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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長霁沒發現衛殷裝醉也就算了, 既然發現,那就沒打算這麽算了,打算給他長長記性。
衛殷為了演得像閉着眼, 怕睜眼眼底的清明暴露一切。
他閉着眼所以感官也更敏銳, 他能感覺到景長霁說要替他揉頭, 所以靠得很近。
近到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影子打在身上,燭光遮擋住,雖然看不到,但眼睛卻能感知到一些,他盡量保持呼吸平穩。
可偏偏景長霁動作很慢,俯下身靠近了,他甚至能嗅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因為與小崽子待得久了, 加上每天喂對方羊奶, 所以身上也不自覺帶了些奶香。
很淡, 可混合着衣袍的熏香,以及他自己身上的酒香, 他感覺自己沒喝酒卻已然醉了。
景長霁從身側探身靠近時,像是沒穩住身形,直接一晃,雙手為了撐住直接出其不意按在了衛殷胸膛上。
隔着一層衣服, 衛殷卻清晰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原本為了裝醉而泛紅的臉此刻完全不用裝。
這還不算,對方不知想要起身,卻偏偏手忙腳亂不得其法, 衛殷咬牙忍着, 恨自己不該裝醉, 要不然自己這時候能直接把人攬在懷裏了。
但如果不醉,也遇不到這種好事……
就在景長霁終于直起身,衛殷終于松了口氣,他要是這時候裝醒過來……
還沒等他考慮個結果,突然景長霁伸手去拿枕頭,結果到了他腦袋前,手一滑,直接砸了下來。
衛殷悶哼一聲,很快聽到景長霁抱歉的聲音:“本來想拿過來給你掂着的,王爺?王爺你沒事兒吧?”
衛殷能怎麽辦,只能繼續裝醉:“難受……”嘴裏發出含糊的呓語。
結果下一刻又是嘭的一下砸在肩膀,但好在只是尋常的枕頭,也不太重,只是折磨人的是景長霁很快伸手幫他揉了揉肩頭。
還不小心指尖碰到他的脖子一側……
衛殷頭皮一麻,感覺渾身的血液仿佛倒流,就在他心猿意馬時,景長霁似乎想起什麽,又站起身:“看我,竟然忘了,醉酒應該先喝點茶水,王爺你等着,我去給你倒。”
衛殷哪裏管什麽茶水,他只覺得脖子動脈的地方被景長霁碰過的那一塊肌膚仿佛要灼燒起來,從那個地方開始蔓延到全身,整個人像是被火籠罩。
只是下一刻,景長霁再次回來時,一張浸潤涼水的面巾直接往衛殷臉上一蓋。
頓時火與冰激得衛殷頭皮一麻,差點當場坐起身。
但硬生生被衛殷忍住了臉上的冰涼,可這時候卻傳來景長霁涼涼的嗓音:“王爺,涼水洗臉該清醒了吧?怎麽,還不夠啊,要不,我再幫王爺多蓋幾次?”
衛殷要是這時候還沒發現不對勁這二十多年白活了,感情從一開始他這就被發現了。
衛殷不想動,想到剛剛胸膛上的手,痛并快樂着,也不知道這算是福利還是懲罰。
他最後還是将臉上的面巾拿下來,黑漆漆的瞳仁盯着不遠處的景長霁,無奈道:“你怎麽發現的?”
景長霁卻拿起帕子在擦手,聞言挑了挑眉:“下次潑酒換個地方,一手的濕涼。”
衛殷摸了摸剛剛潑酒的胸口,果然被外面冷風一吹,都要凍成冰渣渣了。
既然被拆穿了,幹脆低咳坐起身,揉着頭,還想裝:“我是真喝酒了。”只是沒喝醉罷了。
景長霁信他才怪,直接轉身:“是嗎?但裝醉也是真的。”
打開門剛好看到暗衛端着醒酒湯過來,經過時忍不住開口道:“我覺得還缺一味東西。”
暗衛愣愣:“啊?缺什麽?”
景長霁頭也沒回:“黃連。”
暗衛沒聽懂:啊?這怎麽就需要黃連了?黃連和醒酒湯也不配啊。
但房間裏的衛殷卻聽懂了,在暗衛進來前,默默拉過錦被蓋在身上,擋住某些不可言說的位置。
暗衛将醒酒湯端過來,也沒發現不對勁:“王爺,我不太懂,需要加黃連嗎?那東西這麽苦。”
衛殷哦了聲:“不用,東西放那,你回去歇了吧。”
暗衛放下後摸着後腦勺走了,留下不太自然的衛殷,黃連雖然苦,可還能去火不是?
景二這人,真是越來越損了。
他這是因為誰?
巫寂這邊懷疑衛殷的身世後就開始查,不僅私下裏要查,還要躲避衛殷的人。
他很清楚,如今在顧都局勢雖然也不好,但他暫時沒有和成靈鳳撕破臉,義父還能護着他。
可一旦落入衛殷的手裏,他将會被當成殺了成賢帝的兇手帶去汴京受審。
等待他的,即使不是償命那也是終生囚禁。
他不想也不願意,所以,他需要查清楚用這個消息和成靈鳳做交易。
如果他猜的是真的,那當年成靈鳳将孩子交給曹晟之後就不知為何與曹晟分開了。
後來曹晟将孩子交給老睿王的事成靈鳳并不清楚。
否則這些年成靈鳳也不可能一次都沒再去過汴京,甚至也沒聽成靈鳳提及過這事,甚至殺成賢帝的時候成靈鳳是想毀了整個衛氏一族的。
如果成靈鳳真的知道衛殷才是她的骨血,必然不會這麽直接離開,而是扶持衛殷成為新帝。
如果他能查到衛殷真的是,這個消息将會讓他在顧都站穩。
畢竟這些年他是見識過成靈鳳的瘋狂,更何況,當初他要用蠱對衛殷下手時也是禀告過成靈鳳的,對方并沒反對。
只可惜,最後蠱毒并沒有生效,也沒控制住衛殷。
巫寂原本以為問題是出在那蠱上,可後來想想,說不定是因為景長霁的特殊。
因為體質的問題,導致蠱毒并未起作用,反而壓了下來,最後不僅景長霁沒事,甚至連衛殷也沒事。
還未等巫寂查清楚,曹運寶再次吐血病重。
曹運寶上次傷得不輕,雖然得到禦醫的醫治,但他每次醒來就氣得不配合大喊大叫還不肯好好喝藥,導致本來雖然重但不是不能治的病愣是反而越拖越不好。
宮裏來人讓巫寂進宮時他知道自己又要被罵了,但他已經習慣了。
随着回來的這麽久,那人對他也愈發不耐煩。
巫寂随着來人進宮,卻不是去了貴妃殿,而是太醫院旁的偏殿。
他剛進去,裏面傳來曹運寶撕心裂肺的哭嚎聲,說自己多疼,心口疼,五髒六腑都疼,他骨頭斷了,他以後會不會成為殘廢。
而随着巫寂走近,封貴妃輕聲細語的安撫讓巫寂麻木的面容波瀾不驚,這一幕他早就見過無數次。
以前年紀小的時候他還會以為這樣的區別對待吃醋,他覺得自己才是母親的親骨肉,為什麽母親反而對曹運寶這個外人更好。
成靈鳳那時候怎麽跟他說的,說這是在考驗他,磨砺他,不能讓他成為纨绔,不能養成那般纨绔的性子。
曹運寶不一樣,他是曹晟的遺腹子,曹将軍為了救他們母子兩個死了,留下曹李氏和曹運寶這兩個孤兒寡母,他們要好好照顧他們。
巫寂信了,他忍了。
可知道真相後,巫寂覺得諷刺至極,原來一起都是騙他的。
成靈鳳說的都是假的,他不是她的兒子,睿王衛殷才是。
成靈鳳所謂的磨砺多像霍皇後對太子啊……
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不過是別有用心的利用。
巫寂就算早知道,可推着殿門推開,他繞過屏風,瞧着封貴妃就那麽坐在床榻前,輕聲端着湯藥碗,哄着曹運寶,側臉低垂,雍容華貴的女子眉眼精致風華絕代,平時冷漠的眉眼此刻溫情而又耐心,細心哄着床榻上的年輕人。
而一旁,曹李氏拿着帕子輕輕按着眼角,陪在一旁。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才是母子,曹李氏只是個外人。
這個念頭一起,巫寂卻是愣在那裏,他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甚至瘋狂到他覺得難以置信。
可瞧着眼前這場景,卻怎麽都壓不住。
成靈鳳說自己是因為曹運寶是曹晟曹将軍的遺腹子才對他這麽好,曹将軍又是為了他們死的。
可他不是當年那個孩子,衛殷被老睿王收下後早就因緣際會成了老睿王的老來子。
曹晟帶走的那個孩子也就這麽失蹤了,知道真相的極少。
所以成靈鳳後來幾年終于找到曹李氏和曹運寶的時候……
巫寂面具下看不到的嘴角突然無聲諷刺揚了起來,他突然明白了,明白成靈鳳到底要做什麽了。
正是因為知道,他竟是無聲笑得差點無法抑制。
成靈鳳下了一盤好棋啊,她騙了自己,讓自己當成成昭先帝的「親骨肉」,給他輸送了複仇的仇恨,讓他成為她手裏的刀,殺了成賢帝複仇。
而她則是将自以為的「兒子」保護的好好的。
她怕是以為曹晟曹将軍當年帶走了她的孩子,而那個孩子……就是曹運寶吧?
至于曹李氏……當年聽說找到的時候,母子兩個過得格外艱辛,因為是外來的,在村子裏格外受到欺淩。
可就在這時候貴妃娘娘找來了,那可是貴妃,她在找她的親骨肉……
想到曹運寶今年也是二十四。
可成靈鳳不惜改名換姓代替封将軍的妹妹進宮獲得聖寵,成為顧朝冠絕後宮的寵妃,她在下一盤大旗啊。
一邊創建合歡宗成為宗主,讓他成為少宗主,開始一場父子相殺的複仇盛宴。
另外一邊,她成為寵妃掌握權勢,讓他殺了成賢帝,攪亂衛朝,讓衛朝與北冥打起來,最後落得兩敗俱傷。
而她坐穩顧朝,皇上早就只聽她的,那麽将來,衛朝、北冥、顧朝說不定将會盡在她手。
最後她将會将所有的一切都奉送到曹運寶她這個以為的「親骨肉」手裏。
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她做的這一切,原來竟然只是為了曹運寶。
巫寂望着眉眼溫情的女子,無聲笑了起來,可她知道……自己被一個婦人騙了嗎?而眼前這個死了夫君的婦人,眼睜睜瞧着她不惜一切換來的權勢,只為了給她兒子鋪路。
可憐嗎?可悲嗎?
巫寂所有的情緒都被掩藏在這張面具下,他突然改主意了。
他的一生被成靈鳳救了,那他倒要看看,有朝一日等成靈鳳知道她同樣覺得是擋路石的睿王不惜弄死給她「兒子」鋪路後,卻發現睿王才是她真正骨肉時的模樣……
怕是很有趣吧。
封貴妃終于發現巫寂,收斂了所有的表情,冷着臉看他,壓根不在意冷聲吩咐:“這都多久了?讓你抓個傷了運寶的人都抓不到,你是廢物嗎?”
巫寂垂下眼:“對方身手太好,不太好抓。”
封貴妃聽出話裏的深意,想了想,安撫一番曹運寶,冷着臉走到殿後:“怎麽回事?”
巫寂道:“是睿王,他尋到這裏,想抓我回汴京複命。”
封貴妃臉色果然變了,皺着眉,神情厭惡:“衛氏一族。”
巫寂聲音輕松:“是啊,衛氏皇族的,還真的是難辦,他的身手相信娘娘也知道。”
封貴妃不想用巫寂,可想到曹運寶痛苦的模樣,從懷裏拽出一個令牌扔給巫寂:“十日之內,再找不到,你也別回來了!”
巫寂望着能調動千人精兵的令牌,無聲笑了:“好、啊。”
衛殷這邊雖然想要抓巫寂,但顧都限制太多,他這次帶的人手并不夠,想了想,幹脆先送人回去,再帶人過來捉拿巫寂。
所以在巫寂還想着将衛殷圍困而囚時,衛殷已經秘密從後山繞到帶着景長霁父子兩個離開了。
等巫寂終于率領千人将山頭圍個水洩不通時,衛殷一行人早就走出很遠。
而另一邊,馬車噠噠噠往前走,從外面來看馬車一切都很低調普通,可內裏卻是一應俱全。
景長霁望着一旁拿着撥浪鼓逗一一的某人:“王爺,這次回去有你專門的馬車,王爺不必委屈與我們坐一輛。”
衛殷疑惑看過去:“不委屈啊?再說了,是一一不舍得我。”
說完,還撥了一下,咚咚咚的聲響讓扶着馬車固定欄杆的一一,站着去夠,咧着嘴笑得咯咯咯的。
衛殷還順勢誘哄問道:“一一,幹爹說得對不對,小一一舍不得幹爹是不是?”
一一滿眼只有撥浪鼓,只順勢點頭:“咿呀!咿呀!”
景長霁:“……”他還要不要臉?他怎麽就成幹爹了?
結果這還不算,就在衛殷把撥浪鼓要給小崽子時,被私下裏教喊爹爹的小崽子小手一抓,興奮的直墊腳,一頓一頓的,“咿呀……爹……咿呀……”
這一聲不僅景長霁愣住了,衛殷也愣住了,随即衛殷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诶!!爹的乖崽!”
景長霁:“……”得,直接另外一個字也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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