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最近賽程緊, 夏逐溪一大半時間都在各個洲飛來飛去。

加拿大賽事結束，總算能休息半個月。

大部分隊員都留在飛廉宿舍方便訓練，銀月灣離訓練場近, 夏逐溪回家住。

當然這個“近”不是選擇回家的主要原因。

盛京機場。

紅色禮賓杆排成一線，約莫百來人簇擁着，舉着花束和禮盒。

幾個安保禮貌地維持秩序, 小陳從人群中心擠出臉，“謝謝大家，你們的心意沈老師都收到了，請關注《八聲甘州》和谪仙苒苒哦！”

夏逐溪望着那邊微揚嘴角，放下墨鏡, 慢慢驅車向出口駛去。

貝蒂看到保姆車旁邊停的Giulia, 表情複雜，小陳向她投去詢問的眼神。

貝蒂：“傘、傘，太陽那麽大, 沈老師皮膚怕曬。”

唰唰幾把大陽傘撐起來，貝蒂對沈靜松擺手低聲，“快去。”

夏逐溪從裏面推開副駕駛門，門外頂着大片陽傘撐起的陰影, 白光一現，沈靜松提着裙擺坐進來。

“比賽好棒。”沈靜松整理頭發，耳飾纏進去了，轉眸對夏逐溪莞爾。

“你看了？”夏逐溪開心, 從後座拿來一束花，“祝賀靜靜仙子順利殺青。”

滿滿當當的純白風信子, 最裏面有一朵松鼠造型的棉花糖。

松鼠抱着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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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松把花束抱緊一點：“怎麽辦，我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夏逐溪看她, 眼裏亮晶晶，“有呀。”

有呀？沈靜松怎麽不知道。

夏逐溪笑得好甜：“你回家了。”

須臾，沈靜松抱高花束，風信子掩住她的笑容。

“你懂花語嗎？”沈靜松忽然問，劃拉手機。

夏逐溪看路，沒注意她手機界面裏是什麽，“不太了解。”

沈靜松：“哦~”看着百科裏白色風信子的花語：“這樣啊。”

白色風信子。

我在暗戀你。

一年有四季，夏逐溪和沈靜松度過了她們的第一個春，迎來第二個夏天。

用可樂棒冰填滿冷櫃，把西瓜泡在泳池，窩在地庫裏看影片。

商銘容偶爾會帶着孩子找沈靜松玩，不是被房東“管好自己”地薅走，就是被夏逐溪友好地“她正在忙”。

某天雷雨，播放列表裏不知怎麽混進去驚悚片。

夏逐溪怔了怔，按暫停，退出。

光線昏暗。

背後被輕輕推了一下：“嗷嗚！”

夏逐溪肩頭抖動：“這個小幽靈好可愛哦。”

沈靜松輕笑出聲：“不是小幽靈。”

夏逐溪覺得空調溫度有點低，褪下空調衫搭到她肩頭，“那是什麽？”

衣服帶着夏逐溪的體溫，淡淡的柔順劑香氣，陽光，清新。

沈靜松眸光盈盈：“你（說）的小可愛。”

真的好可愛。

想要抱抱。

夏逐溪又有便當了。

感覺和飛廉大樓裏沒有便當的人不是一個層次了。

已經不想和隊裏沒有便當的人坐在同一排餐桌了。

別人都在排隊打菜，夏逐溪坐在最招眼的位置打開便當盒。

她笑彎了明亮的眼睛。

紅燒獅子頭，翠玉小白菜，黃金藕盒......

說是随便做做，這麽豐盛。

排隊的人：“紅燒！我聞到紅燒的味道！”

另一個排隊的人：“哪裏有紅燒，今天只有小蔥拌豆腐。”

有人感嘆：“食堂質量嚴重下滑！好歹是軒轅集團的戰隊，那麽壕個財團，夥食能不能好了！”

“噓！噓！聽說是齊秘書當着董事會一群高管的面指着楚董鼻子罵她鋪張浪費，所以現在全部成本——”

某知情人士神秘兮兮地做了個噶脖子的動作：“包括食堂。”

啊，齊秘書啊......

那沒事了。

衆人灰溜溜地低頭，默默排隊。

只要在軒轅集團的體系裏，就沒有員工不知道董事長楚韞是個揮金如土的纨绔。

只要知道楚韞是二世祖，就沒有員工不知道楚老爺子派來監督她的齊秘書。

齊秘書人長得那叫一個柔情似水，手一出那叫一個鐵血手腕。

軒轅集團潛規則no.1：不要得罪齊秘書。

“自從食堂降低标準，還能吃得這麽開心的只有你了。”

夏逐溪聞聲擡頭，金發藍眼的混血美人端着餐盤在她旁邊坐下。

克莉斯汀往她那邊傾斜：“天天帶飯，今天又吃什麽？”

夏逐溪很樂于展示她的豐盛便當：“漂亮吧！”

“就那樣吧。”克莉斯汀彎着嘴角，眼裏沒什麽笑意，“新換的阿姨？我認識更好的，給你介紹？很專業，價格也便宜。”

夏逐溪的臉色冷下來：“沒請阿姨，你有好的自己留着，我跟你口味完全不一樣。”

克莉斯汀在加州長大，飲食習慣都是大洋對岸那套。

克莉斯汀把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挂上示好的笑臉，一只胳膊搭過來，“那你想吃什麽，我請你。”

夏逐溪在她的手搭上肩膀之前就給她拿開：“大夏天不嫌熱啊。”

克莉斯汀收回手，用勺子拌蛋炒飯，“那你好好想啊，我真請你。”

夏逐溪刷娛樂新聞，《八聲甘州》快上映了，“等你下場奧地利紅牛拿積分再說吧，慶功宴給你開香槟。”

“慶功你肯定得陪我。”克莉斯汀轉頭，眼神直直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夏逐溪感到視線，從手機裏擡眼，“什麽？”

克莉斯汀拍她肩膀，爽朗地笑，“你生日啊！”

差點把這茬忘了。

夏逐溪生在盛夏。

她的生日一般都是車隊和粉絲給她包攬的。

這還是進飛廉以後。

再之前，她都不過。因為她的生日，也是裴家一家三口差點去世的禁忌日子。

但在十八歲前的年歲裏，她也不是完全沒過過生。

關系好的同學，一起玩卡丁車的朋友，給她買過小蛋糕，寫過小賀卡。

印象最深的是中考暑假，告別十四，迎接十五歲的那個生日。

裴梓瑩要露營，組織幾家親戚朋友的孩子一塊進自然公園。

年紀大些的聚在一起聊大學生活，職業規劃；年紀小些的分成男生陣營和女生陣營，各玩各的。小女生喜歡看偶像劇和綜藝，還有算星座聊八卦的。

夏逐溪的年紀卡在中間，不喜歡娛樂八卦，跟大的聊不上，跟小的沒有共同語言。

她獨自一頂帳篷，起了個火堆，坐在馬紮上打游戲。

那個時候很流行一款叫“疾速飛車”的手游，夏逐溪玩得很好，團賽大家搶着要，帶人練級刷記錄還能掙零花錢。

她喜歡在游戲裏裝飾她的賽車，刷橙色車漆，尾翼挂上炫酷的發光氣球。

給愛車煥然一新，看到家族群裏有女生哭訴被虐，夏逐溪不假思索地甩了個組隊邀請。

PK界面連續蹦出三個victory，滿屏是隊友的[牛][崇拜]，還有那個家族女生彈來的私聊：謝謝夏神！[心心][飛吻]

她的游戲id叫summer，家族群裏親切地稱呼她夏神。

夏逐溪彎了下嘴角，喉嚨有點幹，摘掉耳機找水喝。

“哇，太厲害了吧。”

夏逐溪回頭，沈靜松立在身後，看樣子是“觀戰”已久。

夏逐溪不好意思：“靜松姐。”

沈靜松拿出手機，調出游戲畫面，“我也玩過這個游戲，但我總是過不去pk任務，你能幫我過一下嗎？”

夏逐溪神采奕奕：“好！”

一局pk的時間，不過幾分鐘，夏逐溪再回頭，沈靜松變魔法似的捧來一碗熱騰騰的銀絲面，卧了個黃澄澄的荷包蛋。

山澗叮鈴，流螢在綠草裏竄梭，皎皎的明月從谷中升起，照亮沈靜松溫柔的笑容。

“小溪，生日快樂。”

夏逐溪第一次吃到長壽面。

她伸出雙手，鄭重地接過熱碗，仿佛那不是一碗細面，而是盛着十幾年不曾有過的愛和溫情。

“謝謝你，靜松姐。”

當初的沈靜松是如何知曉夏逐溪生日的，不得而知。

但是現在，夏逐溪的心裏多了一絲盼望。

還有幾天，生日一過，她就二十四了。

也是她們走進彼此人生的第十年。

沈靜松還會記得她的生日嗎？

夏逐溪仔細品嘗沈靜松為她做的便當，對克莉撕汀道：“今年生日我應該不會在隊裏過。”

克莉斯汀問：“你有安排？”往年都沒有啊，夏逐溪對生日很敷衍的。

吃着沈靜松的味道，夏逐溪說話底氣都要足些，“回家過。”

……

夏逐溪便也沒跟沈靜松主動提起。

《八聲甘州》上映在即，沈靜松雖然只是個小配角，也受邀參加點映。

她連着轉發相關博文，夏逐溪見了都給她點贊，有的還會轉發。

這天沈靜松錄制一個角色采訪，回家晚了些。

夏逐溪在樓下接她，心想要不要提前問她喜歡什麽口味的蛋糕，沈靜松看着手機說：“小溪，我找到新房子了。”

夏逐溪面色一白，新、新房子？

不是要天天在一起嗎？好吧，這話沈靜松确實沒說過。只是沈靜松沒有說過要走，在她家裏住了兩個月，夏逐溪就以為會長久——其實根本沒這回事！

所以呢？

沈靜松到底在想什麽？

不聲不響地浸入她的生活，在她以為她快要接近沈靜松的心的時候，沈靜松又要不聲不響地搬走？

夏逐溪感覺呼吸有點吃力，像有把小刀在她心裏攪。

可她到底沒有權力質問沈靜松，因為人家從頭到尾就沒說過要和她長久同居，也沒有允諾過和她建立任何關系。

——夏逐溪，都是你自相情願。

沈靜松：“但是我最近很忙，來不及……”

後面沈靜松說的什麽，夏逐溪都沒太聽進去，腦子渾渾噩噩，如果時間能快進，她想立馬跳過這段。

沈靜松探頭到她面前：“小溪，點映之前我可以先把行李放在你這嗎？明天我先住過去，等八聲正式上映我就把東西搬走。所以這幾天我還需要保存你家的密鑰……好嗎？”

原來盼望落空，還要被揉碎扔進垃圾桶是這樣的感覺啊。

比想象中還要難受嘛。

沈靜松不記得她的生日。

沈靜松還要搬走。

沈靜松……

不喜歡她。

也沒什麽。

喜歡沈靜松，從來都是夏逐溪一個人的修行。

夏逐溪努力在沈靜松面前振作，眼神平靜，回答她說：“好的。”

沈靜松眉目輕靈，輕彎唇角，“謝謝。”

第二晚，夏逐溪沒有開燈。

她獨自立在空蕩蕩的房子裏，聽電器發出的細小嗚鳴。

沈靜松離開了。

這個家，又回到了只有一個人的時空。

淩晨時分，夏逐溪收到簡歌的短信：夏夏，24歲快樂！

她笑了笑，回了個開心的表情，然後看着黑白色的松鼠頭像，沒有任何動靜。夏逐溪撇撇嘴。

早晨八點，楚韞給她發了24w的紅包，夏逐溪拒收，又刷新了松鼠頭像的對話框。無新消息。

陸陸續續收到隊友和朋友的祝福。夏逐溪刷新朋友圈，沈靜松沒有動态更新。

下午六點，克莉斯汀發來照片。

好一大盤奶油蛋糕。

克莉斯汀：飛廉慣例，不醉不休，大家都到齊了，真不來？

夏逐溪在客廳徘徊。她不經意地轉頭，看見樓梯角擱了一只行李箱，是沈靜松收拾好的搬家行李。

像是最後一塊多米諾推倒重物。

啪嗒。

夏逐溪給克莉斯汀敲字：來。

英國的太陽才剛剛升起。

伯明翰私定珠寶店裏燈光爛漫。

水晶櫃臺映出女人清美的容顏。

“沈女士，這是按您要求設計的，請您驗收成品，還有需要調整的嗎？”

沈靜松眼中閃過鑽石的光芒，眉目柔和，“不了，這樣很好，我趕時間。”

珠寶經理：“這裏是您交代我們另外準備的。”

給她兩只精致的大號禮袋，印着happy-birthday。

“不知誰這樣幸運，她一定是您重要的人。”

“是我這樣幸運。”沈靜松合上珠寶盒，小心翼翼地用絲絨包裹。今晚她要送出這份偷偷準備兩個月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