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捉蟲)

梓妤繡的就是只猴子,一只在樹上摘福橘的猴子,是才開始繡,繡了個大概。

她坐在炕上,擡頭看他明顯回憶起什麽不愉快的表情,笑道:“世子看出來是什麽了嗎?”

許嘉玄捏着繡棚,塞回她手裏:“你要繡馬上封候?這個圖案恐怕會犯忌諱。”

他對猴子可沒有什麽印象,又不好直接拂她心意,婉轉的拒絕這個香囊。

梓妤彎着眼一笑,眸光潋滟:“不是,是代表福祿的圖案。”

她就站起來,指着布告訴他構圖:“這只小猴子是在福橘樹上,下邊還會繡一只鹿,所以這是代表福祿。我們已經是侯爵之家,哪還再繡那個。”

威武候還在世,給他兒子繡馬上封候,不是就在咒威武侯,她又不傻。

而且,這是只小猴子。小猴子,候之子。

她笑得兩眼彎彎,站在他邊輕聲細語的,兩人離得近,呼吸似乎都膠在了一起。許嘉玄一開始還在聽,後面注意力卻被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吸引了,又是那樣帶着一絲甜的香味。

有點像前兒在她唇上吮了一口那種甜。

他呼吸微滞,餘光掃到她近在咫尺的臉龐,視線又落在她嫣紅的唇上,心頭莫名一陣火熱。

“世子?”

她說了半天,他沒有吭聲,梓妤擡眼看他。

正好看到他偷偷瞥自己的樣子。

許嘉玄猛地回神,把繡棚又塞回她手裏:“哦,福祿。”

轉身快步往裏去了,進到寝室的時候,伸手揉了揉發燙的耳朵。她突然靠那麽近做什麽。

李媽媽很快帶着小丫鬟來擺飯,許嘉玄換了件衣裳出來,李媽媽給他遞上筷子的時候,提醒一聲:“世子,明兒您陪少夫人什麽時辰出發,老奴好去吩咐他們提前套車。”

明天。

許嘉玄皺了眉,他險些給忘了,明天梓妤要回門。

“用過早飯吧。”

李媽媽見他神色心裏直嘆氣,還好她提醒了,不然世子這粗心,平白要給少夫人添堵。

梓妤在邊上很安靜的用飯,許嘉玄對那只猴子一點反應也沒有,她就想起兩人第一回見面,暗示過他也沒反應。

看來他就只記得被猴子撓了。

晚上李媽媽還是早早送來熱水,綠茵在喂小東西的時候一直抿嘴笑,還朝梓妤眨巴眼,打趣的味道極濃。

梓妤只當看不懂,任許嘉玄黑着臉去沐浴,她繼續繡她的小猴子。

左右他也說了,不要她委屈伺候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兩人還是一個靠裏,一個靠外。梓妤今晚用一條緞帶綁住發尾,省得再被他又拽掉幾根。

許嘉玄看着那條緞帶和她投來的警惕眼神一陣無語。

昨晚是因為和她鬧了那麽會,才心猿意馬,她倒是防賊似的。

許嘉玄直接轉身面向外邊,閉上眼。

梓妤還把頭發挽到身前,确定過沒問題後安心睡過去。

次日,許嘉玄一睜眼,發現梓妤又離自己咫尺距離,一條腿還搭在他身上。

他皺眉,一個姑娘家怎麽能這麽個睡相,他動了動,讓她的腿滑了下去。她似乎察覺,往裏翻身,許嘉玄就起身要下床,哪知又聽到她低呼一聲。

他僵硬地轉過頭,心裏有個聲音響起,不能夠吧!

梓妤已經攏頭發坐起來,眼角通紅,低頭看着躺在他手肘位置的發帶,邊上還有幾根斷掉的發絲。

許嘉玄:“……”這回又是怎麽壓着的?!

***

陳家人早早已經準備等着梓妤回來。

梓妤出嫁幾日,陳老夫人就覺得自己心都空了一塊似的,一早上已經讓人去前頭看了七八回,好不容易總算聽到外孫女進家門了。

梓妤來到上房,正好見到老人要往門外走,一把就扶住她,笑吟吟地喊:“外祖母。”

陳老夫人先拉着她從上到下打量片刻,然後一把摟着喊心肝:“想死我這老婆子了。”

邊上被冷落一路的許嘉玄扯了扯嘴角,陳老夫人剛才那種打量,好像人到他許家就得缺胳膊少腿了似的。

他木然的朝老人揖一禮,喊了聲老夫人。

陳家人似乎也沒意糾正他的生分的稱呼,二老爺上前也喊了聲:“許副使。”引他上前,陳老太爺就坐在正中,他揖禮,喊的是首輔大人。

陳大夫人和陳二夫人對視一眼,覺得這哪像新姑爺家來,倒像馬上要開朝會似的。

但如今兩家結親是事實,陳家人不耐,為了梓妤還是要招待他的。

那頭陳老夫人直接拉着梓妤到裏屋說話,陳家女眷精明地跟着進去,離開廳堂這個是非之地,讓他們男人自己湊一堆。

裏屋,陳老夫人摸着梓妤的臉,心疼道:“那個煞神欺負你了嗎?”

梓妤搖頭:“他哪裏曾欺負我,您老放心。”

陳老夫人卻不信的,冷哼一聲:“進門的時候都沒扶你過門檻,也沒對你多上心!”

陳瑩玉就給梓妤捧了杯茶過來,塞她手裏:“表姐,他若對你不好,你只管現在就說。”今兒回門呢,能讓祖父好好與他說道說道。

梓妤真是要被她們緊張的樣子逗笑了,十分認真地說:“真的沒有,你們都放心,我也不會叫自己吃虧的。”

“他敢!”

陳老夫人就又呸一口,這回聲音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十分響亮。

梓妤想,外頭的許嘉玄肯定能聽見。

陳大夫人此時拉着她坐下說:“快坐,可別累着了。”他們是過來人,新婚後這幾天是什麽樣,自然清楚。

陳二夫人也抿嘴笑,這一下所有人都打趣地看着她,就連陳瑩玉都想到什麽,臉頰上染有紅暈。

梓妤見大家都這樣,心裏明白是以為她和許嘉玄圓房了。她也沒打算解釋,要是說沒圓房,恐怕他們還得擔心,真以為許嘉玄嫌棄自己,委屈自己。

她就微垂着頭笑,盡量做出一副新嫁娘該有的表情。

“——大膽!”

突然,外頭傳來陳老太爺的怒斥聲,緊接着是瓷器摔裂的動靜。

梓妤臉色一變,忙往外跑。

來到廳堂,她看到許嘉玄腳下有着茶杯的碎片,茶水還濺到他袍擺,染出一塊深色的濕痕。

“這是怎麽了,外祖父您先別着急。”她出聲安撫,來到許嘉玄跟前,見到唇線抿得筆直,神色陰沉。

她低聲問:“怎麽了。”

好好的,怎麽就要打架似的,這才說幾句話的功夫。

許嘉玄撇過頭,沒說話。

梓妤心裏就罵一聲,這別扭性子。

陳二老爺臉色也不太好,但還是忍了忍,出來打圓場:“沒事沒事,是說了兩句朝裏的事務。”

朝裏的事,能讓外祖父生氣的,恐怕就只有戶部侍郎那邊的問題。

她去握住許嘉玄放在扶手上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他快說句中聽一點話,別鬧得那麽僵。她外祖父也是個別扭性子啊,這兩人別一塊兒,今兒就都別想好了。

可許嘉玄不為所動,還推開她的手。

正好出來的陳老夫人看見了,冷冷喊了聲:“小魚,過來!”他還敢推開她外孫女!

梓妤心裏焦急,直接拿腳去踢了他鞋子一下,真要鬧那麽難看嗎?

許嘉玄總算擡頭看她,在她盈盈眸光中看到幾許懇求。他一愣,心裏頭窩火,發脾氣的又不是他,被摔茶杯,他還不能有脾氣了。

陳老夫人此時又催促一聲:“小魚!”

梓妤沒辦法,只好準備先去安撫老人,在她轉身要離開的時候,許嘉玄突然一把伸手拉住了她。

她心中一動,回頭看他深吸了口氣說:“首輔也別生氣,晚輩不過是說現在查到的一些實際情況,也是想提個醒。”

梓妤手指緊緊握住了他,許嘉玄看着她生嫩的指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受這憋屈勁兒。罷了,他今日就發一回善心,也省得鬧到陛下那裏難看。

陳二老爺見許煞神拉住外甥女,心中是詫異的,但好歹是有一個人退讓,便安撫自己的父親,不斷拿眼神看向梓妤,讓他不看僧面看佛面,放過此事。

如此一來,廳堂裏那一觸既燃的火|藥味終于散去,梓妤可不敢再走開了,就陪坐在許嘉玄身邊,時不時說些調皮話逗趣。

好不容易熬到午飯時間,想着一會吃過飯就帶着這煞神離開,有什麽她另抽空單獨回家處理。

這頭總算熱熱鬧鬧的擺飯上酒,梓妤提着顆心,好在許嘉玄除了敬酒,倒沒有再鬧別的情緒。

飯後,梓妤想提出請辭,不想許嘉玄先開口說:“去你屋歇一會,喝得有點急了。”

他這個時候倒是想留下,梓妤一愣,一直板着臉的陳老夫人神色總算緩和一些,朝丫鬟們吩咐:“快帶姑奶奶和姑爺去歇下,讓廚房煮些解酒湯。”

新婦回娘家半日就離開,外人都得看梓妤笑話,覺得夫家不尊重。

許嘉玄這樣做,算是維護她外孫女了。

梓妤便虛扶着許嘉玄告退,陳老太爺在人走後,哼一聲把酒杯重重擱在桌上,惹得陳老夫人在邊上嘆氣:“臭脾氣。”

陳家從文,府裏每一處都透着文人的雅致,梓妤住的雖是小跨院,裏頭卻還修砌了魚池。進屋後,能從窗邊聽到潺潺水聲。

許嘉玄坐到炕上,聽着外頭那輕細的聲音,心裏的煩躁消去大半。

梓妤從丫鬟那頭接過茶,就讓人出去了,自己親自端到他跟前:“先喝口茶。”

他伸手接過,視線掃過她的指尖,想起剛才手掌中那樣的軟若無骨。

他斂目,往嘴裏灌了一口茶。

不想喝得太快,一下燙到舌尖,咝地抽氣。

梓妤看得真真的,忙把他手裏的茶接過放下,關切道:“這又不是酒,怎麽不慢着些。”

許嘉玄抿緊唇,緩了一會才算好受些。

梓妤見他又不說話,就自發在他邊上坐下,先是朝他笑笑:“剛才謝謝了。”

他仍舊沒作聲,她也不在意,伸手去端過放在桌上的茶,輕輕地吹。

她微低着頭,唇随着動作輕輕嘟起,豐潤紅豔,許嘉玄側頭就見到這麽一幕,視線便黏在那誘人的顏色中。

吹過幾回,梓妤還往嘴邊抿了抿,覺得溫度差不多,這才再給他遞過去。

“好了。”

她捧着茶,結果他半天沒有動作,一擡頭,發現他正眯着眼盯住自己看。

她與他對視片刻,在他灼灼的眸光中尋到源頭。若說他是盯着自己看,不如說是盯着自己的唇看,看得她下意識舔了舔,許嘉玄呼吸一頓,終于撇過頭。

她手裏的杯子被他拿走了,又是猛灌一大口。

他移開視線,讓梓妤被他看的不自在略散去,看着他牛飲似的,抿唇一笑說:“剛才你在看什麽,我好看?還是又想耍流氓?”

許嘉玄嘴裏沒來得咽下去的茶一下子噴了出來。

被嗆得狼狽咳嗽。

——誰要對她耍流氓了!

許嘉玄咳嗽得眼都發紅,梓妤沒想到他那麽不經逗,沒忍住笑出聲,伸手去給他拍背。

下刻卻被他突然一把拽了手,他一轉身就将她壓在炕上。

梓妤聽到他咬牙切齒地說:“我是你丈夫!”唇就被他給含住了。

再一次惱羞成怒的許嘉玄吻住她的唇,恨恨地想。憑什麽她嫁自己了,她還向着陳家,對她有想法就是耍流氓,他倒就耍一回給她認認清楚!

這麽想着,手掌已自有主張,順着玲珑腰線撫去。

作者有話要說:  梓妤:怎麽就炸毛了。

許嘉玄:爺我要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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