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往日真相

第36章 往日真相

“我那年......是自殺死的。”

鐘雪盡的聲音很輕,像一滴墨散進了清冷的池水裏,短暫地在空氣中漾起淡淡的漣漪,落在祁輕筠心中卻重若千斤,一度讓他呼吸不上來:

“所以你.........”

祁輕筠正想再問下去,躺在床上的祁有歲似乎睡得不太安穩,翻了個身,随即一腳将被子蹬下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晃動聲。

他墨眉輕蹙,幹裂黏連的雙唇動了動,似乎還在喃喃自語着什麽。

祁輕筠見此,語氣一頓,立刻上前捂住了鐘雪盡的唇,食指抵在唇角,搖了搖頭示意鐘雪盡不要出聲。

鐘雪盡見此,乖巧地點了點頭,随着祁輕筠一起,走到祁有歲床邊,伸手探了探祁有歲的體溫。

祁有歲身體燒的很燙,所以在接觸到祁輕筠的掌心的時候,莫名感覺到一陣舒适的涼意,令他忍不住像貓崽子似的蹭了蹭祁輕筠的掌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祁輕筠的那一刻含含糊糊道:

“爸爸,你回來了.......”

“嗯,剛回來,哪裏不舒服,和爸爸說說呢?”

祁輕筠聲音很溫柔,像楊柳畔的微風拂過臉頰,無端讓人安下心來。

祁有歲只覺眼皮子沉重的睜不開,瞳仁渙散,餘光裏都是如同老膠片電影般模糊的剪影,只憑着本能道:

“我........好渴........”

祁輕筠将桌邊放着的藥瓶擰開,倒在掌心,另一只手将祁有歲從床上扶起來,無聲示意鐘雪盡去給祁有歲倒一杯水。

冰涼的水入喉的那一瞬間,喉嚨裏的灼燒感才有所緩解,祁有歲蜷縮在祁輕筠的懷裏,鼻尖充盈着對方身上清新的薰衣草洗衣液香味,忍不住伸出指尖,虛虛地揪住了祁輕筠的衣角,眼淚順着俊秀的臉龐滑了下來,半是迷糊半是難過般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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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想我媽了........”

“我媽什麽時候回家啊.......我好想他........”

祁有歲是有些燒糊塗了,病中的脆弱感讓他完全只憑本能行事,将臉埋進祁輕筠的脖頸,明明是個恣意張揚的半大少年,此刻卻像大雨天裏找不到家的動物幼崽,惶惶然不知該往何處去,抽泣地在祁輕筠懷裏要媽媽,嗓音斷斷續續的:

“我好想我媽.........”

“.........”

祁輕筠動作一頓,擡起頭,看了一眼床前站着的、有些不知所措的鐘雪盡,慢慢地伸出手,示意對方過來:

“音音,你來。”

鐘雪盡躊躇了片刻,到底還是猶豫地坐了過去。

祁輕筠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進自己,随後将睡着的祁有歲抱到了鐘雪盡的懷裏。

祁有歲在找到鐘雪盡的那一刻,立刻鑽進了鐘雪盡的懷裏,嗚嗚咽咽小聲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滾燙的眼淚順着鐘雪盡的衣領掉了進去,像小時候那樣,慢慢用額頭蹭着鐘雪盡的脖頸,試圖找到些許安全感。

鐘雪盡頓了頓,擡起手,緩緩撫摸着他的頭發,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他的後背,小聲地給祁有歲唱着小時候常給對方唱的入睡曲子,直到祁有歲在睡夢中也不哭了,才低下頭,慢慢用指腹擦去對方眼角的淚水。

祁輕筠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們身邊,伸出雙臂,将母子倆都環在懷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親着鐘雪盡的額頭,等着祁有歲再次熟睡過去,因為藥效發作,燒也逐漸退了,祁輕筠才重新給祁有歲蓋上被子,悄聲拉着鐘雪盡離開了房間。

夫夫兩人為了避開人群,單獨談話,離開主宅,來到了主宅側後方的花園裏。

花園裏開滿了鐘雪盡喜歡的望鶴蘭和白山茶花,一眼望去如同波濤雲霧,雪海騰鶴,美不勝收。

有一處秋千架,祁輕筠便在秋千架上坐了下來,掌心拍了拍,示意鐘雪盡坐在他身邊,鐘雪盡卻徑直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将臉埋進他的鎖骨,抱着他的脖頸不肯松開。

祁輕筠倒在秋千座中,身形微微搖晃,愣了一會兒才垂下頭,掌心從鐘雪盡的脖頸往下拂過後背,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的麻癢,低聲道:

“怎麽了呢?”

“讓我抱會兒,我想想怎麽措辭。”

鐘雪盡少年時期的身體很纖細,但卻不是一種骨瘦如柴的瘦,而是樣貌靈秀骨肉雲亭,抱在懷裏像個貓咪似的溫暖乖巧,剛剛好和祁輕筠的懷抱扣的嚴絲合縫。

“慢慢想,慢慢說。”

祁輕筠慢慢用腳跟蹬着晃動的秋千,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鐘雪盡的後背,其實也有點後悔逼鐘雪盡太緊了,“不說也沒關系,我會再想辦法勸勸爸........”

“..........我答應了你的,就不會反悔。”

鐘雪盡将臉貼在祁輕筠的胸膛上,像以前兩個人剛談戀愛的時候,閉上眼感受着兩人之間不多的溫存時刻。

真相在鐘雪盡開口的那一刻,如一副畫卷般在祁輕筠面前緩緩張開:

“那年,你車禍去世之後,我開始着手調查你死亡的真相。”

“.......”祁輕筠晃秋千的動作停了下來,微微蹙起了眉:

“你什麽意思?我當年的死不是意外嗎?”

“......不是。”

鐘雪盡擦了擦眼淚,一雙漂亮的杏眼哭的微腫,不由得讓祁輕筠有些心疼:

“我查了整整三個月,才發現你那時候的死是有人蓄意謀害。”

“那時候你剛剛創立鐘意集團,一下子分走了太多人的蛋糕,并且後續還有和鐘氏聯手擴大占領市場的趨勢,很快就被不少人盯上。”

“加上你當時擴張商業版圖的速度太快太猛了,如果一旦和爸爸大哥他們一聯手,就能直接打破了當時市場上幾個大家族之間的牽制和平衡,這不會是那些人想看到的。”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鐘雪盡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被淚水浸濕,顯得有些可憐,臉蛋都哭的有些發麻,“也怪我,當時我就該勸着你的。”

“.........不關你的事,是我太心急了。”

祁輕筠有些心疼,指腹擦去鐘雪盡眼角的淚水,帶着氣音笑了一下,總是對自己的傻老婆有些無可奈何: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啊?怎麽老是把過錯歸到自己身上,嗯?”

“........我知道,你做這些,都是為了我。”

鐘雪盡垂下頭,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祁輕筠領口的扣子,嗓音哭的有些啞:

“你從高中的時候就是這樣,因為怕配不上我,一直在到處打工掙錢,讀了大學又早早的和社會上認識的朋友出來創業,明明自己帶着他們在工作室一天三頓清湯面,約會的時候還總是想着帶我去吃最貴的東西,給我買最好的衣服。”

“有一次,為了談成生意,硬是和人喝酒喝到深夜,還差點酒精中毒住進ICU。你都這樣子了,還不肯告訴我。”

鐘雪盡一想到那時候祁輕筠背着自己住院的事情就生氣,鼓起眼珠子,像個咬不到胡蘿蔔的兔子,半是惱怒半是難過:

“你是不是真的把我當傻瓜?”

“........”祁輕筠沉默了片刻,“我還以為我瞞的很好。”

“.........還有,我都說了不要給我買禮物了,還拜托我朋友送給我。”鐘雪盡氣的錘祁輕筠的肩膀,“自己就假裝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但你和我朋友買東西的品味相差十萬八千裏,我能辨認不出來嗎?”

“......對不起,”祁輕筠忍不住扼腕,心道居然在這種小細節上失算了: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我知道。”

鐘雪盡慢慢地垂下頭,指尖胡亂地抹去眼角的眼淚,“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才這麽心急的。”

“爸爸那邊本來就逼得緊,你也一直給自己壓力,其實這些我都知道。”

“本來鐘意就不該這麽快上市,不過你太想給我更好的生活,才會決策過于激進,以至于在不知不覺中被人盯上。”

“商業上的事情,本來就是這樣。”

祁輕筠仰面望着悠悠的白雲,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鐘雪盡的頭發,只覺得上輩子的事逐漸離自己遙遠起來,思緒也不由自主地四散,嗓音缥缈如煙霧,又輕又柔:

“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就算當初不是爸爸逼我一把,我也會這麽做,和你沒關系,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不是這麽冒進的人。”

鐘雪盡抽了抽氣,鼻尖都哭紅了:

“你那時候也才不過二十五,只要再慢慢磨幾年,站穩腳跟,那麽根本就不會引起這麽大的反彈。”

“所以說,你之後是為了給我報仇,才會死的嗎?”祁輕筠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和鐘雪盡糾結,越說對方就越鑽牛角尖,越會認定是自己是為了他才被人報複而死的,下意識地岔開話題。

“........”鐘雪盡果然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卻并沒有馬上說話,糾結地蹙了蹙眉尖,半晌挫敗地低下頭:

“.......我也不知道。”

“那時候我查出來是有好幾個家族聯手起來,雇傭了一個身上背着十幾條人命、已經走到窮途末路的殺人犯,趁你不備開車将你撞倒。”

“随後,殺人犯在他們的掩護下逃離,我為了查清楚他的身份和去向,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但那時候那個殺人犯仍然受那幾個家族保護,一旦要報複,就可能會引起不少的争端,危及家族的利益,爸爸他們為了保險,都不支持我報仇,我只能自己想辦法找人手。”

祁輕筠微微動了動指尖,福至心靈道:

“.......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男人?”

鐘雪盡點了點頭,繼續道:

“其實,我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你,但是我沒辦法,我需要一個能為我辦事的心腹。”

“我給了他一億,讓他以你的容貌重現世間,引誘那些人誤以為你還在世,讓他們在慌亂之下露出馬腳,随即被我迅速抓住破綻。在那之後,我又花了整整六年的時間,将那些暗害過你的家族全部打壓的無法再翻身,并且掌握了大量有關他們族人洗錢、壟斷、xi毒、□□的違法犯罪證據。”

“他們這些人被我逼到了窮途末路,以至于在被抓捕的過程中,一度想逃往國外。我得到消息後,騙他們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只要他們交出當初那個殺了你的犯罪分子。”

“他們信了?”祁輕筠面色逐漸凝重起來:“你這樣太冒險了。”

“對于瘋子來說,什麽都不算冒險。”

鐘雪盡帶着氣音笑了笑,表情隐隐帶着些許輕蔑,“他們當然不信,但是被我逼到絕路,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不信也得信。”

“因為,從我決定為你報仇的那一刻開始,主導權就只能在我,不在他們。”

“........”祁輕筠垂下頭,看着鐘雪盡那張臉,總覺得在某些方面和自己詭異的重合了起來,心尖一顫,頓了頓,方道:“然後呢?”

“然後,我先報了警,接着把他們全部約到了一家廢舊的工廠見面。他們先将殺人犯交給我,然後要求我交出證據。”

“你給了?”祁輕筠捏了捏鐘雪盡柔軟的臉蛋,總覺得在自己不在的那些年裏,鐘雪盡也變的和他一樣激進。

“我當然沒有,這些人身上的人命和罪行累累,我把證據全部交給警方了,只要他們一出去,就能被成片的警察包圍,等待他們的,就是死刑或者無期徒刑。”

“這就是你曾經教會我的,請君入甕。”

鐘雪盡微微笑了笑,那笑容竟無端令人膽寒,讓人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他們都是一群窮途末路的瘋子,想賭一條生機,我只能比他們更狠。”

“那你把那個殺人犯怎麽樣了?”祁輕筠問。

鐘雪盡沒說話,沉默了片刻,才道:

“.......你不會想知道的。”

祁輕筠:“.........”

鐘雪盡對中間的話題可以略過不談,慢慢道:“我一個人終究不可能攔住所有人,所以還是有人準備先殺了我,再強行用武力突破警方的包圍逃走,”鐘雪盡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在把玩着一個打火機,暖黃的燈光一明一滅,襯的他的臉頰晦暗不明:

“那時候外面太多人了,只要他們出去負隅頑抗,就有可能造成大面積的傷亡。”

“所以我.......”

鐘雪盡手順勢一松,打火機順勢掉落在花園裏,火舌迅速蔓延,毫不留情地吞掉燒一整片的草地,被祁輕筠打開水龍頭澆熄:

“........”

“他們身上背了不少人命,不止害了你,還害了很多人,是警方一直在暗地裏盯着的對象,所以即使死了,也是死有餘辜。”

鐘雪盡長長吐出一口氣,在說出真相的那一刻,心口的一個大石頭悄然散去,苦笑道:

“我知道我那時候已經瘋了,每天沉浸在報仇的想法裏,不敢見兒子,不敢見爸爸和大哥,甚至覺得死了都不敢見你。”

“爸爸他一心希望我繼承鐘氏,為了培養我,付出了很多很多心血,他身上的病有一半都是因為操勞成疾;哥哥其實也很理解我,一個人扛着鐘氏,是我先對不起他們。”

“那場大火燒起來的時候,爸爸媽媽和哥哥,還有兒子,就站在火場外看着我,哭着求我下去,但當有人來救我的時候,我卻.......甚至還猶豫了幾秒。”

“我那一刻在想,如果我還活着,那你一個人在下面,該怎麽辦?”

“所以,就因為我那猶豫的幾秒,我站的地方被火燒塌了,消防員沒有接住我,我失去了最佳的救援時間,掉了到火裏,就這樣結束了我的上半生。”

“........”

“然後呢?你重生之後,為什麽又不和爸爸和哥哥相認?”

“我比你早重生一年,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因為我上輩子的努力,該落網的犯罪分子早已落網,鐘氏也因此掃除了大半競争對手,家族實力變的更加壯大,所有人都好像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軌跡上,但我媽卻因為思念我過度生了重病,沒多久就去世了。”

“兒子一直恨我當初在火場的猶豫,覺得是我不要他;哥哥和爸爸都知道我是為了你所以才......,在媽媽去世之後對我的印象更加.........”

鐘雪盡嗓子裏像含着什麽燙人的石頭,說一下,停頓一下,“.........所以我不敢和他們相認,只敢以這樣的身份生活在鐘家。”

“........怕直面他們對你的失望嗎?”

祁輕筠捧起鐘雪盡柔軟的臉蛋,直視着對方漆黑幽暗的瞳仁,低聲問:“也怕我對你失望嗎?”

“......嗯。”鐘雪盡自己也知道自己那時候太瘋魔了,讓太多人失望:“.......我知道我有病,所以也不敢和他們直接坦言身份。爸爸身體不好,哥哥又一個人支撐着這麽大的家族和公司,我不想他們再為我的病而分心了。”

“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們,因為媽媽是因為我的事,太傷心才會生病的。”

“我把整個家弄的一團糟,實在沒臉見爸爸哥哥,還有兒子。”

鐘雪盡垂下頭:“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重生,我寧可我去死,讓媽媽重新活過來。”

“........別說傻話。”

祁輕筠揉了揉鐘雪盡的頭發,知道鐘雪盡的媽媽身體一直就不好,完全是靠藥吊着命,就算不是因為鐘雪盡的事,随時也有可能出意外,想了想,斟酌着道:

“.........媽她這麽愛你,肯定也希望你活過來後,好好地活下去。”

鐘雪盡垂下頭,糾結地摳了摳掌心,許久才慢慢擡起頭:

“你呢?你會怎麽想我?”

“你會覺得我行事惡毒嗎?會覺得我不像你記憶裏的模樣,所以不再愛我嗎?會因為我沒有照顧好兒子,覺得我不是個負責人的媽媽嗎?”

“.........”祁輕筠慢慢垂下眼皮,許久,才動了動手指,捏了捏鐘雪盡的臉頰,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聲道:

“音音,每個人都有失控的時候,我也一樣。”

“所以,不要把我想的太偉大,也不要把你自己放的太卑微。”

“這人世間有很多事情,本來就是陰差陽錯的,如果硬要把所有的錯誤歸結在人的身上,那這個世界上豈不是有太多不可原諒之處。”

“所以,我不會因為你的性格大變就放棄你,你也要相信,爸爸和哥哥,還有兒子,也不可能不接受你。”

祁輕筠知道鐘雪盡心理有病,腦回路總是和別人不一樣,耐心掰開揉碎了和鐘雪盡解釋道:

“我,還有爸爸、哥哥、兒子,都很愛你,也很希望你能盡快和他們相認,回到這個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鐘雪盡無可無不可地看着祁輕筠,沉默片刻後,注意力卻完全放在了與衆不同的地方:

“你什麽時候失控過?”

“........”祁輕筠一噎,無奈地笑了笑:“這很重要嗎?”

鐘雪盡點了點頭,像是固執地想要挖掘出祁輕筠溫和外表下的另一面,不依不饒道:

“告訴我吧,告訴我吧........”

“.........”祁輕筠嘆了一口氣,湊過去在鐘雪盡的嘴角親了一下,低聲道:

“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他的嗓音很啞,帶着低沉的性感和冷清:“從我喜歡上你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失控了。”

如果不是為了鐘雪盡,為了獲得鐘知春的認可,更加名正言順、堂堂正正地迎娶鐘雪盡,祁輕筠根本就不需要這麽迅速地建立起鐘意,而是可以選擇更加細水長流的方式,一步一個腳印,直到站穩腳跟。

但他對自己的實力過于自信了,也可能是因為太過于焦心還在醫院裏的鐘雪盡,以至于一時不查,被人暗算,所以才會有了之後一系列如同多米諾骨牌般的連鎖事件。

祁輕筠和世家子鐘雪盡相戀相愛近十年,這其中,或許只有祁輕筠自己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拼盡多少血汗和努力才在年紀輕輕走到那個位置,而鐘雪盡也同樣将他的付出牢牢放在了心上,以至于在祁輕筠死之後,竟完全承繼了祁輕筠性格裏獨斷專行的那一面,活成了另一個“祁輕筠”。

這樣深入刻骨的感情,在外人眼裏甚至有些瘋魔了。

“音音,我們重新開始吧。”

祁輕筠掌心覆在鐘雪盡的後腦勺,慢慢将他的腦袋往下壓,湊過去吻住了鐘雪盡冰涼的唇,嗓音似流水般清朗溫和:

“我們去和爸爸、大哥說清楚,然後像上輩子那樣,重新開始戀愛,等到了法定年齡,我就再向你求一次婚。”

“我會重新回到鐘意,等站穩腳跟後,我就把你和兒子接回身邊,讓我們一家三口團圓,重新開始好好生活,好不好?”

“我們一家人,會越來越好的......”

祁輕筠慢慢地啄吻着鐘雪盡的側臉,親眼看着鐘雪盡白淨的臉上漫起薄粉,像個白兔子似的安安靜靜地窩在他懷裏,任由祁輕筠揉圓搓扁。鐘雪盡像是被蠱惑了,許久才動了動,小聲說道:

“可是我怕........”

砰——

鐘雪盡的話還沒說完,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陣悶雷似的炸響,驚得他渾身一顫,柔軟的頭發在祁輕筠的掌心下似乎變的有些紮人,整個身體都被吓得僵硬緊繃,動了不敢動。

“......”

祁輕筠吻他的動作一頓,安撫性地将他壓在懷裏,掀起眼皮,正正好對上鐘玉容因為震驚放大的瞳仁。

鐘玉容似乎是聽說了祁有歲生病的事情,剛處理完醫院和公司的事,下班就脫了西裝往家趕,結果不其然正好碰到祁輕筠和“鐘雪盡”兩人坐在秋千上擁吻,耳鬓厮磨的像相愛多年的戀人:

“........”

祁輕筠一看鐘玉容的臉就知道對方心理在想什麽,正在想該怎麽解釋,鐘雪盡倏然就被人拎着後衣領,像是丢垃圾般被丢到了松軟的草地上。

鐘雪盡悶哼一聲,顧不上蔓延至尾椎骨的疼痛,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眼睜睜地看着鐘玉容握緊拳頭,一句話沒說,冷着臉就往祁輕筠臉上招呼:

“..........”

祁輕筠迅速反應過來,下颌線緊緊繃起,反手扣住鐘玉容的手腕,堪堪側臉躲過鐘玉容的拳頭,和因為憤怒失去的鐘玉容扭打在一起。

但當祁輕筠擡起膝蓋,正準備頂在鐘玉容的腹部時,不知為何,眸中卻閃過一絲猶豫。

他本來可以完全躲過鐘玉容的進攻,到哪這一猶豫,就被鐘玉容抓到機會,緊接着局勢陡然逆轉。

天旋地轉間,祁輕筠被鐘玉容一個背摔摔到了草地上,鐘玉容提起他的衣領,五只手指握的咯吱咯吱響,怒意幾乎如同火焰般點燃瞳仁,氣的他臉都紅了,盯着表情冷淡的祁輕筠咬牙切齒道:

“我弟弟都為了你死了,你重生後卻只想出軌找替身,你他媽還有心嗎?!”

話音未落,一陣迅疾的拳頭撕裂空氣,宛若無情的鐵錘,猛地朝祁輕筠的門面撲來,活活像是要将祁輕筠打死那般,絲毫不留任何餘力。

祁輕筠瞳孔驟縮,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然而許久過後,祁輕筠卻遲遲沒有感覺到疼痛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中咯噔一聲,忍不住睜開了眼,就看見鐘雪盡猛地朝自己撲了過來,緊緊地将自己抱在懷裏,擡起頭對手忙腳亂地剎住了車的鐘玉容哭道:

“大哥,別打他........”

鐘玉容簡直要被這對奸夫淫夫氣死,好半晌才忍住了,沒對着這張和自己弟弟一模一樣的人下手,陰恻恻道:

“你滾開,我待會再來收拾你。”

“不要,哥,你別打他,他沒出軌.........”鐘雪盡低頭看着始終沒有開口暴露自己身份的祁輕筠,抽泣着抹了一把眼淚,許久,才在鐘玉容略微猙獰的面目中,咬牙開口:

“我........”

“再說一遍,給我滾開。”鐘玉容卻不想再聽鐘雪盡解釋,一字一句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面色猙獰可怖,雙眼猩紅:“再不讓開,我連你一起打。”

鐘雪盡咬了咬牙,豁然站起身,張開手臂擋在了祁輕筠面前:

“哥,我不準你打他!”

“你算什麽東西......”

“因為我就是幺兒。”鐘雪盡盯着鐘玉容,眼看着對方那張臉從陰狠變成空白,一字一句、不管不顧地表明了身份,字句清晰的與之前在鐘玉容面前懦弱的模樣判若兩人。他此刻擲地有聲,嗓音如同驚雷般在花園裏炸響,引起空氣的強烈波動:

“我是騙你的,我根本沒死!”

“.........”鐘雪盡的話像是兜頭一拳,徑直将鐘玉容打蒙了,鐘玉容的大腦仿佛燒斷的電線,猛地短路了一下,眼前一黑,踉跄幾步差點摔倒。

許久過後,鐘玉容才像僵直的木偶,一寸寸擡起頭,聲音發顫,像是被風吹走的風筝線,震驚中夾雜着不可置信: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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