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哥,我要見爸爸
第37章 “哥,我要見爸爸。”
“我是騙你的,我根本沒死!”
這一句話仿佛悶雷般在鐘雪盡的耳膜處炸響,徑直将他的理智炸的灰飛煙滅,大腦處仿若被原子彈瞬間席卷而過,所到之處只餘空白一片,寸草不生,再難起一絲一毫的思緒:“..........”
鐘玉容仿佛被這句話炸沒了聲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僵硬地站在遠處,拳頭死死捏緊又恍然松開,原本一絲不茍梳在腦後的黑發狼狽地落下來一縷,狼狽地紮進眼睛裏,眼睜睜地看完鐘雪盡丢下這麽一個重磅消息,随即又回過頭,慌裏慌張地去扶地上的祁輕筠。
“........”
很好,這護祁輕筠跟護眼珠子似的勁兒,倒真的和他弟弟鐘雪盡十足十的像。
祁輕筠被鐘雪盡從地上拉起來,鐘雪盡急的眼睛都哭紅了,一邊拉他起來一邊着急忙慌地伸出雙臂檢查祁輕筠身上有沒有受傷,明明眸低全是擔憂關心毫無雜念,但祁輕筠都快被他一陣亂摸摸出反應了,無聲咬了咬牙,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鐘雪盡拉進懷裏,低頭在他眉心上落下一吻,示意對方冷靜點,随即擡頭。
餘光裏,祁輕筠看見許多傭人都因為注意到這裏的動靜,甚至紛紛朝此處投來了是視線,頓了頓,低聲對鐘玉容不動聲色地暗示道:
“........大哥,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屋說吧。”
“.........”
直到祁輕筠出聲,鐘玉容僵硬仿佛是被人強行按上去的眼珠才恍然動了動,緊接着,死死地将視線落在了鐘雪盡的身上,像是要隔着一層衣服将鐘雪盡的皮囊戳出一個洞來,然後看清鐘雪盡說這句話是何居心。
祁輕筠回來,鐘玉容高興嗎,高興,但也沒那麽高興,畢竟祁輕筠僅是知己而非血肉至親;但鐘雪盡不同,那可是鐘玉容實打實的,打一個娘胎裏生出來的、同母同父的親弟弟,兩人自幼時就一同生活,一起學習,一起接受鐘知春的教誨,一起承擔家族的重擔,對于鐘玉容來說,那種刻在骨子裏的、血濃于水的親情,是和愛情友情截然不同的、來自靈魂的深刻思念。
鐘雪盡像是被鐘玉容盯的有些害怕,背過身直往祁輕筠懷裏鑽,像個不安的白軟兔子炸起了毛,一頭軟發在祁輕筠掌心下竟然無端有些紮人。
“別怕,有我在呢。”
祁輕筠任由惶惶不安的鐘雪盡鑽進他懷裏,随即雙手将鐘雪盡抱起,像抱小孩似的,雙臂拖着他的臀部,慢吞吞地往住宅裏走。
鐘玉容見此,站在原地,神情恍惚了一陣,直到被風吹的一個激靈,愣怔着反應了好一會兒後,遲滞的思維在看着遠去的祁輕筠的背影的那一刻,才仿佛注入了活水般艱難運轉起來,狠狠咬了咬牙,随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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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的傭人已經被全部遣散到外頭去了,偌大的客廳內,只剩下祁輕筠、鐘玉容和鐘雪盡三個人。
黃昏的光線如同浸了水的橘紅顏料,被一只大手潑灑在了寬大的夜幕中,金黃的光線像殘液般滴落至人間,在客廳光滑的大理石桌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鐘玉容坐在這頭,祁輕筠和鐘雪盡坐在那頭,中間隔着一張桌子,無形中拉開了距離,氣氛沉悶的幾乎窒息。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鐘玉容的襯衫挽在手肘下方,指尖不停撥弄着左手腕上的手表,動作無形中透露着些許焦躁,但不得不忍下心中的煩郁,掀起眼皮,眸色沉沉地看着鐘雪盡,很像眸中大型貓科動物,無形中帶着些許尖銳的冷芒: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是我弟弟?”
“一年前,爸爸把我從廢工廠的遺址帶回來的時候。”鐘雪盡細白的指尖揪着衣角,頭垂的低低的,從鐘玉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發旋,像個陰郁發黴的小蘑菇,連說出的話都慢吞吞的,猶豫了許久,才道:
“哥你側腰下方有一個淡棕色的胎記,你小時候以為是髒東西洗了好久,把皮都搓紅了,都沒洗掉,還跑去和媽媽哭了好久。”
鐘玉容:“.........”
這是小時候為數不多的窘事之一,鐘玉容曾經千叮咛萬囑咐鐘雪盡要幫他保守秘密,千萬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沒想到卻被鐘雪盡當做相認的證據。
看着祁輕筠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鐘玉容臉漲的通紅,重逢的喜悅瞬間被窘迫羞恥按了下去,忍不住扶了扶額,無力地擺了擺手:“知道了.......”
基于有祁輕筠重生的“前車之鑒”,鐘玉容震驚過後,好像也沒有那麽不好接受了,但他現在最想知道的,還是鐘雪盡為什麽不和他相認。
鐘雪盡卻恥于開口,擡起頭無助地看向祁輕筠,嘴角微微向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祁輕筠只一眼就知道自家傻老婆在想什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頭發将鐘雪盡半摟在懷裏,耐心代為轉達。
完整地聽完鐘雪盡的心理過程後,鐘玉容又是氣又是想笑,很想把自家傻弟弟狠狠罵一頓,但最後又舍不得開口,半晌狠狠地皺了皺眉,注意力落在了鐘雪盡的病上:
“那你現在的病怎麽樣了?嚴重嗎?要不要我給你找醫生?”
“.......不用了,謝謝哥。”
鐘雪盡摳了摳指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了一眼鐘雪盡,一雙杏眼圓溜溜的,像極了貓崽子試探着伸出爪子:
“哥你真的不怪我嗎?要不是因為我,媽媽也不會生病去世.......”
“......”
鐘雪盡越提這件事,鐘玉容就越生氣。
他怒極反笑,豁然站起身,動作太大甚至打翻了桌子前的茶杯,發出噼裏啪啦的破碎聲,瞬間将心中的理智切割的支離破碎,冷聲道:
“........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背着我和爸媽一個人去舊工廠,面對那群極惡之徒的時候怎麽不說?自己一個人逞強很好玩是吧?以為自己是大英雄嗎就慷慨赴死?”
“你知道爸媽當時有多擔心你嗎?你知道爸爸看見你摔進火場的時候,甚至都氣急攻心吐血了嗎?你知道有歲站在火場外嗓子都哭啞了,醒來一直哭着要媽媽,怎麽哄也哄不好嗎?”
鐘玉容說話跟連珠炮似的,流暢利落打一個磕巴,越說越惱火,越說越上頭,橫眉冷對,幾乎要受不住口氣裏的怒意,吐出的話像冷箭般,剛剛好紮進鐘雪盡最心虛的角落。
他每說一句,鐘雪盡的頭就低一分,到最後差點埋進臂彎裏,抱着頭縮在角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他早就知道表明身份後會是這樣的結果,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有些沮喪,整個人都快自閉了。
過去的結果已經釀成,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直面那些由自己無心造成的錯誤,尤其是鐘雪盡這種習慣性把所有錯誤都攬在自己身上的性格,越想越難受,指尖攥緊頭發,引起頭皮綿延的刺痛。
他不斷用拳頭敲着自己的頭,到最後越來越激烈,像是要發病了,祁輕筠見此瞳孔微縮,抓起桌上滾燙的杯子用力摔到地上,借着杯子碎裂的聲音止住了鐘玉容的話頭,随即迅速轉身攥緊鐘雪盡的手腕,防止對方自殘,接着用力把對方拖進自己的懷裏,不準對方再亂動。
這是鐘雪盡不知道第幾次在祁輕筠面前做出異常的舉動,但卻是鐘玉容第一次見到鐘雪盡發病,整個人都有些懵,不敢相信這個有些神經質的陰郁少年竟然會是自己的弟弟,張了張嘴,竟然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
“......哥,別罵他了。”
祁輕筠擡起頭,像安撫什麽小動物似的,慢慢拍着鐘雪盡顫抖的後背,低聲道:“所有錯誤的源頭皆在我,你與其罵自己的弟弟,不如罵我。”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啞:“你罵我,我心裏還能好受些。”
“..........”
鐘玉容無話可說,狠狠壓了壓眼尾,暴躁地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左手叉在腰際,半晌只能痛苦地揉了揉鼻梁:
“你們兩個.....”
左邊是最好的兄弟,右邊是最親的弟弟,鐘玉容這下終于知道了左右為難四個字怎麽寫,狠狠嘆了一口氣,最終才忍着氣,感覺畢生的耐心都用完了,萬年波瀾不驚的臉上竟然難的出現了一個白眼:
“我懶得說你們。”
“........他這樣多久了?”
鐘玉容揚了揚下巴,問神志看上去還比較清醒的祁輕筠,皺眉道:
“他這樣不行,得找個醫生來。”
“爸要是看到他自己最看重的小兒子變成一個瘋子,他得先瘋了不可。”
“心理治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得細水長流,慢慢來。”
祁輕筠耐心地和理智瀕臨出走的鐘玉容解釋:
“我已經給他找醫生了,他也在吃藥,最近發病的次數已經少了很多了。”
祁輕筠頓了頓,“只要不再刺激他就行。”
“.......”鐘玉容聞言一噎,莫名感覺自己有被內涵道,神情變換了好一會兒,許久才緩了一口氣,身形慢慢隐在暗藍色的光影裏,竟然無端有些沉悶:
“..........那他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辦?要告訴爸嗎?”
“......我有這個想法,就是不知道爸和雪盡怎麽想。”
祁輕筠聲音很慢,每個字都好像被他含在口中潤過一遍,斟酌了很久方才說出口:
“爸爸一直把雪盡當做鐘氏的繼承人之一,向來只許他好,不許他壞,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變成了精神分裂患者,心情一差,說不定會病的更重。”
“......而且我主要也,怕爸爸盛怒之下,會說出什麽話再來刺激到雪盡。”
祁輕筠擡起頭,隐晦地看了鐘玉容一眼,見對方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半晌又輕輕移開,心中自是矛盾不已:
“但是爸又說,只有雪盡回來,他才會把兒子還我......”
兒子和妻子,都是祁輕筠心中天平的兩端,祁輕筠有時候甚至分不清誰比較重要,但卻知道這兩個人,他都無法割舍,不想讓任何人受到傷害。
他咬了咬牙,想了半天,才蹙眉道:
“哥,要不你趕緊和嫂子要個孩子.......”
“.......你少轉移矛盾,禍水東引。”
想到夏星斐,鐘玉容比祁輕筠更煩,“他還很年輕,從愛豆剛剛轉型做演員,在事業的上升期,現在要孩子就是自斷前程。”
“而且我........”鐘玉容不知想到了什麽,倏而頓了頓,擡起指尖将落在眼角的頭發梳上去,露出一雙漆黑深沉的雙眼,白皙清隽的臉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而且我打算等他站穩腳跟後,就幫他出去自立門戶。我年紀很大了,他卻還那麽小,我不可能讓他的下半輩子和我這種人綁在一起,孩子就更不要想。”
“......”祁輕筠啞然,沒想到夏星斐職業特殊,只怪自己欠考慮:“.......不好意思。”
“不怪你。”鐘玉容煩躁地點了一根煙,半晌想到鐘雪盡不喜歡聞煙味,又慢慢掐滅了煙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怪只怪我和他相遇的太晚,其實爸說得對,我和他哪有什麽未來,我不可能去阻礙他以後遇到比我更好更年輕的戀人,對吧?”
“.......哥。”祁輕筠打斷了他的話頭,低聲道:
“那你當初也覺得,我配不上雪盡嗎?”
“.........”鐘玉容掀起眼皮,不知道祁輕筠為什麽要忽然轉移話題,慢慢收了眸中的落寞,認真道:
“我當時........”
“兩個人的感情,只能是兩個人說了才算數,旁人說了都不算的。”
祁輕筠卻沒等鐘玉容回答就開了口,仿佛只想拿自己的事舉個例子,自顧自道:“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你不能用你的思維去衡量別人。”
“是,你當然覺得放嫂子離開更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以為正确的選擇,對嫂子來說,說不定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
鐘玉容活了四十年,也獨斷專行了四十年,除了鐘知春,還沒有人敢這麽教育他,當下愣在了那裏,傻傻地沒有說話了:“.......”
鐘雪盡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安靜了下來,趴在祁輕筠的胸口安安靜靜地聽着兩個人說話,渙散的瞳仁也逐漸凝聚起來,開始眯眼思考起祁輕筠的話,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着祁輕筠喉結下方的扣子。
是,他也不想鐘知春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病,然後傷上加傷,痛上加痛。
但是對于鐘知春來說,到底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好,還是不知道呢?
他是不是也用自己的思維,去衡量了哥哥還有爸爸的呢?
鐘雪盡擡起頭,看着煙灰缸裏那根還沒來得及抽就被鐘玉容按滅的煙頭,心中不知不覺,竟然起了一陣波動。
像是清風吹開漣漪,大腦無端被拂去塵埃,逐漸變的清明請來。
在場三個人裏,只有鐘雪盡不抽煙,也聞不得煙味,所以這根煙,是鐘玉容為鐘雪盡掐滅的。
恍然間,祁輕筠在花園裏對他說過的話似乎從很遠的地方被風吹來,猶在耳畔:
“所以,我不會因為你的性格大變就放棄你,你也要相信,爸爸和哥哥,還有兒子,也不可能不接受你。”
“我,還有爸爸、哥哥、兒子,都很愛你,也很希望你能盡快和他們相認,回到這個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鐘雪盡忽然用力攥緊祁輕筠喉結下的扣子,力氣大的幾乎要将其拽下來,豁然站起身。
他的動作太大,引起了剛才還在說話的祁輕筠和鐘玉容的注意,兩個不約而同地停下話頭,都将注意力落在了似乎有話想說的鐘雪盡身上。
此刻,盡管被人注視着,但剛才還害怕得顫抖後背的鐘雪盡卻在不知不覺中挺直腰板,背對着祁輕筠,正視鐘玉容,黑潤的眼睛幹淨的如水般一望無際,後背像是一截青松,細瘦堅定,透着一股韌勁。他的語調不高,卻剛好讓所有人聽到:
“我要見爸爸。”
“哥,對不起。”
鐘雪盡的聲音還在顫,但顯然不像剛才發病時那般陷入癫狂,也許是祁輕筠一直以來的陪伴起了效果,也可能是江霜無的心理疏導有了作用,反正鐘雪盡已經不像上輩子那樣,遇事只知道逃避,反而探出了一直鎖起來的心,像是貓咪伸出了肉墊,勇敢地和外界有了接觸,一字一句道:
“哥,我想見爸爸。”
“不管爸爸是怪我也好,還是恨我害死了媽媽,我都想見他。”
“我想讓他知道,我還活着,”鐘雪盡頓了頓,指尖揪了揪衣角:“即使他罰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接受。”
“.........”
鐘玉容指尖微微顫了顫,他盯着鐘雪盡那張與自己弟弟記憶裏相差無幾的臉,此刻此刻,才終于從鐘雪盡身上找到了從前熟悉的感覺,慢半拍地落了音節:
“.........你确定嗎?”
“我确定。”鐘雪盡聲音很低,卻字句沉靜:“為了爸爸,為了阿筠,為了.......我自己的兒子。”
..........
“你就這麽放心我弟在客廳見我爸嗎?”
祁輕筠和鐘玉容背着客廳,站在鐘宅外面看着完全黑下來的天幕,一人點了一根煙,兩張俊秀的臉龐都被白霧模糊在夜色中,看不太清表情:
“我爸那個性子,雖然人老了,但是脾氣還是很沖,揍人也不會手軟。”
祁輕筠點了煙,但卻沒有抽,只是靜靜地聞着煙味緩解內心的焦躁。
他想起那天在醫院裏鐘知春直接那把槍抵着他的眉頭,帶着氣音笑了一聲,聲音消散在煙霧裏,無聲帶着些許嘆息:
“畢竟是音音自己的選擇。”
“人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祁輕筠不知不覺話題偏了,低聲道:
“大哥,你知道嗎,其實我覺得音音根本沒有瘋。”
“他還不瘋?”
鐘玉容覺得祁輕筠和鐘雪盡的腦子都不太正常,愁的頭發都在一根一根往下掉,眼看着才剛到中年就要禿頭,不可置信道:
“他都為你瘋了八年了,每天睜眼閉眼就是報仇,不管兒子不管爹也不管公司,你還覺得他沒瘋?”
“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祁輕筠淡聲道:
“所以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對,愧疚到無顏面對你們。”
“那天在火場,你真的以為他全是為了我才猶豫的麽?”
祁輕筠擡起頭,盯着鐘玉容:
“他想為我報仇,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因此不得不舍棄了一些東西,但他同時也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傷害很多人,兩廂拉扯之下,才會産生心理疾病。”
他的眼睛很深沉,口氣很清晰,慢慢地理着鐘雪盡的心路歷程:
“他知道爸爸對他的期待,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想走的路;他知道很多人需要他,但是........他知道他也很需要我。”
“大哥,人生就是兩難。”祁輕筠問鐘玉容,語氣很淡,卻重若千鈞:
“如果有一天嫂子被人害死了,你能忍住不報仇嗎?”
“在報仇的過程中,看着不理解的家人,你會猶豫嗎?會痛苦嗎?在大仇得報的那一刻,看着你辜負過的親人,你會不愧疚,然後毫不猶豫地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回到他們身邊嗎?”
話音剛落,祁輕筠的話如同一雙大手,在鐘玉容的心中攪弄起無數風雲,驚起驚濤駭浪。
至此,鐘玉容終于說不出任何話來反駁:
“........”
成年人就是這樣,選擇了這個,就得放棄那個;成全了自己,就可能會辜負別人。
人生就是兩難。
索性鐘雪盡比任何人都要幸運,有了重來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你厲害,論詭辯,我說不過你。”鐘玉容重重地将自己的身軀塌在門背,仿若玉山傾頹,嘆了一口氣,喃喃道:
“假設你當初沒有死,那一切該有多好啊.......”
如果祁輕筠沒死,鐘雪盡就不會瘋,祁有歲也能在爸媽的保護下平安長大,鐘夫人可能不會因為受打擊,郁郁而死,鐘知春則可以早早的退休,享受兒孫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
可惜沒有如果.......
“一切都還不晚。”
祁輕筠卻道。
他學着鐘玉容的模樣,将後背靠在門上,耳邊卻一直注意着客廳裏的動靜:
“遺憾總能彌補,只希望爸爸能原諒音音,我們一家人可以..........”
砰——
巨大的碎裂聲從門縫中尖利的擠了出來,不斷放大遠去,像是一個恐怖的滿嘴尖齒怪物,不斷沖撞着僅存的縫隙,噼裏啪啦杯盤落地的聲音猶如它的鉗子,用力拍打着地板,引起空氣的驚顫和耳膜的狂震。
祁輕筠和鐘玉容同時止住話頭,面色大變,對視一眼,瞬間打開門沖了進去。
不料,祁輕筠才剛剛踏進客廳內,眼前的一幕就讓祁輕筠瞳孔驟縮,差點呼吸心跳一起停了:
剛剛從醫院接回家的鐘知春不知聽鐘雪盡說了些什麽,面容微微猙獰,像是被氣狠了,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氣,像是一頭年邁力竭的老黃牛,臉頰漲紅。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鐘雪盡,失控之下,竟然用力抓起桌上的杯子,猛地擲向躲也不躲的鐘雪盡身上。
鐘雪盡的肩膀被砸中,白瓷杯子瞬間碎裂開來,濕淋淋的不知是冷水還是熱水的茶葉淋濕鐘雪盡的半邊手臂,惹得他悶哼一聲,踉跄地後退幾步,雙腿又重重挨了一下鐘知春的拐杖,鐘雪盡疼的差一點當場跪下來。
“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鐘知春像是氣狠了,幹裂發紫的嘴唇不斷張合,反複重複着不孝子兩個字,臉上的皺紋瘋狂地抖動着,像是失控了般用力擡起手臂,顫顫巍巍地走向鐘雪盡,掄起拐杖就想再砸鐘雪盡第二下:“........”
祁輕筠見此心尖陡然一顫,一個箭步沖上前,抱着鐘雪盡躲開鐘知春的拐杖,随即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鐘雪盡濕透的身軀上,指尖慌忙地摘去鐘雪盡頭發上的茶葉,掌心壓在對方的肩膀,手腕還在微顫,難得有些慌張:
“你怎麽樣?燙着了沒有?”
鐘雪盡搖了搖頭,額角已經腫了大半,像是被東西砸出來的,好懸沒被碎片割裂皮膚,肩膀還在微微抽動,像是在哭,但又強忍着情緒:“.........是溫水,沒有燙着。”
“........”
還好還好,老頭子雖然生氣,但是還不至于害死自己的親兒子。
祁輕筠狠狠地将心放回遠處,将鐘雪盡攬進懷裏,擡頭看了一眼鐘知春,眸光還有些冷。
但在視線完全落在鐘知春臉上的那一刻,祁輕筠卻微微愣住了。
“........”
鐘知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鐘玉容拉開了。
那個曾在記憶裏意氣風發、高傲地甩給自己一億讓自己離自己的幺兒遠一點的中年男子已經老的不成樣子,鬓發像是被雪染就,霜華一片,整個人像是殘破的一個破風箱,亦或者是狂風中的蠟燭,生命之火已經瀕臨熄滅,甚至連呼吸都困難,憔悴又虛弱,渾濁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因為情緒不穩狼狽地摔倒在地,佝偻着肩膀,腰微微下塌,蒼老的臉上已經爬滿了冰涼的眼淚,顫抖的聲音包含絕望和痛苦:
“幺兒,你為什麽不早點和爸爸說啊.......”
“對不起,爸。”
鐘雪盡在祁輕筠懷裏痛哭出聲,“對不起.......我真的很怕你對我失望.........”
“我怕你知道鐘家出了一個瘋子,我怕你和哥哥都會因為我蒙羞,被人指指點點.......”
鐘氏的教育,向來只準好,不準壞,鐘雪盡作為繼承人之一,被長久的規矩束縛住了手,被別人的流言蜚語捆住了腳,像個木偶般被頂死在僅供仰望的十字架上,不敢吐露任何叛經離道的心聲,既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旁人。
鐘雪盡抽了抽鼻子,強忍着眼淚,慢慢走過去,伸手想要去扶鐘知春,卻被對方一把按住了肩膀,擡起頭,用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死死盯着鐘雪盡:“........”
鐘知春的雙眼猩紅,幹裂發紫的唇還在微微顫抖,表情實在算不上好看,甚至還有些恐怖的猙獰感,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暴起,将鐘雪盡當場掐死。
祁輕筠的心當場提了起來,不動聲色地走到鐘雪盡的後背,準備鐘知春一動手就将鐘雪盡拉走。
然而,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裏,鐘知春卻緩緩擡起手,用那張蒼老布滿皺紋的指尖,緩緩摩挲着鐘雪盡的臉龐,眼尾逐漸變的緩和,像是很小的時候,抱着剛出生的幺子,發誓要讓對方成為世界上最快樂的小孩那樣,一直以來不得不作出威嚴模樣的神情慢慢垮塌下來,終于露出了柔軟的內裏和心髒,像個真正合格的父親般,抛開一切世俗的标準,用磨得沙啞難言的嗓音問鐘雪盡:
“幺兒,那天掉下火場,你疼不疼啊?”
他聲音很慢,一字一句,帶着艱難的喘息,每一個字都在生生切割自己本就鮮血淋漓的心髒,嗓音包含滄桑和絕望:“你疼不疼啊幺兒.........”
“爸爸好怕你疼.........”
話音剛落,鐘雪盡終于繃不住臉上的表情,豆大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忍不住痛哭失聲,一把抱住了鐘知春病弱瘦小的身軀,用力地收緊雙臂,嚎啕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爸爸..........”
“我好想你,我對不起你.........”
“我真的好想你和媽媽........”
鐘知春聽着耳邊熟悉的哭腔,緩緩閉上眼,顫顫巍巍地擡起雙臂,緩緩地攬住了鐘雪盡纖瘦的後背,渾濁的眼睛裏充斥着晶瑩的淚水,蒼老的嗓音蘊含着無數複雜的心緒,半晌,他只問出了當年他甚至沒來及問出的話、那在輾轉反側的不眠夜裏,無數次憂心的問題,像是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般:
“幺兒,那天,你疼不疼啊....”
“.......”鐘雪盡抱着鐘知春拼命搖頭,哭的直打嗝,一張臉被眼淚水浸透,眼睛腫的如同核桃般,半晌又被鐘知春慢慢用指腹擦去。
鐘玉容半蹲在地板上,讓蒼老的父親和年幼的弟弟靠着自己,垂下頭,似乎也在極力忍着心頭的酸楚,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眼看着眼前這幅父子相認的畫面,祁輕筠終于忍不住眨了眨酸脹的眼眶,淚意在某種暈開,模糊了一片面前的景色。
他微微擡起頭,心想這世界大抵,骨肉親情是最難以割舍的。
死亡可以将人分開,但思念不能,它像是最烈最醇厚的酒,在記憶裏發燙,灼燒着人的喉嚨和肺腑,折磨着人的神志。
或許不管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只要你願意回頭看,總有人站在身後遠遠地望着你,在等着自己回去,在深深愛着你。
那些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家。是不管在外歷經多少風浪,受盡多少苦楚和委屈,有多少心酸和血淚,總有人會包容你,永遠在準備愛你的地方。
祁輕筠想自己是何其不幸,又何其幸運,親身經歷過、見證過最好的愛情、最真摯的友情和最感人的親情。
站在二十多歲的人生坐标上回望從前,他從孤兒院一路走來,有了知己鐘玉容、林微時,妻子鐘雪盡、兒子祁有歲,和他們的相處經歷共同組成了他人生中最珍貴、最溫暖的記憶碎片,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構成支撐着他在歲月的長河中行走的燈塔和力量。
思及此,祁輕筠不願意再去打擾這對團圓的父子,準備給他們留下互訴思念的空間,于是腳步一轉,正準備朝面對着花園外的走廊走去。
然而,他剛剛轉過一個角落,腳尖卻倏然被一個淡淡的陰影覆蓋下來,将他整個人的去路攔住了。
那個人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聽了多久,反正一動也沒動,甚至在祁輕筠發現他的時候,都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反應,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呆滞地轉着眼球,看向前方抱在一起痛哭失聲的鐘知春和鐘雪盡。
祁輕筠不由得微微一愣,停住了腳步。
他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指尖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僵硬着身軀,一寸一寸地擡起頭,朝前方看去。
那人依舊沒動,甚至在視線觸及那個挺拔身影的那一刻,還慢慢和祁輕筠對上了視線,露出一雙和祁輕筠有着七分像的眉眼,臉龐因為沾染了病氣,還無端摻雜着些許虛弱的病态感。祁輕筠見此,瞳孔不由自主地驟縮,心中重重一沉,腳步倏然頓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失聲喊道:
“......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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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