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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 你跟着他去了他們的秘密集會所,還參與了祭祀?”維蘭瑟一邊聽着雷納的講述, 一邊從酒精燈架上取下燒杯, 倒出裏面棕紅色的清澈液體, 一股香甜溫暖的氣息彌散開來。
“是的。”雷納說話時,才感覺到自己嘴唇有些不聽使喚。但确實, 正常生物目睹那樣匪夷所思的場景,都會感覺到心悸。
維蘭瑟似乎看出了他的緊張, 把一杯剛才燒熱的香甜液體遞了過來。
“這是什麽……”雷納有些受寵若驚,在此之前,他從未想喝到公主親手端來的飲料。
“蘋果肉桂茶。雖然地表世界很多美味多汁的果實,但能夠經得起遠距離運輸的種類太少了,即便是蘋果有時候也在途中幹燥脫水,好在用來煮茶味道不錯。”維蘭瑟接着給自己倒了一杯,悠閑地品嘗起來。
雷納知道她禮儀很好,進食時候一般保持安靜, 恐怕她挑這時候喝茶, 也是想讓他鎮定一下。
他慚愧地低頭抿了一口,一種溫暖馥郁的芳香充斥着整個味蕾, 蔓延到鼻腔。即使在很久很久以後, 雷納也固執地認為,他第一次感受到太陽是在無光的幽暗地域, 一個小小實驗室的書桌旁。
甘甜的熱飲驅散了部分陰霾, 雷納整理語言, 繼續說:“他們……他們把一名貴族女性獻祭了,我看到了……從陰影中前來享用她的神祗……不!那不是神,根本就是一只怪物!它長得就像一團蠕動的囊腫,混合着惡臭的黑色粘液,從那惡心的身軀裏面不停發出野獸般的雜亂噪音,它包裹了那個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女性……裏面傳來了吞咽的聲音……它離開的時候,那女性還活着,但靈魂……靈魂已經沒有了……”
蛛後的獻祭雖然血腥而殘忍,但畢竟存在于普通人想象範圍內。然而那位不知名邪神的可怖姿态,完全無法被任何凡俗生物理解,目睹這一切的雷納幾乎立即被恐懼所攫取。
“紫色的圓形眼狀徽記、晦暗的不定型姿态、喜好失去反抗力量的祭品、掠奪心智……符合這一切的,看來只有祂了。”維蘭瑟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輕敲,“上古之眼、潛伏者、軟泥怪之神——關納德。”
那無比穢惡的名字自她口中吐出,整個房間的空氣都為之凝滞。
“祂現在相當虛弱……原來如此,是打算慢慢奪回自己的一切嗎?”維蘭瑟輕輕地自言自語。
“這位魔神……祂目的是什麽?如果有關一些禁忌,您不能透露那就當我沒問過。”
“也不算什麽秘密,只是時間太久了,現在還知道的人不多而已。”她并不讨厭,或者應該說是欣賞追求知識的個體,于是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我們現在所處的幽暗地域原本是被上古之眼的信仰所統治,在很久很久以前,這裏是軟泥怪、蛞蝓、史萊姆等軟體蠕行生物的國度,它們在遠古都有一定的智能,信奉着上古之眼。這位神明有着常人無法猜測的混沌思維,甚至有研究神學的專家聲稱祂只具備本能而沒有思想。或許是有誰觸怒了祂,又或者只是祂一時興起的嘗試,但無論怎樣,這位神祗最終剝奪了祂信徒的一切智慧,于是它們就變成了你現在所見的低等生物。”
“剝奪……智慧?信仰之力難道不是神祗力量的源泉嗎?!”雷納吃驚地反問。
“你說的沒錯,所以上古之眼就此神力衰減。正好那時蛛後羅絲仍是所有精靈的藝術與命運女神——艾羅希涅,祂在與丈夫争奪神位的戰争中落敗,追随者因精靈主神的詛咒膚色變暗,以便和其他精靈區分,并與信奉的女神一同被驅逐到地底。而艾羅希涅則趁虛而入,奪走了本屬于上古之眼的幽暗地域,與深淵融合成為半惡魔女神,改名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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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納吃驚地張大口,久久不能平靜,半晌才苦澀地回答:“抱歉……公主殿下,我一時還無法接受……從小,我們就被教育着憎恨地表那群和我們相似的白色家夥,我們叫他們‘妖精’,以顯示自己和他們的不同。原來……我們以前是相同的種族嗎?那麽這長久以來的對立和仇恨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對神來說,信徒又是怎樣的東西呢?如果神可以因為一時的喜好剝奪整個族群的智慧,以謊言欺騙信徒成為祂攫取權力和複仇的工具,那我們為什麽要信奉神明?”
沮喪和憤怒讓他垂下頭,雙手緊握着膝蓋:“要是神不存在就好了……”
沒錯,就是如此,這麽想就對了。
謊言構築的牢籠已經破滅,一旦知道了真相,你就再也無法回頭。
所謂神祗不過是一群寄生蟲……不,祂們比寄生蟲更加卑劣,至少蟲子不會故意殺死宿主。
沒有所謂的神愛世人,你頭腦中的智慧不是為了對誰頂禮膜拜,而是為了引領自己。是虛僞的神明先背棄了你,你就可以從此不再盲從,讓自我重新成為靈魂的主人,不再被諸元宇宙一切神明蒙蔽。
維蘭瑟斂眼,手中的茶杯倒影着她憎恨險惡的目光。
這樣可不行。
她合上眼皮,再次睜開時,又變成以往從容而冷靜的公主殿下。
“你剛才提到,那個主持祭祀的人,長得很像希澤爾?”
“是……是的!”雷納急急忙忙說道,“雖然他帶着面具,但下半張臉非常相似。不過我敢保證,那絕對是另一個人!他給我的感覺和您的侍從完全不同!”
“而且他是位強大的法師,不是嗎?”
“您怎麽知道?”
“希澤爾的父親索恩是我們家族的首席法師,二者面容十分相似,不過首席法師閣下最近比較忙,在此之前,你大概還沒見過他。而上古之眼又是位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神祗,只要獻上祭品,祂并不在乎信徒的信仰虔誠與否,甚至有時候即使沒有祭品也能獲得祂的賞賜……當然,也有招致災禍的可能,一切只确定于祂的心意。所以一個法師能夠主持祭祀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他的提議。”
“您是說……”雷納吃驚地睜大眼睛,“我對您是忠誠的!當時我為了讓他相信,才向他坦白了我家族的遭遇,我真的……沒有絲毫要背叛您的想法!”
“我明白你的忠誠。這次處理的方式非常好,适當的真話能讓謊言更豐滿,他相信你因為家族的覆滅,憎恨祭司,憎恨所有女性,所以你是一個可以派到女性身邊的優秀間諜,不必擔心因為野心的背叛。而你本身精神力量增長,還有着白銀王子的契約,能夠在一定程度保護你的心靈不受上古之眼的邪力侵蝕。有着這樣的優勢,你可以反過來利用他的力量,向你的仇敵碎岩複仇。”
複仇,一個會令所有黑暗精靈熱血澎湃的詞。
那位長相和希澤爾十分相似的神秘法師在祭祀後曾單獨找雷納談話,或許對于上古之眼聖徽的魔力太過自信,認為常人無法在它面前保持清醒,雷納半真半假的吐露取得了秘密組織的信任,他們試着說服他,以幫助他複仇為交換,希望他成為組織的一員,為組織潛伏到某些女性身邊,特別是維蘭瑟。
雷納是她的學生,能不露痕跡地和暗刃三公主搭上線,任何人也找不出絲毫的破綻。只要他受到重用,那麽最近這位屢出風頭,上升速度異常之快的女法師身邊将不再有秘密。
而索恩的提議是趁今年畢業考試的機會。
安杜斯的畢業考試是三個學院共同進行,這樣祭司、法師與戰士交叉進行畢業考試對抗賽,能讓旁觀者對他們實力一目了然,避免某些學院封閉自我,與外界缺乏競争,內部排名嚴重注水的情況。
而之前因為對奪心魔城市的讨伐,學院的教師和優秀學生都被派往前線,推遲了今年的畢業儀式,現在下一學年又快開始了,這次畢業考試倉促進行,許多準備工作不曾完備,正是開展複仇的好機會。
祭司學生受到的安全保護是最無懈可擊的,一路都由幾位高階祭司帶隊,但這并不意味着沒有空子可鑽。漏洞出在戰士學生身上,他們的管理和保護比較松懈,如果索恩插手,讓雷納頂替某個學生,成為那位見習祭司的對戰者,那麽就可以在考試中進行一個光明正大的複仇。
這樣衆目睽睽下的殺戮一旦成功,碎岩失去唯一的祭司,那它将被上流社會除名,而安杜斯的當權者們也不會為了一個死人放棄強大的戰士,展示了自己實力的雷納可以順理成章加入某個家族,取得貴族女性的信任。
維蘭瑟攤開手:“當然,這一切選擇權都在于你,我只是在一旁提供分析和建議。另外我還需要告訴你的是,蜘蛛教院的課程時間很長,碎岩那位貴族女性畢業後将以見習祭司的身份,在教院再接受十幾年深造,如果你錯過了這次機會,那麽可能要等待很久很久。
另一方面,适當的忍耐也不是沒有好處,如果你輸了,那碎岩将追究你混入畢業考試的行為,首席法師可不會因為一個失敗者出頭。從安全謹慎的角度,暫時的退讓也不失為一種對策。”
“您是希望我采用第一種方法嗎?”雷納問,維蘭瑟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那麽我會去做的,如果那是您的願望。”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失敗的下場只有死。”
“可是,我希望對您來說能派的上用場。”雷納一臉決然,“失去所有的我不過是一只喪家犬,給予我現在一切的是您。更何況,碎岩是殺害我家人的仇敵,我會盡快結束仇恨。一開始,驅使我來見您的目的的确是複仇,但現在不同,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僥幸成功了,您能接受我的效忠嗎?不是現在這種近似于‘交易’的方式,您給我力量,我為您做事……而是像希澤爾那樣,沒有任何原因,理所當然地為您而戰。”
“當然沒問題,在你靈魂歸于白銀王子之前,我就暫時保管它吧。”維蘭瑟當然不介意自動送上門來的仆人。
信仰崩潰時,很多人會寄希望于新的心靈支柱,即使這樣看起來很像趁虛而入也好,就算她是魔鬼的代言人也好,雷納沒有第二個選擇,想要成為她臣仆的願望,或許在她第一次上課的時候就已經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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