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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少女輕輕推了推身上的人,眼圈發紅,滿臉的委屈和無助,蚊聲般的呢喃,任誰聽了都要心軟。
可偏偏她乞求的那個人卻是無動于衷,只冷冷地說了句,“別出聲。”
他仿佛報複一般加大了動作,少女痛苦地皺起眉,但卻拼命咬住下唇,沒再發出半點聲音。
眼淚卻重重砸在枕頭上。
不知過了多久才結束,齊之慕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她癱在床上一動不動,像個殘破的娃娃,她聽到浴室傳來水聲。
席洛在洗澡。
每次結束時,席洛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好像她是什麽肮髒的東西,晚洗一秒就會沾染上病毒。
想到這,齊之慕鼻子又開始發酸,她剛才從開始哭到結束,眼睛都哭得發痛,真的不想再掉一滴眼淚了。
如果她能忍住的話。
可惜她天生淚腺發達,忍耐失敗,只好一邊哭鼻子,一邊用紙巾清理自己。
她太累了,胡亂擦了擦便作罷,紙巾随手扔到地上,懶得穿衣服,便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好冷啊。
浴室裏的水聲停止,席洛從浴室裏走出,白色的浴袍随意穿在身上,他一向不喜歡用吹風機,嫌吵,便用毛巾仔細地擦頭發。
“你又哭了?”
他的目光落在齊之慕身上,視線冰冷,沒有一絲溫度,齊之慕紅得像兔子一般的眼睛讓他看着心煩,哪怕他才是惹她眼睛紅了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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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什麽可哭的?”
齊之慕從前也哭,但席洛今天心情不好,手頭的案子被人截了胡,忙活了大半天到頭來卻是給他人做嫁衣。滿肚子的火沒地方撒,本想着跟自己老婆睡一覺能消消氣的,結果看到齊之慕那仿佛被人強/奸似的臉,更來氣了。
屋內燈光昏暗,齊之慕躺在床上縮成一團止不住地啜泣,仿佛在控訴自己剛剛絲毫沒有憐香惜玉。
真是搞不明白,她齊之慕當年費盡心思嫁給自己,難道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她到底委屈什麽呢?!
該委屈的難道不是自己嗎?
齊之慕沒有回答他,哭聲卻是更加響亮,仿佛在故意跟他作對。
身上的疼微不足道,難受的是心裏。
席洛對自己向來不會憐香惜玉,他不是不會,只是懶得珍惜她罷了。
自己不過是他名義上的妻子,說不好聽點是洩欲的玩具,對待玩具,自然不需要疼惜。
“齊之慕,可真有你的!”
對方不搭腔,席洛就算是想跟人吵架都沒處吵,仿佛拳頭打在棉花上,吃癟的滋味實在是令人不爽。
他将毛巾往地上一丢,揚長而去,臨走時重重摔上房門,仿佛将所有怒氣都傾注在了門上。
關門聲很大,屋子仿佛都跟着震顫。
齊之慕躺在床上。
蒼白、無力、破碎,仿佛被人遺棄的玩偶。
默默地哭泣着。
人都知道席家二公子席洛,英俊潇灑、才貌雙全,當年轟動全國的貪污案,就是他幫着給辯護的,所有人都覺得必輸無疑的案子,偏偏叫他給打贏了,一時間名聲大噪,想要委托他的人絡繹不絕。
但只有齊之慕知道,他脾氣暴躁,沒什麽耐心,不吃洋蔥和香菜,尤其讨厭胡蘿蔔,在床上喜歡用後背位,因為他不想看見她的臉,更讨厭聽到她的聲音,他只喜歡她的背影。
因為跟齊之曦很像。
齊之慕艱難從床上爬起,身體火燒一樣疼。
剛站起身,就有液體順着大腿滑落,明明剛才都擦過的。
她此時連拿起紙巾的力氣都沒有了,勉強支撐身體移動到落地鏡前,她的皮膚蒼白得有些病态,這讓席洛留下的痕跡更加明顯。
齊之慕讨厭這些痕跡,或是牙印,或是淤青。
這些痕跡全部都是她卑微犯賤的證明。
是她自作自受,是她咎由自取。
誰叫她總是妄想自己配不上的東西。
……
齊之慕從小就知道自己不太招人喜歡。
也不止一個人用“內向”、“悶葫蘆”、“怕羞”這類詞語來形容她。
內向,明明只是一個跟外向相對應的中性詞,但不知從何時起變了味,或多或少摻雜了些許貶義。
“你家這孩子,長得挺秀氣,就是太悶了,見人也不愛說話,以後出了社會是要吃虧的。”
不用上學的周末,她需要陪媽媽去菜場買菜,如果遇到媽媽的熟人,難免會被唠叨幾句,可偏偏這個嬸兒那個姨總是像雨後春筍一般往外冒,畢竟大媽們的日常活動之一就是去菜場選購蔬菜。
她們會先誇一誇齊之慕,但大概率是無用的客套,真正的重點在後面,齊之慕太內向,見到她們也不打招呼,感覺十分沒有禮貌。
每到這時,媽媽總會朝她的後背狠狠打兩下,皺着眉頭逼她叫人,然後跟那群人一起數落齊之慕的不是,最後得出結論。
她确實比不上齊之曦。
媽媽從小就不喜歡自己,家裏洗衣服洗碗提重物的活兒都是齊之慕幹的不說,還總是三天兩頭被媽媽找個理由臭罵,罵到激.情之處還會擡手給她兩下。
起初,齊之慕以為自己之所以被差別對待,是因為自己笨,成績不好,長得也沒有姐姐漂亮,最重要一點,是她的性格不好,不似姐姐那般開朗活潑讨人喜歡。
媽媽不喜歡她,是她活該,她太差了。
如果她能像齊之曦一樣,媽媽是不是就能把那慈愛的笑容分給她一些呢。
于是,她便下定決心要改變自己內向的個性,做一個外向的人。
為此,她還偷偷在本子上定了個“性格改變計劃”,上面都是類似“見人就要微笑”“主動跟同學聊天”“上課積極發言”之類的條款。
她夢想着努力能夠收獲成果,自己可以變得像齊之曦一樣落落大方,然而她的計劃實施還沒到半個月便被迫終止了。
她發現自己不論做什麽都無濟于事。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媽媽的孩子。
那天,她難得放學比較早,齊之曦讓她自己先回家,說是要值日,其實是約了男孩子去玩。齊之曦當時就具備了将無數少年迷得神魂颠倒的本事,身為妹妹,幫姐姐打掩護已是家常便飯。
齊之慕回到家,剛推開門就察覺到屋內與以往不同。
平日,聽到開門聲,媽媽會從廚房探出腦袋,看到自己後,滿臉的喜悅頃刻消散,吼着叫自己快點過來幫忙。
可今天,這一切并沒有發生,廚房裏甚至連切菜煮水的做飯聲都沒有。
取而代之的,是爸爸書房內,媽媽歇斯底裏的怒吼聲。
“為什麽那個女人的畫會出現在家裏!”
“難道你到現在心裏還記挂着那個女人嗎?!”
“我為你生兒育女!為你操持家務!我還幫你!幫你養那個女人的孩子!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你那麽愛她,當初跟她結婚就好了啊!”
“我為什麽沒和她結婚,你難道不知道嗎?!”
男人的吼聲打斷了女人那尖細的嗓音,緊接着是玻璃碎裂的聲音,齊之慕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齊之慕本來就不是我生的!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管她!”
“我們之間的恩怨,關孩子什麽事?素琴,你冷靜一點……”
……
齊之慕聽到這,渾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的身體劇烈的顫抖着,明明是夏天,她卻感受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逼大腦。
從前的一切不解似乎都有了答案。
為什麽媽媽會吝啬自己的笑容,為什麽媽媽總是很讨厭她。
不對不對,那不是媽媽,不是媽媽。
那她的媽媽在哪呢?
眼淚不受控制的奔湧而出,齊之慕跑出家門,一邊哭一邊跑,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她是被媽媽抛棄的孩子,她有一個在兩個女人間搖擺不定的爸爸。
沒有人真的愛她,或許她根本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
媽媽把她送到爸爸這邊來時,或許覺得她是個麻煩。
爸爸因為她無數次與妻子吵架時,應該也希望她從未存在。
她跑到離家不遠處的建築工地,那裏大大的水泥管足夠容納一個十二歲瘦弱蜷縮的小孩。
或許,從此以後,這裏就是她的家了。
齊之慕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天空彌漫着橘色,風兒吹過,揚起地上的塵土。
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她書包裏的紙巾用完了,開始思索把作業本撕下來擦鼻涕的可能性。
太硬了……看樣子不太好用……
她抽搭着鼻涕陷入沉思,整個人突然被陰影籠罩。
入目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哪怕走了泥土地,依舊一塵不染,鞋帶被系成漂亮周正的蝴蝶結。
齊之慕擡起頭,少年逆光而立,落日餘晖将他周遭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
他眉頭輕蹙,仿佛對面前人十分嫌棄。
從校服褲兜裏掏出一包紙巾,遞到齊之慕面前。
仿佛行走于沙漠之中口幹舌燥的人遇到清泉,齊之慕接過紙巾,毫不顧忌形象地擦鼻涕,甚至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這聲音讓男孩子哭笑不得,情不自禁擡手去揉面前小姑娘的腦袋,盡管語氣不善,但手上的動作卻十分輕柔:
“快別哭了,”他說,“跟我回家,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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