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衆人注目之下, 沈靜松告訴裴建勳,“這個月內我會給你結果,回去等消息吧。”
裴建勳喜出望外, 按着裴梓瑩的頭給沈靜松鞠躬,“快給靜松認錯!”
裴梓瑩咬着唇甩頭:“爸!你瘋了!你說幫我來讨公道——”
裴建勳死死捂住她的嘴,向沈靜松連連賠笑, “謝謝靜松,我回去教訓她!我們等你消息噢,你一定記得!”
保安把他們拉走,所有人保持緘默,貝蒂警告在場的人都管住嘴, 然後深深看了一眼沈靜松。沈靜松會意, 了然地點點頭。
坐進保姆車,放下格擋,沈靜松和丁佳坐在後面。
沈靜松閉目養神。
裴家這三位狗咬狗的戲碼精彩極了。原本以為這個組合是剛愎的爹、矯情的媽、人渣的姐, 爛鍋配爛蓋,三個人之間是惺惺相惜的。沒想到公司破産,個個露出真實面目。
——哪有父母孩子間血濃于水的親情,只有在錢權利益的照妖鏡下原形畢露的妖魔鬼怪。
對沈靜松而言, 這三條“狗”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讓她遇見了夏逐溪。
讓她療愈了夏逐溪。
讓她占有了夏逐溪。
“靜松,剛才那倆是......”封閉的車廂裏,丁佳輕輕出聲。她的話到嘴邊,又改口, “圈裏都傳你和飛廉車隊的夏神關系很好,是真的嗎?”
啊, 這個呀。
夏神是我太太呢。
沈靜松戴着眼罩,抿了抿唇, “互粉關系,夠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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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丁佳算不上特別親密,只是以前一個學院,工作以後也一直來往,相比工作裏的其他人更熟悉。
但僅限于這種“熟悉”,沈靜松覺得沒必要讓她知道太多隐私。
丁佳的性子不算開朗,也不算沉默,她聞言淡淡微笑,“影視明星和競技明星互粉,挺夢幻的。”
沈靜松讓小陳先送丁佳,再到銀月灣。
夏逐溪居然在家。
還穿着正裝。
筆挺的淺色西服勾勒身材,束着爽利的馬尾,手腕上一條玫瑰金盤的Vacheron-constantin。
沈靜松褪下高跟鞋:“今天沒訓練?”
夏逐溪幫她拿包:“早上剛練一圈,老板召喚。”
沈靜松彎眉:“噢~去總部了?那确實該這麽正式。”要是她走進軒轅集團富麗堂皇的大樓,也想換上公主的裝扮。
不過夏逐溪這身正裝不是因為去總部要整理儀容儀表,而是為了開股東大會。
收購裴氏集團的股東會。
楚韞收購了裴氏,要組建管理構架,一通電話把夏逐溪召去。
十幾個董事坐在會議室裏,除去軒轅控股的51%,楚韞把最大的股權丢給夏逐溪。
簽完合同,25%歸夏逐溪,10%歸沈靜松,剩下的分給裴氏的骨幹功臣。
散會後,楚韞單獨留夏逐溪談話。
她點了根雪茄,沒什麽味道,淡淡的葉香,“你買股份的錢我退你了。”
夏逐溪給她煙灰缸:“為什麽?”
楚韞放下煙卷:“當我補償你和沈靜松吧,新婚之夜都沒睡個好覺。”
“不是,楚韞,那事你不能這樣算。”
“我就這樣算。”
楚韞聲線下壓,眸子擡起,“明天總經理的任命書會送到裴氏,公司經營你不用擔心,我會派職業經理團隊接手。”拍夏逐溪肩膀,“早點回去陪你老婆。要對老婆好,不然到我這個歲數,後悔都來不及。”
......
夏逐溪跟沈靜松講了她那10%股份的事,詢問她最近什麽時候有空,一齊到裴氏把合同簽了。
沈靜松回答:“這幾天都有空。”又說:“裴建勳和裴梓瑩今天到電視臺堵我了。”
夏逐溪感覺血壓又飙了:“他們幹什麽?”
沈靜松很平靜:“裴梓瑩扔了我一顆臭雞蛋。”
夏逐溪點頭:“交給我。”
她在沈靜松面前忍住,沒有發作。
但是這筆賬,要按死裏算。
騷擾她,和騷擾沈靜松,不是一個概念。
只是針對她,夏逐溪還能對裴家三口保留現代社會人的體面。
但那群渣滓要是敢讓沈靜松皺一下眉頭,她可以抛開那份體面。
夏逐溪想着事,沈靜松換好居家服,擡着胳膊挽頭發,說:“小溪,給他們仨在裴氏安排工作吧。”
夏逐溪詫異:“他們仨?”指的是裴家三口?
沈靜松施施然走來:“我答應裴建勳給他們一個結果,具體工作我都想好了。”
她靠着瑜伽球舒展,體态優雅,看向夏逐溪,眸光似水,“至于他們誰做哪份工作,你這個當總裁的來決定。”
簽合同那天,夏逐溪牽着沈靜松。
她們穿着同色系的休閑西裝,公司的高層多是知情的,恭敬地叫一聲“夏總”和“夫人”。
早晨簽合同,坐在總裁辦公室裏,夏逐溪撥弄桌上的牛頓擺球,上一次到這裏觸碰這些球好像是初中,還是小學?它們搖搖晃晃,不知停歇,來來去去之間,穿過幾度春秋。
裴家從未想過分給她一分財産,而她現在卻掌控了裴氏從無到有的幾十年。
但這“幾十年”,和身旁的女子比起來,猶如泡沫。
夏逐溪不假思索地圈住沈靜松,把臉靠在她的後背,安靜呼吸。
她擁着沈靜松的體溫,聽着沈靜松的心跳,才感到實實在在的有一個人在她身邊。
這個人過去是照進她生命的一束光,支撐她信念的希望。
而今,這個人是她的合法妻子。
她的心尖。
沈靜松沒有打攪她,擡起手覆蓋夏逐溪疊在她腰間的手背,輕緩地拍撫。
牛頓擺球不知又晃悠多少下,夏逐溪松開胳膊,笑着對沈靜松說:“去看看新員工。”
夏逐溪撐着陽傘,和沈靜松先到公司背後的垃圾處理站。
太陽曬着,回收倉庫的門露出一隙,隐隐飄出酸腐的臭味。一個男人佝偻着背,穿着膠靴笨拙地踩過瓷磚上淌過的棕色液體,用陰溝鉗驅趕難纏的蒼蠅。
幾個員工過來扔垃圾,追着男人看,“喲,這不是裴董嗎?怎麽在這趕蒼蠅?”
“少趕一只要扣工資哈!”
“哈哈哈哈哈!”
裴建勳握着鉗子瞪他們一會,無奈地躲進工作間,唯一的示威就是重重地關門。
下一站是食堂。
晌午過後,食堂員工在做清潔。
一個女工明顯業務生疏,推潲水桶的時候絆了一跤,潲水打翻,潑了她一身。女工失聲痛哭,引來食堂經理破口大罵:“別吵了!麻溜地打掃幹淨!夏潔,還以為你是董事長夫人呢?桌子不會抹,地不會拖,板車也不會推,你是瘟豬啊!”
沈靜松掩住口鼻,潲水的惡臭實在難聞,光是看到那些混作一團的食物殘渣在紅色的油水裏漂蕩就覺得惡心。
夏逐溪也受不了那個味兒,攬着沈靜松離開。
當初沈靜松給夏逐溪提出三個崗位,還有一個是下水工。
夏逐溪安排裴梓瑩去工程部通下水,裴梓瑩幹了不到三天就跑路了。
跑就跑吧,外面都是仇家,日子能比在公司通下水好過?
要不是在公司外邊過得生不如死,裴建勳和夏潔也不會選擇住最差的員工宿舍,躲在垃圾站和食堂打工。
不過夏逐溪和沈靜松都覺得,讓他們在外面爽快地噶,不如留在公司裏受盡侮辱地茍度餘生有趣。
她們沒放在心上。
沒過幾天,夏逐溪跟着楚韞參加一個局,在會所裏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扒在包房門口嘔吐。
那人在蕭瑟的深秋還穿着極少的布料,夏逐溪不太确定是不是某人,悄聲走近,看清她的臉才出聲,“裴梓瑩?”
女人驚慌地別過頭,跑進昏暗的過道,包間裏出來人去追她,夏逐溪退到一邊,認出追人的那個正是皇嘉的吳總。
“......”夏逐溪望着過道無言,楚韞不知何時跟來了,側身倚着牆壁,右手百無聊賴地抛着骰子,“裴梓瑩,從你工程部跑了以後居然跑去投靠吳嘉,真是蠢爆漿。”
夏逐溪随着楚韞轉身,嘴角勾出譏諷,“裴梓瑩以前很聰明。可能聰明過度,腦子就獻祭了。”
如果是以前看到裴梓瑩這樣落魄,夏逐溪會高興。
現在她只覺得污染視聽,想打掃幹淨。
她和靜松姐的世界終于幹淨了。
盛京南客站,人來人往,幾位六十來歲的大娘背着旅行包,歡聲笑語地排隊打的士。
“佩珺啊,你感覺還好吧?”一位大娘攙扶着同伴,神色關心。
漆佩珺喝了口水,面色有點白,但雙眼炯炯,“我好着呢。一會你們去酒店,我先把這包梨膏給閨女送去,再跟你們去看羅老師。”
戴絲巾的燙發大娘問她:“佩珺,你家靜姑娘什麽時候要小孩呀?我家穗穗結婚一個月就懷了,诶呀,你看我那大胖外孫,得勁兒!現在又在備孕二胎咯。”
扶着漆佩珺的大娘也說:“是啊佩珺,你身體不好,不是我嘴欠啊,咱們這些半截入土的人,早一天看到孫子,就賺一天。”
漆佩珺對她這些幾十年的老同學說:“我家靜靜是演員,工作有要求的。現在四十歲都可以要小孩,我們不急,她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她。”
說着,她拄着拐杖低下頭,眉宇間的陰影深了些。
......
旗風大廈攝影棚裏,閃光燈不斷。
“很好,沈老師換個動作,再來幾張,okok,漂亮!”
“沈老師,您有電話。”
小陳把手機遞過來,沈靜松站在布景裏,捋起頭發露出耳朵,“媽媽?”
小陳示意周圍安靜,帶着攝影小組出房間。
幾人剛剛離開,沈靜松平地一聲雷,“什麽!你已經到盛京了!”
夏逐溪從飛廉開車接到沈靜松回去銀月灣前後花了不到一小時。
真就是“飛”車。
兩人慌亂地收拾家裏,尤其是兩個人的房間。
是的,她們結婚以後一直保留着婚前的良好習慣——分房。
要問為什麽,原因就是誰都沒有主動提過要合床。
沈靜松抱着一堆私人物品放進主卧,夏逐溪把衣櫃騰出大半邊,幫沈靜松遞衣服挂進去。
夏逐溪将将在門口放好一雙新拖鞋,門禁可視就響了。夏逐溪輕咳一聲,整理發型,點開接通,“媽。”
少頃,漆佩珺背着包,提着兩大袋子上來了。
夏逐溪連忙幫她拿東西:“媽,您大老遠過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身體最近怎麽樣?路上還好吧?”
漆佩珺笑道:“我沒事,小夏你別擔心。我呀,這回是跟着同學們來看高中班主任的,他明天九十大壽。”
沈靜松端着熱水過來:“呀,是羅爺爺吧!媽,房間我們都給您收拾出來了,明早我們送你去。”
漆佩珺喝了兩口:“不用,我跟同學一起住,酒店都訂好了的。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跟長輩一起住,我不打擾你們。”
她打開竹編的提袋,拿出兩只罐子,“我就來看看你們,給你們帶了梨膏和雲英蜜。小夏多喝點,靜靜可喜歡了。”
夏逐溪點頭:“好,謝謝媽。”
沈靜松做飯,夏逐溪打下手。
漆佩珺在客廳随意看着,忽然,她用手撥開羊毛氈板上的通告日程和賽車分解圖,取下釘在最底層的一張A4紙。
房裏響起老母親疑惑的驚呼。
“你倆試婚協議怎麽回事?!”
沈靜松手滑,削了一半的土豆掉下去,夏逐溪眼疾手快地撈住,放進水盆。
天。
怎麽把這茬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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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