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哄孩子
嚴時寒下班回家第一眼就看到貼在客廳牆上的獎狀,突兀得難以忽視。
勞動小能手?
林老師可真會哄孩子。
嚴母卻很欣慰,什麽也不會的外孫上了幾天學就成了勞動小能手,做完作業就跑去院子外面掃地去了。
林老師果然是好老師,多會教孩子啊。這以後要是跟時寒結婚,自家孫子的教育絕對沒問題。
左景玉掃完院子跑回來,大聲囔着:“外婆,我把院子掃幹淨了。”
嚴母笑着應聲:“真的嗎,可太厲害了。”
招手叫他到跟前來,給他擦了擦汗,“去洗手,吃飯了。”
左景玉轉身拉着嚴時寒一起走,“舅舅,洗手吃飯。”
嚴時寒任由他扯着,小東西今天的積極性很高嘛,林老師的精神鼓勵效果出奇得好。進了洗手間,小東西探頭往外面看了眼,神秘兮兮地。
“舅舅,你等我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嚴時寒挑挑眉,玩地下黨接頭呢。小鬼頭能給他什麽東西,偷偷摸摸的。
只見他一溜煙跑走,很快又溜回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遞過來。因為要塞進口袋,信封被折得皺巴巴的。
“什麽東西?”他接過瞧了瞧,信封上沒有寫字,但是封口了。
小學一年級就開始寫匿名信了?
左景玉小聲道:“快藏起來,別讓外婆看到,是林老師給你的。”
嚴時寒一愣,林甄寶?她……給自己寫信?莫名其妙!
不過還是接過信封随手揣進口袋,然後招呼左景玉洗手吃飯。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飯桌上話題看着是說左景玉在學校的情況,實際上都圍繞着林甄寶。
左景玉這個傻孩子,徹底成了林甄寶的真愛粉,張口閉口就是林老師怎麽怎麽好,還囔着請林老師再來家裏吃飯。
他瞥了一眼,小孩子這麽容易收買嗎?一張獎狀而已。
忽然,左景玉道,““媽媽,老師說要開親子運動會,你跟爸爸一定要去喲。”
嚴千雪想也沒想就答應,“好,我跟爸爸一定去。”
嚴父嚴母和嚴時寒同時看向她,對她的話一個字都不信,不過左景玉信了,開心得多吃了半碗飯。
吃過飯,嚴時寒照例去了書房。
從口袋裏摸出折皺的信封,掂量了一下,輕飄飄的。林甄寶給自己寫信?怎麽看都不可能,裏面不會夾着兩張百元鈔票吧?
撕開封口倒了倒,一張對折的紙掉在桌面上,打開一看,神色古怪起來。
這是一張獎狀,嘉獎他助人為樂。
紙質普通,加上左景玉的折疊,此刻這張獎狀布滿折痕盡顯滄桑。因為是給一年級孩子準備的,風格偏童趣卡通。
嚴時寒三個字寫在上面顯得格格不入。
他不由扶額,覺得頭疼。
忽然又忍不住嘴角微翹,她摔上車門大步離開時幾乎要氣炸了,寫這張獎狀時是不是氣鼓鼓的像只河豚?
斂了唇邊的笑,随手把獎狀收進文件夾。收到過無數獎狀,這一張最特別。
助人為樂的熱心市民?
他可不是左景玉那個小鬼頭,會被一張獎狀忽悠傻。
***
學校這幾天正在如火如荼地為運動會做準備,親子運動會主要以游戲為主,不過班級之間仍然有小小的比拼。
比廣播體操。
所以這幾天每個班級都抽空練習廣播體操。
林甄寶帶的一年(3)班也不例外。
一年級小朋友的自律性差,出了教室喜歡放飛自我,叽叽喳喳嘴裏不停,經常不聽指揮。光是組織他們排好隊就累出她滿頭汗。
幾天下來嗓子都喊啞了。
另外還要統一服裝,訂制了印有一年(3)班字樣和運動口號的polo衫。快遞剛剛送到傳達室,她噔噔噔地跑去拎回來。
一大袋,看着沉甸甸。
陸梨見狀放下手裏的事過去幫忙,“怎麽不叫我一起去,多沉啊!”
“還好啦。”開口聲音沙啞,沒了平時的清脆。
一開始不覺得沉,拎久了才覺得費勁。不過她人高體壯,在家裏常幫忙幹活,力氣大。
沈老師走過來,“林老師,你嗓子這樣可不行,多喝水少說話,讓嗓子多休息。這潤喉糖不錯,你含着能緩解。”
他遞過去一盒潤喉糖。作為一個體育老師,天天扯着嗓子喊,總結出了不少課堂經驗,尤其在保護嗓子這塊。
“謝謝。”林甄寶沒跟他客氣,她的嗓子确實難受。幸好後天就開運動會了,再堅持兩天!
李老師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林老師,瞧你人高馬大的還以為你壯實,沒想到多說幾句話嗓子就不行了。”
話尾似乎還隐隐小聲嘀咕了句矯情。
林甄寶含了個糖在嘴裏,清清涼涼的感覺舒緩了喉嚨的不适。仿佛沒聽出李老師的陰陽怪氣,笑着把糖遞到她面前。
“還是李老師嗓子好聲音大,經常在辦公室都能聽到你在操場上說話,千萬要好好保護嗓子,你也含一顆潤喉。”
陸梨不客氣地笑出聲來,“是呀,我教音樂的,嗓子可重要了,我也得含一顆潤喉。”
說着拿了一顆含進嘴裏。
李老師臉色陰了又陰,好個林甄寶!裝着人畜無害,說話這麽毒!然而潤喉糖是沈老師的,她憑什麽不吃全便宜了林甄寶?
吃!她必須吃!
皮笑肉不笑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嗓子有點疼,我多拿兩個。”
伸手幾乎把盒子裏的潤喉糖都拿走了。
林甄寶跟陸梨對視一眼,笑歪在心裏。李老師嘴巴賤了點,人倒是怪可愛的。
沈老師見狀無奈地笑笑,“我那還有一盒,明天帶給你。”
李老師又酸起來,掐着嗓子拖長音,“沈老師,我喉嚨也疼。”
沈老師不由後退半步,“呃……很常見的潤喉糖,李老師可以去藥店問問。”
李老師不說話,用眼睛瞥了林甄寶一眼,意思很明顯,給林甄寶就有,到了她這就自己去買?
他什麽意思?
林甄寶馬上道:“我自己去買,沈老師,你有多的話給李老師吧。”
開玩笑,一盒潤喉糖而已,為這得罪人不值得。
李老師這才滿意,難得地對林甄寶露出真誠的笑來,“林老師,你可真好。”
林甄寶尬笑着躲開去拆包裹,救命,她對沈老師一點想法都沒有,不想卷入他們的感情糾葛。
沈老師在她眼裏就是個沒有性別的老師,真的!
***
運動會當天。
原本寬敞的教室因為家長的到來顯得有些擁擠,大家聚在一起說說笑笑。
林甄寶在講臺上看花名冊,除了左景玉還沒來,班上的其他孩子都來了。左景玉昨天還跟她說爸爸媽媽會來參加運動會,這會兒都快遲到了,不會有變卦吧?
她嘆口氣,左景玉媽媽她見過,很疼愛孩子,卻也真的忙。
時間差不多不能再等了,她組織孩子排隊去運動場。在一年三班的方陣坐好後,又折回教室等左景玉。
左景玉嘟着嘴巴一臉不高興地姍姍來遲,嚴母牽着他,嚴時寒跟在後面。
林甄寶心裏咯噔了一下,還真是變卦了!
而且,嚴先生怎麽也來了?她瞄了一眼,他今天穿着專門為運動會準備的polo衫,搭配黑色的運動休閑褲,腳下是運動鞋。
今天全班同學和家長,包括她自己都是這樣的打扮,可穿得最好看最精神的還是他。怎麽說呢,氣質擺在那,即便不穿西裝打領帶,依舊高冷矜貴好看得紮眼。
她渾身不自在起來。前幾天讓左景玉帶東西給他,事後就有些後悔,擔心他覺得自己糊弄人。
可後悔已經來不及,掩耳盜鈴地安慰自己,沒關系反正以後沒什麽機會碰面。就像陸梨說得,時間久了事情就過去了,他又不會追着讨人情債。
結果這才幾天,又碰面了!
見嚴時寒投來視線,趕緊錯開眼假裝他不存在,幾步迎上去跟嚴母說話。
“嚴阿姨,景玉的爸爸媽媽呢?”
嚴母嘆氣,“工作忙!他爸爸起先答應得好好的,昨天突然有急事出差去了。為了這事,她媽媽還在電話裏跟他吵了一架。結果她自己昨天晚上單位有急差,也走了!這不,只能我跟他舅舅陪着來。”
林甄寶心裏跟着嘆氣,低頭見左景玉眼圈紅紅的,蹲下安慰他,“外婆和舅舅陪你來也一樣,我們還是可以争獎牌,對不對?”
左景玉癟了癟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老師,爸爸媽媽騙人!”
“不哭不哭,男子漢怎麽能哭呢?我們今天好好加油拿獎杯,好不好?”林甄寶擡手給他擦眼淚,雖然平時霸道蠻橫熊得不行,終歸是個孩子,眼淚說來就來。
嚴母心疼壞了,“外婆可厲害了,比你媽媽跑得還快!”
嚴時寒一言不發,看着林甄寶哄孩子。她不是挺能耐嗎?都能給他發樂于助人的獎狀,怎麽還心虛得不敢正眼看他?
她也知道自己那套只能哄小孩?
兩個女人哄了好一會兒才把人哄,牽着抽抽嗒嗒的左景玉去運動場。嚴時寒在後頭跟着,漫不經心地打量林甄寶。
剛才正面看,胸前鼓鼓的,一年三班的字樣波浪起伏。雖說一路走來也看到別的女老師穿同款衣服,胸前也是鼓的,但他知道她是真材實料,絕對不是內衣效果。
背後看,衣擺塞在運動褲裏,一點不顯胖,反而有種小蠻腰的視覺效果。加上個子比較高,顯得腿長腰細。馬尾甩在腦後,特別青春靓麗。
林甄寶引着他們在一年三班的方陣坐好,隔壁方陣的李老師馬上眼尖地認出了嚴時寒,奈何馬上要列隊上場了,抽不開身過來打聽消息。
運動會安排比較簡單,各個班級按順序進場,然後在班主任帶領下做廣播體操,之後是親子運動項目。
嚴母舉着手機拍攝,“景玉今天真精神,廣播操做得有模有樣。林老師今天也很精神,領操領得真好。”
嚴時寒往運動場中間掃了眼,隔得這麽遠,難為嚴母能看清誰是誰。
很快,廣播體操結束了,比賽結果幾乎馬上出來。一個冠軍,兩個亞軍,三個季軍。還有最佳精神面貌獎,最佳進步獎勵,最佳團結獎,反正每個班級都有獎。
所有孩子都高高興興地回到方陣炫耀自己取得得成績。
到了親子游戲項目這邊就熱鬧了。
第一個比賽是捕魚,爸爸背着孩子,孩子拿着撈網從筐裏撈出塑料小魚裝進媽媽拿的小籮筐,兩分鐘內撈的魚越多得分越高。
左景玉這會兒玩心起來早把爸爸媽媽抛到腦後,趴在嚴時寒背上又喊又叫,氣勢很足但是魚沒撈上來幾條,因為動作幅度太大,裝進籮筐裏的更沒幾只。
見他玩得開心,林甄寶才放下心來。轉身打算去看看另一個比賽項目,突然被身後的人吓了一跳。
她退了半步,拍着胸口,“李老師,你站我身後幹什麽?吓死我了!”
李老師指了指左景玉那邊,小聲問:“那不是嚴先生嗎?他是左景玉的家長?”
孩子都這麽大了?不對啊,他姓嚴,左景玉姓左,難道是跟媽媽姓名?
林甄寶沒想到她還惦記着這事,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他是左景玉的舅舅,左景玉父母臨時有事來不了。”
想了想,道:“這邊你看着點,去去看看那邊的比賽。”
說着還朝她眨眨眼,意思是讓她自己看着辦,有機會就上去套近乎,她能幫的就只有這些了。
可她才邁開腳,身後就傳來嚴母的驚呼聲。
“哎呦!”
她驚了一下,回頭就見嚴母跌坐在地上。
怎麽回事?
趕緊三步并作兩部跑過去,“嚴阿姨,你怎麽了?”
嚴母捂着腳踝,面色痛苦,“扭到腳了。”
嚴時寒查看了一下嚴母的腳,問:“醫務室在哪?”
嚴母擺手,“沒事沒事,我歇一會就好了。”
林甄寶不放心,“嚴阿姨,你先歇一歇,我去找醫生過來。”
嚴母被林甄寶和嚴時寒一左一右攙扶着坐到邊上休息,坐定後小心地轉了轉腳,不怎麽疼了,沒大礙。
拉住要去叫醫生的林甄寶,“林老師,我沒事,這會兒不怎麽疼了,歇一歇就好。”
說着愁眉苦臉起來,“就是不能繼續陪景玉比賽了。”
左景玉又癟起嘴,一邊擔心外婆一邊委屈,要是爸爸媽媽今天能來就好而來。
嚴母摸摸他的頭,看向林甄寶,“林老師,你能不能替我陪景玉參加運動會?”
林甄寶愣了愣,她?
下意識地看向嚴時寒,見他正好也投來目光,他眼底有點點意外不明的光,淡漠中夾雜着若有若無的戲谑。
她趕緊扭過頭避開。眼角餘光瞥見旁邊的李老師,心裏一動,李老師一定樂意幫這個忙。
不等她開口,左景玉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比賽場地扯,“老師快走,接力賽要開始了!”
呃……
“景玉,等等,老師……”
嚴母臉上完全沒了愁雲,笑着道:“林老師,景玉就拜托你了。”
等等,她沒答應呢。目光再一次不經意地跟嚴時寒碰在一塊。
他面上神色淡淡的,薄唇似乎微微勾出了點弧度,,“走吧,林老師。”
林甄寶半推半就被迫上場,站在賽道上,心說就一場,等會兒找個人替換自己。
比賽開始,左景玉平時就喜歡瘋跑,這會兒一馬當先沖了過來,到了近前用力跟她擊了個掌,打得她手心生疼。
她甩甩發麻的手轉身往嚴時寒方向沖去。她也是從小瘋跑着長大的,跑起來飛快,其他賽道的家長落後了不止一星半點。
見她跑近了,嚴時寒朝她伸出手,軟軟的手掌拍在他寬厚的手心,發出一聲脆響,他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向終點,以絕對的優勢獲勝。
嚴母在場外看得激動不已,林老師好樣的,跑得快,跟時寒得配合也很默契!自己假裝扭到腳再對不過了,瞧瞧,多般配啊!
從賽場上下來,嚴母高興道:“景玉,林老師和舅舅跑得真快,比你爸爸媽媽還快,林老師今天一定會陪着你拿很多很多獎牌。”
面對左景玉亮晶晶的眼睛,林甄寶推拒的話全卡在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孩子父母沒來已經讓孩子傷心了,自己要是拒絕,肯定馬上哭給你看!
就這樣,林甄寶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又被催着上場進行第二場比賽——蒙眼走障礙。
這場比賽要爸爸蒙着眼睛背着媽媽,孩子指揮爸爸躲開障礙走到終點。
林甄寶恨不得就地遁走,自己跟嚴先生不僅不熟,還幾次三番不愉快,現在要他背着自己……救命!
嚴時寒已經蒙上了眼睛,蹲下.身朝她方向道:“上來。”
呃……
“要不,這場比賽算了吧,我……我太重了……”
除了不熟,自己的體重明顯超标,可別把人壓壞了。
嚴時寒聲音淡淡的,語氣卻不容反駁,“上來。”
嚴母不知道什麽時候擠了過來,在邊上催促:“林老師快點啊,比賽就要開始了。”
哎呦,林老師一點都不胖,肉乎乎的正正好!這點重量都背不動算什麽男人?今天就是要讓林老師知道時寒的實力!
越想越激動,舉着手機拍個不停,她要錄下來回去慢慢看!
林甄寶無奈,小心翼翼地趴到嚴時寒背上,低聲道:“那……你要是累了就放我下來,重在參……”
話沒說完,他忽然站起身,吓得她低呼一聲摟緊他的脖子。
嚴時寒沒感覺到多少重量,但是身後軟綿綿的一片,像是水一樣柔軟得不可思議,那天晚上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遮蔽了視覺,觸覺聽覺敏銳起來。天能感覺到她契合自己的每一寸柔軟,甚至能感受到她左胸跳動的頻率。
她很緊張,摟着他,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呼吸淺淺地撩着他耳畔的發絲,癢癢的。
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身體裏流竄。
他忽然問:“我是不是可以拿一張運動健将的獎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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