存在與一一的生母有什麽感情牽扯,是巫寂想拿孩子控制你,才做出這麽龌蹉這麽不是人的事。這些都不是你所願,你也不過是因為受到了衛氏恩怨的牽扯,這些都不是你和一一的錯。你先前也沒騙我,你讓人告訴我的都是真的,你當時真的是打算考慮我的,那麽既然誤會沒了……你先前說考慮我的話,還算話嗎?”
景長霁一臉懵聽完:“??”
等終于意識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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