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揭開◎

朝辭修為不及暮遠,自然不能浪費靈力在屏蔽落雨上,她未打傘,只跑幾步,頭發與衣衫便濕了,她顧不上,抹一把臉,将水珠擦去,又往主殿去。

她方才瞧的清楚,那些人進了峰內,黑衣侍衛剛要攔,瞬間被轟的粉碎,那些人踩着碎骨便往主殿去。

暮遠大概率在那,他近日狀況不好,她心中憂慮,祈禱他不要有事。

朝辭很快靠近主殿,她知道這次來的人比上次厲害的多,還懷揣靈寶,臨近時便放緩腳步,不敢再向前。

雨勢漸緩,她躲在林間巨木後,前方影影綽綽,看不清主殿。

“什麽人?”

忽而有人大聲喝道,那人猛然轉頭,望向朝辭躲避的巨木。

朝辭暗道晦氣,不再停留,立刻向密林深處遁去,可身後的劍光來的更快,眨眼間便到了她後心。

這些家夥比上次那群厲害太多,還有靈寶護體,的确難對付,朝辭被迫停下,那劍光便懸在她背後。

“朝辭?”來人驚呼一聲,正是祝從,他咬牙道:“你竟沒死?”

朝辭也認出他,正是陳啓的大弟子,亦是她的大師兄,關系相當惡劣。

祝從喊完之後,身後的人都陸續趕來,看向朝辭的目光大多不善,朝辭飛快的想起自己做的事兒,她現在得罪的似乎不止一宗,十宗幾乎得罪完了。

祝從陰沉的問:“怎麽活下來的?”

朝辭:“我招人喜歡。”

祝從一梗,猙獰道:“別裝模作樣,不肯說,我搜魂便知。”

搜魂?搜魂完她還有的活?這麽殘暴的手法也用,她看向四周,衆人皆冷眼旁觀,也是,她殺了關離、錢苗兒與巫小蠻,還破壞他們的計劃,他們當然恨不得她死。

這麽多人盯着,逃脫艱難。

祝從擡手掐訣,朝辭立刻去儲物袋拿斧子,手指一摸,整個人愣住了。

儲物袋給了阿木,她怕他在魔域不順,特意将儲物袋留給他,可她忘了把斧子拿出來。

不太妙。

祝從擡手,掌心燃有靈火,這就朝她頭頂壓來。

朝辭神色一變,欲要碎丹,尚未有動作,頭頂便傳來“砰”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炸開。

朝辭茫然擡頭,便見祝從的一只胳膊消失不見,他悶哼一聲,臉上皆是驚駭與痛苦。

崩開的血霧被雨水沖刷,眼看要落在她身上,她被一只手一拽,扣進了冰涼的胸口。

黑色傘面傾斜,将她籠在其下,那血水便被格擋在外。

朝辭轉身,看見暮遠蒼白的臉,眼覆白绫,神情冰冷。

朝辭想,挺好,他終于沒再殺人濺她一臉了,她甚至更離奇的想,他只毀了祝從的胳膊,是不是就為了不濺到她?畢竟,那麽大個人真在她面前炸成血霧,一把傘哪兒擋得住。

這樣一想,朝辭便察覺出他的貼心來,真不錯,瘋的有序。

衆人瞧見暮遠,紛紛神色緊張,祝從捂着斷掉的缺口,血仍不斷的湧出來,他狠聲道:“諸位還在猶豫什麽,此時不動手,更待何事?”

衆人原本就帶着任務來,此刻不再耽擱,有人執劍上前,有人退後結陣。

靈壓陡然上升,罡風四起,就連雨水都被擠壓在外。

朝辭被罡風吹的搖搖晃晃,若不是暮遠在前護着,恐怕要被這些狂暴的靈力撕成碎片,她正發暈,暮遠忽而俯身,将手中黑傘遞給她,朝辭下意識握住。

他向衆人走去,聲音淡淡:“在這兒等我。”

·

祝從因為受傷退到後方,他吞下止血丹與補氣丹,勉強壓制住傷口。

蘇靈昀沖過來扶住他,關切道:“師兄,你還好麽?”

祝從死死盯着走進包圍圈的暮遠,惡狠狠道:“沒事,死不了,我聽聞他從不留活口,可方才那般近,也只傷了我的胳膊,想來狀況不好,修為受到壓制,不要猶豫,立刻開啓誅殺陣……”

他話還沒說完,瞳孔猛然一縮,驚駭的張大嘴。

就見暮遠凝出一把靈劍,鬼魅般的出現在一人身前,劍身上陡然燃起魂火,如切豆腐般将面前的人切成兩半,那人不可置信的倒下,連聲慘叫都未發出。

祝從冷汗直冒,怎麽可能,那位師兄同他修為不相上下,甚至還有祖師賜予的靈寶,怎麽可能如此輕易便被……

就在他胡思亂想間,暮遠已經接連殺了三人,剩下的人心頭驚懼,握劍的手都在發抖。

地上鋪滿殘肢,鮮血填滿石磚縫隙,殿前已無活口。

祝從驚懼擡頭,看向暮遠。

後者執劍而立,神情冷漠,他将劍鮮血淋漓的從一個男修的胸口拔出,旋即将視線轉向了他。

唇角微彎,勾出一個嘲弄的弧度。

他驀然僵住,想要後退,四肢卻使不出力氣,身旁的蘇靈昀亦是臉色蒼白,無法動作。

那人緩緩朝他走來,劍尖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

他停在他身前,覆着白绫的眼打量他驚恐的神色,淡聲道。

“誰告訴你重傷便不能殺人?”

祝從一怔,他從未想過暮遠修為竟如此高。

祝從尚在發懵,血劍已輕巧的刺入胸口。

劇痛傳來,他順着染血的劍刃,看到了那人平靜的臉。

·

朝辭撐着黑傘,站在大殿邊沿,原本很擔憂,後來看到暮遠随手便解決幾人,又覺得不用擔憂。

她不焦慮後,便有些走神,視線無意識的落在傘柄上,忽而一愣,覺得哪裏不對,傘柄怎麽有些眼熟?她将傘撤下來細看,小臉一白,這不是阿木撐的那把麽?

進挪移陣的時候阿木還撐着這把傘,他一直沒出來,如果傳送走,這傘定然同他一道傳走了,怎麽可能留下?

她脊背驀然發涼,該不會……

她驚駭的看向暮遠,後者正殺完最後一人,此時丢掉染血的靈劍,緩緩朝她走來。

朝辭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大意了,她應該擔憂的。

暮遠滿身煞氣,黑衣染血,神情平靜的吓人。

朝辭攥住傘柄,指節因為用力發白,她想,也許傘是撿來的,阿木傳送走了,她并沒有被發現,不然他為什麽要救自己?剛才就應該把自己殺掉。

于是她努力擠出笑容,問:“你這傘……哪裏來的啊?”

·

暮遠丢掉靈劍,瞧見姑娘撐着黑傘站在雨中,方才還好好的,如今臉色發白,是他處理的過于粗暴吓到她了?他低頭看染血的衣衫,有些懊惱,下次需再仔細些,走到近前,試圖安慰的時候,聽到她問:“你這傘,哪裏來的啊?”

原是怕這個。

他從她失去血色的手上接過傘,擋着血腥的宮殿,帶着她往寝宮去,邊走邊回:“撿的。”

朝辭緊張,仰起臉:“哪裏撿的?”

她仔細盯着他,試圖從他平淡的臉上瞧出些細節,目光灼灼。

暮遠一怔,她在看他,眼睛好美,腦海中自動忽略了她的發問,攥着傘柄的手指微微收緊,心髒怦然跳動。

朝辭覺得這家夥愈發詭異,一言不發,還有些隐隐的激動,該不會她真的東窗事發了吧?

她只好旁敲側擊:“平日也不見你打傘,今日這是怎麽了?”

她試探的模樣也動人,他回過神來,故意:“今日發現了些有趣的事。”

她移開視線,心虛:“是什麽?”

暮遠不答,帶她穿過長廊,走到寝宮推門而入,他瞧了一眼黑傘,順手丢在門外。

屋子将風雨隔絕在外,頭頂上傳來雨水敲擊屋脊叮叮當當的聲響。

朝辭身上還濕着,暮遠取出一塊厚毯子,将她裹起來,随後拉進懷裏,溫柔擦拭。

窗外落雨不絕。

毛毯裹在頭發上,将水珠吸走,朝辭透過紛亂的發與毛絨絨的毯子,瞧見他清俊的面容。

他愈平靜,她便愈緊張,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他忽而道:“那傘,是我在挪移殘陣上撿的。”

朝辭手指一抖。

他停下來,看她的眼睛:“你說奇不奇怪,谷中除了黑衣侍衛,便只剩你我,是誰耗費精力在那裏畫陣?”

朝辭不見棺材不掉淚,嘴硬:“總不能是我,興許是原本就有,你沒注意過。”

她真有趣,句句謊言,又句句真心,看上去很怕,但仔細想來,又完全不怕,真怕哪是這個模樣?

他又道:“可那陣法有剛啓動的痕跡,我在裏面撿到了引魔香、傀儡符之類的殘骸。”

他故作驚訝:“那不是我留給你的麽?”

朝辭尴尬:“我前幾天不小心遺失了儲物袋,可能儲物袋毀損,被殘陣吸收了靈力。”

暮遠慢悠悠取出一個儲物袋,遞到她眼前:“你說的是這個麽?”

啊這……

饒是朝辭心态再好,看見如此鐵證,也委實崩了,這是她交給阿木的,如今在暮遠手上,再加上那把傘,答案呼之欲出。

背叛暮遠肯定會被他殺掉,他既有心情問她,只能寄希望于阿木沒有供出自己,她接過儲物袋,硬來:“你幫我撿回來了啊?”

暮遠道:“看你如此冷靜,想來那殘陣與你無關,這儲物袋也真是不慎遺失。”

朝辭迅速:“那肯定啊。”

頭發已經擦幹,暮遠帶着朝辭在一旁的紅木椅坐下。

窗外落雨漸緩,枝葉碧綠。

暮遠輕聲道:“看來你對我一片真心。”

朝辭張口就來:“那定然,我怎會欺你,我一片赤誠。”

暮遠憋不住,忽而笑了。

朝辭從未見他如此,一時愣住,擔憂不已,這家夥該不會瘋了吧?

暮遠握住她的手,将那小巧細軟的手往自己眼睛上引。

他道:“方才沾了血腥與濕氣,不舒服,你幫我把安神绫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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