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拒絕
謝四少率先發難:“二哥,你這是何意?母親還活着呢!”
三少夫人周氏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丈夫,只見他眼神正看向蘇雲遙,頓時怒火中燒。她忍住不發,碰了碰丈夫的胳膊,又看向了坐在上首的曹氏。
謝三少連忙收回來目光。但他也沒按照妻子的意願去幫自己的嫡母和四弟,只垂着頭在一旁看戲。
武安侯看了看站在堂中的幾個兒子,又看向了坐在身側的夫人,正欲開口,就被夫人打斷了。
曹氏看着親生兒子,訓斥:“閉嘴!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二哥怎會是這樣的人?他最是孝順了。我雖然養了他這麽多年,但終究是敵不過姐姐的。如今他成親了,理應去看看姐姐。”
說着說着,曹氏不着痕跡地看向了蘇雲遙。
蘇雲遙只做不知,一個字也不說。
倒是謝大少突然開口了。
“母親言之有理,禮法使然,理應如此。古人雲——”
謝大少話未說完,袖子就被人扯了扯。
大少夫人姜氏尴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這個丈夫哪裏都好,就是有些死讀書,分不清場合亂說話。他這樣一說,嫡母勢必會對付他們。
他們可不像二房一樣有公爹護着。
在姜氏的暗示下,謝大少連忙閉了嘴,臉上的表情讪讪的。
謝大少愛讀書,醉心于科舉,他們這一房在這個府上向來沒什麽存在感。他開口的時候大家沒看他,他突然不說了也沒人關心他想說什麽。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曹氏頓了頓,看向蘇雲遙,說道:“老二媳婦兒應是最明白這一點的。此事你怎麽看?”
感受着衆人的目光,蘇雲遙也不好不答了。她輕啓朱唇,緩緩說道:“衆人皆知我出身鄉野,見識鄙陋。不過,母親既然問到我了,作為晚輩我也不敢不答。”
曹氏期待着蘇雲遙接下來的話。
只見蘇雲遙目光突然變得銳利,看着曹氏,問道:“我想問母親一句,母親剛剛問我的這番話,是要置我親生母親琳琅公主于何處?”
在曹氏的口中,對于謝彥逍而言生母黃氏是生恩,曹氏是養恩。
而對于蘇雲遙而言,琳琅公主是生恩,鄉下的顧家是養恩。
曹氏嘴上說得好聽,但顯然是覺得丢了面子,不想讓謝彥逍去祭拜生母。這不就等同于讓蘇雲遙忽視琳琅公主麽。
蘇雲遙這話說得頗有水平,一頂大帽子直接扣在了曹氏的頭上。
曹氏還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人,心中覺得蘇雲遙當真是比想象中還要粗鄙,什麽話都敢說,還不管不顧的。只是這話她卻不好不接,若是傳出去她對長公主不敬就不妙了。
“雲遙,這跟長公主有何幹系?我對長公主可是萬分敬重的,不敢有絲毫懈怠。”
蘇雲遙笑着道:“既如此,母親的答案便是我的答案。所以,母親認為夫君該不該去族中祭拜生母呢?”
她順勢把問題又抛給了曹氏。
這樣的問題曹氏不可能有第二個答案,但凡說不讓謝彥逍去祭拜生母,便是對長公主不敬。
雖心中對謝彥逍多有怨怼,但曹氏和謝彥逍之間該選誰,蘇雲遙非常清楚。
謝彥逍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新婚妻子,眼裏多了些什麽。
早上月嬷嬷來院中說過的話他已知曉,她答了什麽他亦知曉,他以為她會站在曹氏那邊,沒想到她此刻竟說出來這樣的一番話。看來,她與傳聞中并不一樣。
一刻鐘後,蘇雲遙和謝彥逍坐上了去族中的馬車。
重生回來,兩個人第一次離得這般近。
前世蘇雲遙站在了曹氏那邊,認為謝彥逍不該不給曹氏面子。結果便是謝彥逍代表他們夫婦二人去族中祭拜生母,蘇雲遙留下來服侍繼母。
倒也算得上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可今生蘇雲遙态度非常鮮明,跟謝彥逍站在了同一條線上。故而,這二人一同出了府。
突然回到七年前,蘇雲遙此刻不知該如何面對謝彥逍,一上馬車便閉目養神。閉着閉着眼,卻漸漸睡着了。
謝家族中并不在京城,而是在臨江府,去族中須得半日功夫。午時之前,一行人終于到了。
蘇雲遙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一轉頭便看到了坐在一側看書的謝彥逍。
謝彥逍瞥了一眼蘇雲遙。瞧着她滑落的衣領,再看那雪膚上的痕跡,想到昨夜之事,喉結微動。他輕咳一聲,道:“到了,夫人記得整理一下衣裳。”
蘇雲遙順着謝彥逍的目光看了過去,頓時臉紅。
下馬車前,謝彥逍頓了頓,提醒了一句:“人心叵測,夫人不必如此鋒芒畢露。”
蘇雲遙正垂頭整理着衣裳,聽到這話,心微沉。前世她唯唯諾諾,致力于讨好所有人,結果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報,就連他這塊石頭也未曾捂熱。
當時他什麽都未與她說過。
如今她不過是露出了些本性,多說了幾句話,他便要教訓她了。
且她那幾句話有一半是為他而說,當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那可真是讓他失望了,她已經不打算再變成前世那個乖巧聽話的妻子了。
“不及夫君。”蘇雲遙立刻回道。
言下之意,便是說早上的事情了。謝彥逍何時不能來祭拜生母,非得趕在今日,還大張旗鼓說出來,搞得家宅不寧。他分明可以悄悄來,找個借口,不至于讓曹氏下不來臺。
他能比她好到哪裏去?
說罷,蘇雲遙理好了衣裳,擡手推開擋在一側的謝彥逍,不等人扶便跳下了馬車。等也未等謝彥逍,便率先朝着族中走去。
待她走遠,一旁的謀士走了過來,低聲問道:“主子,新夫人性情如何?”
他怎麽瞧着這位夫人不夠溫婉,難道真如傳聞中一般糟糕?
謝彥逍雙手負在身後,看着蘇雲遙遠去的背影,濃眉微蹙。想到剛剛馬車上發生的事情,腦海中蹦出來八個字:伶牙俐齒,渾身帶刺。
不過,他卻未說出口,而是瞥了一眼謀士,沉聲問:“事情準備的如何?”
“都已辦妥。”
“嗯,走吧。”
他來這邊有要事辦,之所以當衆提出來祭拜亡母,便是要掩人耳目。
臨江府在京城南邊,臨着歷河,這裏是進出京城的要塞,也是南北貿易的樞紐。不過,這片海域上有一幫派,掌管着附近的水域。
要想跟人合作,定要拿出來誠意,單單是書信來往并不能打動人心。
謝彥逍便是要來親自見一見幫派首領的。
因為在南邊,又靠河,因此臨江府與京城的精致微微有些不同。
時值正月,京城的風幹澀而冷冽,光禿禿的,一派蒼涼。臨江府卻溫和濕潤,偶有點點綠意探出地面。
蘇雲遙倒是挺喜歡這個地方的。
推開窗,她望向了窗外的湖泊,深深吸了一口氣,剛剛因謝彥逍而波動的心漸漸鎮定下來。
不多時,下人來報。
“世子說夫人舟車勞頓,讓夫人先休息,等夫人休息好了,明日再去祭拜。”
蘇雲遙淡淡應了一聲。
一旁的春杏道:“夫人,世子待您真好,體諒您路上辛苦。”
蘇雲遙不置可否。
她記得前世謝彥逍成親第二日就來了族中,在族裏待了兩日才回,回去時,她正為當日的回門發愁。由此推斷,謝彥逍并非是為了自己才明日祭拜,不過是嘴上說着好聽罷了,誰知他究竟去做什麽了。
她倒也沒那麽想回侯府,也不想多問,所以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簡單地用過午飯後,蘇雲遙倒頭就睡了。
後半晌,蘇雲遙一直在屋裏待着,更多的時候是坐在窗邊看着屋外的小湖發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生活,她得好好想一想。
整整半日,謝彥逍都沒有再出現過。
亥時,蘇雲遙洗漱好便準備睡了。
春杏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直說便是。”蘇雲遙脫了繡着并蒂蓮的湘妃色繡鞋,掀開石榴花樣的朱紅錦被上了床。
春杏看着被掀開的被褥,試探問了一句:“您要不要等一等世子?”
蘇雲遙手上動作未停:“不必了,你們熄了燈退下吧。”
說罷,便躺在了床上。
夫妻七載,她對他很是了解。他常常不回內宅,即便是回來也甚少早歸,總要忙到大半夜才回。她從前還會等着他,如今卻不想再做這種無用之事。
重活一世,舒服最重要。
春杏還欲說什麽,見主子已經合了眼,便咽下了口中的話。
蘇雲遙猜的沒錯,直到半夜時分,她的身側才突然有了些動靜,聞着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蘇雲遙無意識在他身上蹭了蹭,又睡了過去。畢竟,前世大部分的夜晚都是如此,她早已習慣。
被抱住的人卻皺起了眉頭。
謝彥逍一直獨自入睡,身側從未有過人,即便是白日裏也甚少與人離得這般近。看着懷中的軟香溫玉,他很是不适。
正欲推開,不料懷中之人擡手環住了他的腰身。
謝彥逍微怔。
白日裏看着像一條亂咬人的小狼狗,這會兒卻乖順的像只小貓,真不知哪一個才是真的她。
奔波了整整一日,謝彥逍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蘇雲遙和謝彥逍去祭拜了先侯夫人黃氏。
結束後,二人便打算啓程回京了,然而,一個小厮匆匆過來了,把謝彥逍叫走了。
他昨日等到半夜那位陳大當家也未見他一面,今日聽聞他出現在了碼頭。
過了一會兒,管事過來告知蘇雲遙,謝彥逍念及她子弱,明日再走。
蘇雲遙想,果然她來不來,都與前世一樣,唯一不同便是他拿她當不回京的借口。倒也無妨,總歸她也不想回去。
不到亥時,謝彥逍回來了。雖然看起來依舊冷着一張臉,與平日沒什麽不同,但二人夫妻七年,蘇雲遙對他了解甚深,從面上看出來與昨日的沉重不同,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錯。
等到熄燈安置,這一點得到了證實。
在蘇雲遙快要睡着時,身側之人突然貼了過來。沒等她反應過來,滾燙的唇已落到了她的脖頸、耳垂,大掌更是在她身上游走。
他向來如此,白日的他與夜晚的他判若兩人。
一個冷清,一個熱情。
如今的蘇雲遙雖只洞房一次,但前世的她已有數年經驗,對于謝彥逍,她幾乎沒有招架能力。就在那熟悉而又濃烈的男子氣息欲落到唇上時,蘇雲遙耳邊又浮現出重生那日小丫鬟們說過的話,她突然覺得有些惡心,微微側頭,躲開了。
謝彥逍頓在了那裏,眼睛緊緊盯着蘇雲遙。
雖未發一眼,蘇雲遙卻讀懂了他眼神中的疑惑,真實的原因自是不能說出口。
“疼~”蘇雲遙垂眸說了一個借口。
謝彥逍微怔,似是沒料到是這個緣由,似是想到了什麽,面露尴尬之色,又躺了回去。
蘇雲遙松了一口氣,側身面向裏側。
剛成親那兩年,他們二人很少行房事,一個月也就那麽一兩回,直到後面兩年才多了起來。而且,兩個人的第二次是在成親的三個月後,那次還是她故意灌醉他的……
今生怎會如此。
疑惑的還有謝彥逍。
他記得那晚她很是熱情,今日怎的這般抗拒,想到新婚夜她後面的舉動,難道……她這是在嫌棄他?
想到這一點,謝彥逍臉色頓時有幾分難看。
作者有話說:
前世小劇場
新婚第二日,月嬷嬷瞧着蘇雲遙臉色難看問了幾句。
蘇雲遙心思單純,說了出來。
“……粗魯……不體貼……疼……再也不想……”
門外謝彥逍眸色微沉,至于聽到後面說起的關于生恩養恩的事情,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老規矩,評論區發紅包。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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