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夏逐溪眸子裏漾着波光,胸前溫軟,頸窩濕熱,沈靜松的發絲撩撥她的耳根。

頭頂的天很藍,雲淡淡的,海鳥扇着翅膀盤旋。

沈靜松輕輕地和她擁抱:“謝謝你,小溪。但我遠比你想象的糟糕。”

夏逐溪感到沈靜松放在她後腰的手慢慢放開,身體先大腦一步回抱她,掌心貼着她的後背。

沈靜松太過纖細,夏逐溪連擁抱她都不敢用力。

“可是很久以前,有個人告訴我,‘你不必比誰更好’。”夏逐溪的指尖陷在沈靜松柔順的發絲,鼻腔充盈着她夢了九年的雪香,“現在我也要這樣告訴她。”

“你就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沈靜松。”

水裏的月,鏡中的花,夏天的雪。

夢裏才能遇見。

可卻在現實相擁。

夏逐溪想要永遠留在這一刻。

一陣浪潮漫來,白色的水線退下,許多貝殼留在沙灘。

懷裏的沈靜松動了動。她的動作很輕,像枝頭輕盈的小松鼠。

沈靜松像是發現了不得了的事,說話間暖呼呼的鼻息撲在夏逐溪頸窩,“你在星獅教小朋友的時候,說有一個人在你最困難的時候鼓勵了你,那個人該不會是......”

夏逐溪呼吸懸停,呃。

所以在星獅的時候,沈靜松沒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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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癢酥酥,蓋在耳朵邊的頭發被撥開,夏逐溪視線側移,驚覺沈靜松在偷看她的耳朵。

“靜松姐!”怎麽這樣哦。

沈靜松笑容得逞:“你不回答我,但是你的耳朵告訴了我答案。”

夏逐溪:“不是啊,有的人就是屬于這種體質。”

沈靜松失落:“所以那個人不是我咯?”

“是你!”夏逐溪好着急,快要喘不過氣。

少頃,沈靜松幫她蓋好耳朵,眼神柔婉,“小溪,你要更自信一點。”撫了一下她的耳發,“謝謝你這麽關心我,我想先自己處理一些事情。”

夏逐溪點頭。她明白的,痛苦的心事即使是分享,也很沉重。她會一直在她身邊。

清晨的陽光灑在她們身上。

沈靜松望着她,眉目如畫。

夏逐溪默數,數到第三秒,沈靜松微笑着後退,轉身眺望海洋。

夏逐溪在她身後彎起嘴角。

聽說一個人凝視另一個人的眼睛超過三秒就會暗生情愫。

夏逐溪望着大海祈禱,如果有下次,希望多一秒。

如夏逐溪所想,沈靜松不願再居住碧玺華庭,貝蒂在幫她物色新住處。

夏逐溪在盛京有兩套房,一套是畢業時簡歌鼓搗她買的疊拼,還有一套獨棟別野,是楚韞送的年終獎。鑒于楚韞“聲名遠揚”,夏逐溪幾乎不去她送的別野,免得惹閑話。

除去回父母家的時間,夏逐溪通常都住在疊拼。她住的上疊,下疊的戶主她只在接房的時候見過一面,好像是做時尚工作的,房子一直閑置。物業說下疊挂了出租,但是一直沒租出去。

夏逐溪訓練結束就去物業問了租金,覺得ok,晚上約了沈靜松吃飯,打算跟她說說這事。

哇,如果真的跟靜松姐做鄰居,那簡直太美好啦。

夢,幻。

夏逐溪握着方向盤,跟着音樂的調子輕輕哼。

手機彈開消息。

誰想靜靜:這個會已經開了兩個小時了

誰想靜靜:小松鼠打瞌睡.jpg

夏逐溪沒有給沈靜松備注,看到松鼠表情包才反應過來沈靜松改id了。

誰想靜靜?

我想靜靜。

咳咳。夏逐溪正色。

summer:藝人也要開會呀?

誰想靜靜:小松鼠點頭皺眉.jpg

誰想靜靜:楚老板給你們開會嗎?

夏逐溪語塞。楚韞只會帶人泡妞,燒錢。

summer:隊長給我們開會,除非很重要的戰術讨論,不會拖這麽長時間。

誰想靜靜:我聽見有人在偷偷嗑瓜子,我有點想吃小松子。

這句話配上沈靜松的小松鼠頭像,天,可愛到爆。

summer:會有的。

夏逐溪探頭看路邊哪有幹果店,買。

剛好旗風大廈背後的小街裏就有一家。

幹果店老板哄着夏逐溪買了最貴的禮盒,1988,夏逐溪怎麽覺得自己被宰了?

幹果店老板:小姑娘真體貼,送對象的吧?這個禮盒真的好,對象吃了喜歡你得不得了。

夏逐溪的眉毛揚了揚。

嘀!致富寶到賬1988!

夏逐溪提着禮盒放進車後座,旁邊幾個人急吼吼跑過去,“快!有瓜!”

旗風傳媒周圍有很多狗仔和私生飯,夏逐溪下意識提起警惕。

又有很多人往旗風大廈跑:“驚天大瓜!”

“誰啊誰啊?”

“不算很出名,經常演古裝女配那個。”

“是不是姓沈啊?”

夏逐溪砰的關上車門。

她開車到旗風廣場,已經圍了不少人,烏壓壓的一片,旗風的保安正在維持秩序。

一個黝黑精瘦、頭發花白的老頭對着攘他的保安破口大罵:“你們扯老子袋子,老子就在你們地上寫!老子不信那死丫頭不出來!”

旗風大廈的大門口挂了很多用飼料袋縫的“橫幅”,上面用紅色油漆刷着歪歪扭扭的大字:

沈靜松抛棄生父和親生弟妹!拒絕贍養老人!忘恩負義!天理不容!

大部分飼料袋都被保安扯掉了,還有一小部分挂在橫線上,估計才挂上去不久。

“寶鵬!盼娣!你們都過來!”李鐵柱跳着腳大喊,夏逐溪皺眉看向廣場雕塑後面,果然看到了那兩個在碧玺華庭有過一面之緣的惡心臉孔。

盼娣畏畏縮縮:“爹,要不算了吧,萬一把姐惹火了就不給咱錢了。”

李寶鵬啐她:“你懂個屁!就是要這樣教訓她她才曉得拿錢!”使勁捏她胳膊:“你不想嫁大學生了?”

盼娣支吾:“我想——”

李寶鵬拎着一個油漆桶,李鐵柱不識字,李寶鵬和盼娣會寫字,就用刷子蘸紅油漆在地上寫:

不孝女沈靜松忘恩負義

抛棄生父弟妹天理不容

李鐵柱一屁股跌在地上哀嚎:“我的命好苦!老老實實種了一輩子地,辛苦拉扯大三個娃娃,好不容易閨女出息了,沒想到她轉頭不認爹!”

“你們知道嗎,沈靜松十幾歲的時候跟着城裏的有錢男人跑了!認別人做幹爹,嫌棄我們大山裏的窮親人!一分贍養費都不給!”

“現在這個不孝女就在這棟大樓裏面上班,她知道我在這,躲我!求大夥為我評理,替我做主哇!”

圍觀人群炸開了鍋,紛紛舉着設備拍攝。

夏逐溪打轉車頭,沖他們開過去。

李鐵柱幾個看到一輛車轟轟地沖過來,吓得愣住,李寶鵬趕忙把他拉走,盼娣在旁邊尖叫:“你怎麽軋人啊!”

夏逐溪精準地在他們前面停下,撞翻油漆桶。

紅色的液體蔓延灰色的石磚。

她倒車開上旗風大廈的樓頂停車場,撥通報警電話,“警官您好,旗風廣場這邊有人危害公共環境,破壞辦公。”

心跳的好快。

手腳冰涼。

夏逐溪點開和沈靜松的聊天框,沒有回複。她趕忙給沈靜松去電話,無人接聽。

冰冷的忙音在車裏回蕩。

操。夏逐溪用力拍了一把方向盤。

疲憊。

沈靜松腦袋很痛。

李鐵柱一個山區農民哪裏懂得調查她的工作和生活背景,肯定是李寶鵬撺掇李鐵柱脅迫盼娣,三個人聯合起來騙她,沒要到錢,這才找到公司來撒野。

會議桌對面,旗風總裁的臉黑得能擰出水,“沈靜松!你真是藝不高膽賊大!居然瞞報真實出生情況!”

“你知道抛棄親人的負面輿論有多嚴重嗎?公關部為了你全員加班!這事如果壓不下來,別說八聲甘州,旗風都不能要你!”

“你親爹和弟弟那你想辦法安撫,絕對不能再擴大負面影響。”

沈靜松走出會議室,天都黑了。

三個手機,每個手機都有好多未接電話,沈靜松一鍵已讀,回撥給夏逐溪。

貝蒂警惕:“你給誰電話?”

沈靜松:“我今晚約了人吃飯。”

貝蒂惱怒:“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約飯?你——”

沈靜松淺淺地笑,眼裏都是抱歉,電話接通:“對不起小溪,你吃過了嗎?已經回家了吧?”

夏逐溪聲音很柔:“我在樓頂。”

沈靜松驚訝:“我馬上過來。”

沈靜松到樓頂就看到她了。

夏逐溪來接她,沈靜松給了她一個微笑,雖然這個笑容看起來真的很不開心。

上車前,沈靜松詫異:“車頭怎麽有紅色的痕跡?”一點一點的,有點像血......

夏逐溪幫她系安全帶,聲音帶着情緒,“我把那仨人渣的油漆桶撞翻了。”

沈靜松靠緊椅背,困頓地忽閃睫毛。

今天下午旗風廣場除了李鐵柱鬧事,還發生了什麽?

晚餐定在高空觀景餐廳,24小時營業,夏逐溪提前給他們打過電話,餐廳一直留着包間。

沈靜松坐進沙發,脫掉高跟鞋,夏逐溪拿給她一雙一次性棉拖。

“謝謝。”

“靜松姐,你在公司有吃點東西墊肚子嗎,胃有沒有不舒服?”

沈靜松心頭微動,看她,夏逐溪濃眉緊皺,臉色蒼白,狀态看上去竟然比她還要糟糕。

“沒有。”沈靜松不禁擡手摸了一下她的發頂,“你呢。”

夏逐溪說在車裏吃了面包,提給她一只禮盒:“這個給你。”

沈靜松打開,是兩罐精裝西伯利亞松仁,才想起下午跟夏逐溪提過想吃松子,眼圈有點酸,“真好。”

她剝了幾顆,分給夏逐溪。

服務生詢問是否可以上菜,夏逐溪說好。

她們坐在落地窗邊,桌上擺了一個沙漏,緩緩下落。

窗外夜燈通明,玻璃上映着她們的影子。

沈靜松含進一片扇貝上的花瓣,輕輕抿着,夏逐溪安靜地給她盛湯。

沈靜松沒什麽胃口,但夏逐溪給她夾的菜她都盡量吃下去。

一頓飯快吃完,甜品冰酥酪呈上來。

夏逐溪開口:“靜松姐。”

沈靜松猜到夏逐溪已經聽說她的身世了,坦然,“你說。”

夏逐溪稍加整理措辭,懇切道:“我聯系了幾個律師朋友,他們都很專業。”

她頓了頓,眼神擔憂,像是在悄悄觀察沈靜松的情緒,小心翼翼,“靜松姐,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為你做點什麽?”

沈靜松覺得夏逐溪像一只貝,捧着她,仿佛她是她畢生心血凝結的珠。

心裏好溫暖,也好沉重。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隐隐發顫,“可是夏逐溪,我要拿什麽還你呢?”

這一刻,只有夏逐溪是她的慰藉。

夏逐溪眉宇鄭重:“可以先記着。”

沈靜松同時開口:“以身相許?”

夏逐溪定住,耳朵和雙頰浮起赧紅,把臉轉向沈靜松看不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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