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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

朝辭思考了很多,但沒一個有用的,如今的選擇只有【離開】或者【留下】,于是她看向暮遠,笑容真摯:“我想留下。”

暮遠沒有特別的反應,微微側臉,示意跳崖。

朝辭挪到崖邊,下方火舌肆虐,她垂眸瞧了一眼,沒停頓,縱身躍下。

雲虛剛緩過來,看到這一幕心中暗喜,這女人惡貫滿盈,終于死了,再也無法騷擾小師妹,很好。

他等待倒黴的下一位,可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疑惑的擡頭,卻見暮遠正俯身望崖底。

這麽久了還在望?

不止他疑惑,身邊的人也疑惑,離得近的人跟着往下看,忽而驚呼道:“她沒死!”

雲虛驚慌的沖到崖邊,低頭一看,那女人竟真好生生站在火海中,沸騰的火焰将她包裹,火舌舔舐她的身體,她卻毫發無傷。

這是什麽情況?

暮遠的過去,即便不夠詳細,單就那段傳的沸沸揚揚的血腥屠城,已足夠令人恐懼,這事兒無人不知,就算朝辭再不學無術,也不可能沒聽說過,面對暮遠,她怎麽可能擁有平常心?

·

朝辭不知道靈火用途,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死,興許因為她真心想留下,靈火察覺到了她的真誠。

她上了靈劍宗的通緝令,出去就是死,算起來因為暮遠的關系她死裏逃生兩次,在她看來,他比那些人還好些,躲在這裏還能多活兩天。

火焰并不滾燙,溫柔若水流風。

沒死多少出乎她的意料,朝辭茫茫然擡頭,對上白绫覆沒的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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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她。

朝辭便重新緊張起來,跳火沒死,可別這時候死了,那太冤,于是她再度露出真誠的笑容。

眼前忽而一花,冰涼的衣袖擦過她的臉頰,她來不及眨眼,腰間便驟然一緊,一只手臂攬着她的腰将她壓進懷裏,随後身體一輕,再度清醒,人已在懸崖之上。

朝辭伏在大魔王胸口,一動不動,她知道,多餘的動作要命。

身後衆人目光如芒似劍,驚駭、恐懼、疑惑,精彩紛呈。

暮遠松開她,俯身湊近:“你真的想留下?”

朝辭心髒差點停擺,她屏住呼吸,乖巧點頭。

暮遠又問:“留下做什麽?”

朝辭努力思考,方才那狂熱女子激昂憤慨時,他停留的最久,想來是喜歡那些說辭,她深思熟慮後鄭重道:“侍奉您。”

見暮遠沒反應,朝辭張口胡扯:“我仰慕尊主已久,心心念念想來侍奉您,您在這裏已有數十年光景,受了太多苦,我心疼您。”

想不出來照抄。

朝辭說完便小心翼翼的看暮遠,他安安靜靜的站在她面前,沒有多餘的反應,但應該在看她,他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好在暮遠沒有深究,他直起身,去禍害下一位了。

·

讓朝辭沒想到的是,幸存下來的居然不少,一共有十位,那個想殺她的雲虛包含在內。

但他們與她不同,她跳崖了,這十位都沒跳,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暮遠放過了他們。

加上朝辭一共十一位,在黑衣侍衛的帶領下,不再回到地牢,而是去了暮遠的寝宮——一棟伫立在懸崖之上的荒蕪宮殿。

年久失修,疏于打理,外牆剝落,瓦片碎裂,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斷裂的飛檐上墜着白燈籠,随風嗚咽哭泣,十分陰間。

衆人走着走着,腳下便吱吱嘎嘎響,低頭一瞧,竟是白色枯骨,心情愈加陰沉。

宮殿後方挨着斷崖,斷崖下便是那通天的火,毀屍滅跡極其方便。

衆人住在外圍,一排挨在一起的房子,好在房間夠多,朝辭挑了間角落的。

雲虛随手挑了間,飛快的進門,并反手将門帶上,他警惕的掃視一圈,這才小心的打下屏蔽靈符,這屏蔽靈符是老祖給的,效力極強。

待屏蔽生效,他重新坐下,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塊傳音石,打入靈力激活後,傳音石上便飛快的顯示出字跡。

“宗主,雲虛彙報。”

【如何?】

對面是靈劍宗宗主林霜寒,他一臉嚴肅,身邊還圍着幾位長老。

雲虛至今還緊張,他飛快的回道:“他……沒殺我,也沒逼我跳崖。”

林寒霜神色一松:“看來封印的确有用。”

雲虛知道封印具體有什麽用,也不敢問,繼續彙報:“可不止我,還有其餘九人也同樣放過了。”

林霜寒眉心重新聚攏。

【可知什麽身份?】

“大都生面孔,只有一人隐約有印象,似是在修真聯盟研習時見過。”

林霜寒看着傳音石上顯示的字跡,同身邊二峰長老陳啓道:“大抵是其他宗門派去的,想來他們也按捺不住。”

陳啓道:“畢竟過去這麽多年,封印日漸消耗暮遠的靈力,他又心魔橫生,大家總想試試,他這樣的人,誰都想控制在自己手中。”

林霜寒往傳音石上注入靈力,嘆息道:“原本以為上次血祭有所收獲,誰知無一生還。”

陳啓凝重:“畢竟是暮遠,即便被封印消磨數十年,也還是難以接近。”

林霜寒道:“不過這次總算有進步,至少雲虛到現在還活着。”

【有新的消息随時彙報。】

雲虛看到這幾個字,想起臨行前的傳召,他只是三峰一個不算拔尖的弟子,有幸在數十年前被選入修真聯盟的聯合學府進修,進修的師兄大多進步飛快,唯他緩步不前,回來後依舊平庸,十分沮喪。

就在數天前,忽蒙宗主傳召,要他混入祭品中進入落日峰,起初他吓得魂飛魄散,但宗主承諾會去紫微宗為他求一枚分身蠱,若他在峰內被殺,便為他奪舍重生,更承諾他若是活着出來,便可進入藏寶庫任意挑選三件靈寶。

富貴險中求,他一咬牙答應了,這便扮做祭品成功進入落日峰,他以為自己很快會被殺死,卻沒想到暮遠放過了他。

他左思右想覺得奇怪,還是忍不住問林霜寒:“宗主,敢問為何選中我?暮遠又為何不殺我?”

傳音石上很快浮現出新的字跡。

【你與他有淵源。】

雲虛更不明白,他想破頭也想不出能同這位大魔王有什麽淵源,宗主大概也不會告訴他,于是他打算熄了傳音石,就在這時,他想起了朝辭。

朝辭也活下來了,還是與他們完全不同的方式。

想起這個女人他就恨得牙癢癢,小師妹蘇靈昀人美心善,這個女人處處與她作對,還差點害死小師妹,于是他往傳音石中打入靈力。

“宗主,朝辭也活着。”

林霜寒看見這個名字,一時間竟沒想起是誰,平平無奇的弟子太多,他哪能都記住,一旁的陳啓卻看到就明白,他正是朝辭的師父,亦是蘇靈昀的師父。

“是朝辭,我的二徒弟,上回在刑殿受審的那個,差點害死靈昀,被罰入落日峰。”

林霜寒驚訝:“這樣的弟子竟能活下來?”

陳啓不關心,只道:“這個弟子向來詭計多端,不知用了什麽手段,不過都是無用功罷了,最多一兩天就會被暮遠殺了。”

林霜寒點頭:“也是。”

【無需在意。】

雲虛看到這個回複,心裏一松,熄滅了傳音石。

與此同時,其他房間的幸存選手也紛紛在大能屏蔽符下開啓了各種通訊靈器,在忐忑不安中與自家宗門溝通。

·

大殿之上,圓月之下,年輕的魔王盤膝坐在冰涼的琉璃瓦上,系在腦後的白绫随風飄搖。

他忽而垂首,伸手按在白绫上,輕輕扯開,露出了一雙漆黑清透的眼睛。

若夜色,似霜雪,美則美矣,冰冷無情。

白绫剛一摘下,他的眼前便浮現出數道人影,他們拼命擠着上前,沖他笑。

他煩躁的擰眉,閉上眼又睜開。

他掃過那些人影,同方才見過的十人一一對上,眼前浮現出多年前的片段,修真聯盟開辦的聯合學府淩天學府裏,露天的學堂,郎朗的讀書聲,還有同窗一張張渴學的臉。

那十人便分散在其中。

原與他有同窗之誼,怪不得些許熟悉。

畫面久遠模糊,再多也記不清。

這是他模糊的過去,原本早已忘卻,可近日卻不斷的重新記起,那些過去的人總在他耳邊吵鬧,攪的他心煩意亂。

大抵是關的久了,在封印的作用下,心魔作祟,才總是回憶起過去。

那些人影不斷的往他眼前擠,耳邊滿是嘈雜,他漸漸無法思考。

頭痛。

他拿起白绫,重新覆在眼睛上。

人影消失,世界安靜了。

·

小房子裏四處透風,朝辭取出紙糊上,把床打掃幹淨,從儲物袋中取出薄墊,鋪在硬木板上,又取出一床花被子,拍打松軟。

這是她為了逃亡特意帶的,只是沒想到還沒逃,就被抓入殿堂受審,好在還是用上了。

漆黑的屋子,破損的家具,映襯的花被子格外溫暖。

朝辭鑽進去,把自己裹好,困倦很快襲來,她迷迷糊糊閉上眼。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覺得冷,茫茫然睜開眼,驀然尖叫出聲。

她床前站着一個黑漆漆的人,就着薄薄的月光,隐約可見眼前覆着的白绫。

是暮遠。

有病吧,大半夜站在她床前。

朝辭人都吓飛了,慌亂間抱着被子坐起身,硬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尊主,您這是……做什麽啊?”

暮遠站在床邊沒動,許久之後淡聲道:“想不通。”

朝辭心裏煩,嘴上客氣:“想不通什麽?”

年輕男人俯下身,偏着頭湊近,月光勾勒出他漂亮的下颌線。

冷意撲面而來。

他微微颦眉,似是困惑許久。

“為什麽能活下來?”

這題把朝辭問住了,她道:“我不知道,那靈火是做什麽的?”

暮遠詫異:“你不知道?”

朝辭搖頭。

“那你知道我是誰?”

朝辭抱緊花被子:“知道,暮遠。”

“然後呢?”

朝辭斟酌措辭:“傳言不太好……”

“還有呢?”

朝辭不知道他究竟想問什麽,老實搖頭:“沒有了。”

暮遠沉默片刻,問:“你該不會,真的是來做祭品的吧?”

朝辭可憐兮兮:“啊,不然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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