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有歲,我是媽媽

第38章 “....有歲,我是媽媽。” (1)

“......有歲?!”

祁輕筠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祁有歲.......準确的說,是沒想到能在鐘知春和鐘雪盡父子相認的這個緊要關頭遇到祁有歲。

祁有歲正站在他前方不到兩米處,身上還穿着寬大的睡衣,松松垮垮地垂落下來,蓋住了伶仃的手腕,俊秀的臉上帶着病态的蒼白,雙唇幹裂起皮,皮膚在月色的照耀下幾乎有些透明,聽到祁輕筠叫他,遲鈍地轉了轉漆黑的眼珠,看上去僵硬的有些不自然,慢半拍地應聲道:

“......爸爸。”

他的嗓音很低很啞,像是用粗糙的砂紙磨過瀝青路,尾音不一會兒就被吹散在夜風裏,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

“.......”

祁輕筠看着祁有歲不同尋常的反應,心中一緊,開始無意識地摩挲着指尖,沉默了好半晌,才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無言中,飛速想着對策,許久,才忐忑不安地擡起頭,試探性地開口:

“你.........什麽時候下來的?”

祁有歲聞言,茫然地“啊”了一聲,擡腳就往祁輕筠身邊走來,邊走邊慢吞吞道:

“就剛剛啊......我想下樓來喝水來着。”

“........”

祁輕筠看着祁有歲算不上震驚甚至還有些平淡的反應,一時間還琢磨不清對方剛剛究竟看沒看到鐘知春和鐘雪盡相認的場景,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鐘雪盡的身份,正猶豫間,祁有歲就已經扒在了牆角,一雙圓溜溜的漆黑雙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鐘知春和鐘雪盡,像個剛出生的貓崽子般好奇地歪了歪頭,疑惑道:

“爸爸,外公他們為什麽在哭啊?”

話音剛落,祁輕筠一顆心重重落了下來,心虛和無措等負面情緒如同被丢進池水的池子,在祁有歲的一句話裏恍然消失不見。

既然是不知道鐘雪盡他們為什麽在哭,那就肯定不知道鐘雪盡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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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祁輕筠和鐘雪盡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告訴祁有歲,現在貿貿然被撞破身份,還不一定會引起什麽樣的風波。

祁輕筠腳步一頓,轉過身,将掌心搭在祁有歲的肩膀上,稍微一使力,就讓祁有歲倒進自己懷裏,拉着對方往花園裏走去,不讓對方繼續往下看,低聲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只道:

“爸爸出去再和你解釋。”

.........

花園裏涼風習習,花浪此起彼伏,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輕響,望鶴蘭和白山茶花散發着悠悠的淡香,一眼望去花海在月色下折射着銀色的光彩,如煙如霧,美輪美奂。

考慮到祁有歲還在病中,祁輕筠去花園之前,還取了一件外套給祁有歲披上,手裏拿着保溫杯,讓祁有歲到遠離客廳的秋千上坐着。

花園裏很安靜,一輪圓月懸在頭頂,祁有歲的身後站着祁輕筠,祁有歲則坐在秋千椅上,抱着保溫杯,身體随着秋千輕輕晃動,時不時咳一下,秀眉微微蹙緊,像是有些難受:

“........”

祁輕筠晃秋千的動作一頓,低聲問祁有歲:

“會不會太冷了?”

“.......不會。”

祁有歲喝了一口熱水,一頭黃毛因為生病似乎有些恹恹地趴在頭頂,随着祁有歲晃動的動作輕輕在夜風中勾出搖擺的弧線,還是抓着之前的話題不放:

“爸爸,外公他們為什麽會哭啊。”

“......大人有大人的理由。”

祁輕筠還沒有和鐘雪盡通過氣,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沉默了片刻,只能給出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

“.......大人的理由,我不能知道嗎?”

祁有歲微微仰起頭,從他這個角度看祁輕筠,五官都是完全倒過來的,和祁輕筠一模一樣的丹鳳眼裏寫滿了疑惑:

“原來像外公那樣的大人,也是會哭的嗎?”

在祁有歲心裏,外公一向手腕鐵血,态度強硬,任何人都不得違逆,骨肉血液都仿佛鋼筋銅鐵塑就的那般,鐵骨铮铮,任何磨難都不能打到他。

原來像他那樣的大人,也會有脆弱、有哭的時候嗎?

“........有歲,大人也是第一次做大人,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祁輕筠半蹲下身,掌心握住了祁有歲的手背,耐心地解釋道:

“.......大人也會有猶豫不決、害怕、恐懼的時候。”

“.......那當大人也不是一件好事。”

祁有歲盯着祁輕筠,眼裏忽然裝了許多連祁輕筠都看不懂的東西,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那爸爸媽媽也會害怕嗎?怕什麽呢?”

祁輕筠總覺得祁有歲話裏有話,似乎在意有所指,他盯着祁有歲看了半晌,祁有歲的臉上卻還是那樣無辜的神态,以至于祁輕筠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指尖慢慢收進掌心,借着刺痛強迫自己清醒,斟酌着道:

“.......當然,大人也會有犯錯誤的時候,犯了錯誤,就會害怕。”

“.........噢。”

祁有歲聞言歪了歪頭,帶着氣音笑了一聲,鮮紅的舌尖悅動口腔中,仿佛吐出的字都是圓潤潤,毫無殺傷力,無知無覺道:“可是害怕也沒有用吧,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事情,不是有害怕的理由,就可以當做那些傷害沒有發生過,你說是不是,爸爸?”

他說這話的時候,身形大半掩在樹蔭裏,只是手腕上的銀對镯還閃着細碎的光彩,在空氣中折射蜿蜒,随即于他眸光中添出鋒銳的一筆冷芒,襯的他表情愈發銳利,于往日裏懵懂迷茫的模樣大相徑庭。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越來越像祁輕筠,不管是長相,說話的語氣......亦或是性格。

“.......”

祁輕筠心中瘋狂咯噔起伏,他此刻終于确信,祁有歲話裏有話,但祁有歲的表情似乎又很平靜,完全沒有得知鐘雪盡是他媽媽之後的劇烈反應,這讓一向覺得祁有歲性格莽撞的祁輕筠又有些拿不準主意,想了半天,才勉強平靜下來:

“......你說得對。”

“......”祁有歲見祁輕筠故意不接自己的話,笑了一聲,也沒繼續往下說,身體慢慢地靠在秋千上看着月亮,沒一會兒瞳仁逐漸渙散,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最後慢慢蜷縮着身體,躺在秋千椅上睡着了。

祁輕筠見此,慢慢停下了晃動秋千的動作,蹲在祁有歲身邊,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目不轉睛的,不知道在想什麽,随即将祁有歲的兩條手臂都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像抱小孩兒似的将祁有歲抱了起來。

祁有歲似乎睡得失去了意識,身體軟軟沒有力氣,但在靠近祁輕筠的一瞬間,還是本能地蹭了蹭祁輕筠,将雙腿夾在祁輕筠的腰間,像個貓崽子似的将臉埋進祁輕筠的脖子裏,小聲呓語着,任由祁輕筠将自己抱進主宅。

在而鐘知春和鐘雪盡這邊,三個人已經完全說開,在得知鐘雪盡想将祁有歲接回自己身邊撫養的時候,鐘知春沉默片刻,斬釘截鐵道:

“我不同意。”

他渾濁的眼珠轉了轉,落在抱着祁有歲準備上樓梯的祁輕筠身上,頓了頓,拐杖用力在地板上敲了敲,發出沉悶的聲響,不容置疑道:

“你現在生了病,祁輕筠又還在上學,沒有撫養有歲的能力。”

“.........”鐘雪盡聞言頓時有些急了,完全沒想到鐘知春竟然會反悔,嘩啦一下站起來,叉起腰就想和鐘知春理論。

他這一急,鐘知春也有些火了,父子倆瞬間從剛剛的脈脈溫情中脫身而出,像曾經無數次做的那樣開始争吵起來,吵得鐘玉容頭都大了,這邊哄一下那邊安撫一下,三個人硬是吵出了菜市場才有的效果。

祁有歲本就睡得不安穩,聽到鐘知春他們吵架,不安地蹙了蹙眉,柔軟的臉蛋搭在祁輕筠的胸膛上,小聲地嘤嗚着:

“吵.........”

祁輕筠看了鐘雪盡他們一眼,想了想,決定等到他們吵完再出去,腳步一轉,腳尖輕輕踢開祁有歲的房間門,随後借着後背往下靠的力度把門關上。

門外的争吵聲如潮水般被阻隔在外,只餘下這一方漆黑安靜的小天地。

月色如薄紗般籠罩下來,隐隐綽綽的,床鋪的輪廓只在角落裏半隐半現,不太看得清楚。

祁輕筠沒敢開燈,借着月色和直覺指引,慢慢摸索着走到床邊,将睡着祁有歲放到床上,幫他蓋住了被子。

房間很暗,祁輕筠有點兒看不清前面的路,衣角差點帶倒床邊的凳子,好懸被他下意識用手扶住,才沒讓椅子倒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吵醒祁有歲。

祁有歲的校服卻還挂在椅背上,椅子一歪,校服也順勢掉在地上,發出幾不可聞的悶聲。

祁輕筠轉過身去,似乎想将校服撿起來,卻不慎在上面踩了一腳,愣了愣,心中不免有些懊惱,深吸一口氣後,後退幾步,輕手輕腳地将校服撿起來,往門外走去。

祁有歲的校服是藍白拼接款,後背的布料是大片白色,此刻卻突兀了落了一個髒髒的腳印,分外顯眼。

祁輕筠招來傭人,将祁有歲的校服交給他,叮囑他将其洗幹淨。

傭人點了點頭,習慣性地檢查校服裏有沒有紙或者其他重要的東西,省的到時候丢到水裏洗壞了。

祁輕筠餘光看了一眼樓下還在吵架的鐘知春父子,掐了一下時間,覺得應該下去看看情況了,腳步一轉,正打算離開,卻倏然被傭人叫住了。

“祁先生。”

傭人的聲音不大,卻很急切,令祁輕筠下意識頓住了腳步,回過頭去:

“怎麽了?”

“.......您看這個。”

傭人在祁有歲的校服口袋裏翻找了一頓,掏出一個纖細的、外形像筆一樣的東西,交給了祁輕筠,忐忑道:

“這個,你還需要嗎?”

“........這是筆嗎?”

祁輕筠視線落在那根像筆一樣的物體上,有些不确定,眸光微凝,打量了好一陣,才伸手接過,慢慢道:

“你給我吧,省的放水裏洗壞了。”

“好的。”傭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拿着祁有歲的髒校服退下了。

祁輕筠白皙的指尖把玩着那根“筆”,眉目逐漸變的凝重起來,神情晦暗不明,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将“筆”放進口袋裏,轉身朝樓下走去。

鐘知春和鐘雪盡對于祁有歲的去向還是沒有達成一個一致意見,反倒是吵的面紅耳赤,到最後兩人都沒力氣了,嗓子吵啞了,就隔着一張桌子抱臂坐着暫時歇戰,一個頭朝左,一個頭朝右,誰也不想理睬誰。

祁輕筠在靠鐘雪盡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餘光瞄了鐘玉容一眼,對方心領神會地沖他聳了聳肩,表示無可奈何,以及雙方沒有達成一致意見的意思。

祁輕筠的指尖放在口袋裏,不動聲色地摸索着那根不同尋常的“筆”,面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斟酌了半天,方打破了沉默,慢慢道:

“其實,我有一個意見。”

“........你說。”

鐘雪盡向來聽祁輕筠的,聞言馬上接了話,剛剛還盛怒上揚的眼尾逐漸乖軟下來,湊過去親親貼貼蹭蹭祁輕筠。

鐘知春見此,不爽地哼了一聲,暗地裏用眼睛剜了祁輕筠一眼,很想陰陽怪氣幾句,但又想知道祁輕筠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打破現在的僵局,所以想了想,還是忍着沒有吭聲。

在一片靜默中,祁輕筠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其實,我覺得有關有歲去向這件事上,我們各執一詞,但卻忘記了,其實還有一個人,他的選擇,才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是誰?”

“祁有歲本人。”

祁輕筠的表情很淡定,但話音剛落,卻仿佛在人群中投下一個重磅炸彈一般,将所有人的意識都炸蒙了,都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呆呆地看着他。

在場的人裏,有祁有歲的外公、舅舅、媽媽和爸爸,所有人都用自己的思維去衡量、決定祁有歲的最優去向,卻忘記了,無論祁有歲最後去哪裏,最先同意這個決定的,應該是祁有歲本人。

祁輕筠坐在下方,氣勢卻不輸久居上位的鐘知春,很平靜地和他對視:

“我想,我們應該親自去問問祁有歲本人,是想跟着爸爸媽媽,還是外公舅舅。”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強權可以改變一個人身體所在的地方,但卻不能改變他的思想和行為,就算強行将他留在身邊,可能也達不到想要的教育效果,你覺得呢,爸爸?”

“......”鐘知春沒有說話,盯着祁輕筠看了一會兒,無可無不可道:

“你覺得我教不好你兒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祁輕筠指腹慢慢摩挲着冰涼的“筆”,心中有關這個物品的大體名稱已經大致有所猜測,面上卻還是一派淡然,慢慢道:

“只是我覺得,在教會一個人學會更多東西之前,首先要他體會到被尊重。”

“只有被尊重,才不會自卑、畏縮,才不會在日後和人的相處中心生恐懼,産生偏激、隐瞞、害怕的心理,最終傷人傷己。”

“你覺得呢,爸爸?”

祁輕筠掀起眼皮,面上似乎是在笑,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金黃的月色穿透進偌大的客廳中,卻只在他的肩膀上打下淡淡的暗色邊線,襯的他容貌俊秀似谪仙,鋒利的眉眼卻顯示出些許不容置疑,再次低聲問了一遍:

“你覺得呢,爸爸?”

鐘知春聞言,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來,蒼老的手握緊拐杖的頭部,手背青筋乍現,看樣子似乎被問的很不高興。

祁輕筠和鐘知春交鋒幾年,鐘雪盡太知道這兩個人都是不會讓步的性子,心中頓時七上八下起來,眸中染上些許焦急,害怕鐘知春和祁輕筠剛起來,到時候場面不好收場,正想開口,卻見鐘知春忽然傾身上前,拿起桌上杯子,将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任由冰涼的茶葉蔓延至肺部,喉管都因此帶上了些許沙啞:

“好,就聽你的。”

說完,鐘知春背過身,大踏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只不太熟練地硬邦邦地丢下一句關心:

“幺兒,玉容,早點睡覺,別熬夜,晚安。”

他的話剛說完,整個人就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看上去毫不留戀,背影看上去甚至還有些落荒而逃。

鐘雪盡和鐘玉容齊齊呆住了:“..........”

他們完全沒想到,脾氣向來像茅坑裏的石頭那樣又臭又硬的鐘知春,竟然也有同意祁輕筠提議的那一天?

對方不是一直都是和祁輕筠唱反調的嗎?!

而且.........他剛剛是在對自己說晚安?

從來只會在睡前檢查他們功課情況、恨不得他們二十四小時都在學習的鐘知春,竟然也會跟他們說晚安,讓他們早點睡?!

鐘雪盡和鐘玉容面面相觑了一會兒,面上是如出一轍的茫然,鐘玉容遲疑了半天才問:

“......你剛剛聽清爸爸說什麽了嗎?”

“......好像是晚安?”鐘雪盡不确定道:“......爸是不是吃錯藥了?”

“......”鐘玉容無語了,給了自己傻弟弟一個暴栗,沒好氣道:“.......有你這麽說爸爸的嗎?!”

在場的人各懷心思,尤其是被鐘知春難得關心的鐘雪盡,心思更是有些不自在,竟然後知後覺覺得有些羞恥起來,腳趾都摳緊了。但造成着一切不自在的源頭——祁輕筠,反倒早就料到鐘知春會聽懂自己的暗示,拿出口袋裏的“筆”對着光看了一會兒,忽然出聲對鐘玉容道:

“大哥,你書房裏有電腦嗎,能不能借我用用?”

“......當然可以。”

鐘玉容書房的電腦裏全是商業機密,但此時他連猶豫都沒有猶豫,祁輕筠剛一開口他就立馬同意了:

“你去吧,開機密碼是0325。”

“........”祁輕筠的表情微妙了一瞬,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揶揄道:

“這個排列數字........是誰的生日?”

“你還去不去了?”

鐘玉容被祁輕筠猝不及防地戳破了心思,不由得有些惱怒,像個小孩子似的,幼稚地錘了祁輕筠一下:“不去拉倒。”

“去,我去。”

祁輕筠笑着站起身,餘光不經意落到眼巴巴地将視線黏在自己身上的鐘雪盡身上,頓了頓,彎下腰,掌心拂過鐘雪盡額前的劉海,在上面的紅痣上溫柔地親了一下,嗓音放的很輕:

“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先回房間陪兒子睡好麽?”

“真的要告訴兒子我的身份嗎?”

鐘雪盡一想到這件事,心中還有點心虛,畢竟他曾經把兒子一個人丢在家裏不聞不問好多年,下意識地摳了摳掌心,蔫頭耷腦道:

“我怕........”

祁輕筠此時心裏對祁有歲的反應也有些拿不準,況且現在也急着去确認一件事,面上卻耐心安慰道:

“明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們好好和兒子說,好好彌補,兒子會理解的。”

“......好吧。”

對于祁輕筠的話,鐘雪盡向來是他說什麽信什麽,當下心中的不安也去了三分,站起身,抱着祁輕筠,從他身上讨了一個晚安吻後,也就轉身往祁有歲的房間去了。

鐘玉容也不知道是公司真有點急事需要他去加班,還是夏星斐又鬧着要找他,反正他也沒一會兒就離開了,只留下祁輕筠一個人,指尖靈活地轉着手中的“筆”,擡起頭時眸間只剩一片冷然,轉身往鐘玉容的書房走去。

熟練的打開電腦,祁輕筠将筆連上數據線,插進電腦裏,指尖飛速地在鍵盤上運作着,快的幾乎要閃出殘影,眸光混合着鼠标的電擊聲閃出瑰麗的光彩。

片刻後,随着一聲啓動的滴音,電腦的正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

從這個角度,有點兒像躲在盆栽裏拍的,祁輕筠瞬間想起在祁有歲教室的窗邊,是放了一個盆栽的。

是當初班級大掃除的時候,班上同學收拾出的剩下的幾盆好盆栽沒地方放,祁輕筠不忍心看它們死了,就順手放在了祁有歲的窗邊,讓他們接受太陽的照射,以免萎了。

思及此,祁輕筠的心中更加微妙,不知道祁有歲神神秘秘在盆栽裏放個錄像筆是在搞什麽名堂,于是屏住呼吸,下意識地繼續往下看。

時間靜靜地淌過,畫面中的人逐漸減少,應該是馬上要考試,所以大家把課桌擺放好之後就紛紛離開了,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自習,教室裏一時間空無一人。

分針一格一格地走過,直到祁輕筠看的眼睛都有些酸了,畫面中才終于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人容貌清秀白皙,五官仿若用玉雕琢般精致,面上無有一絲瑕疵,但漂亮的眉眼卻被額發蓋住,無端在瞳仁中打落淡淡的陰翳。

是早就已經出國的楚卻澤。

他徑直走到祁有歲的座位上,仿佛是在替對方收拾東西似的,卻不動聲色地翻動着祁有歲的筆袋,要不是祁輕筠反複将錄像放慢了好幾遍,不然根本發現不了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将資料放進了祁有歲的筆中。

這是楚卻澤誣陷祁有歲作弊的“作案”全過程!

再看一次這個片段,祁輕筠依舊有些上火,不耐地輕啧一聲,正想跳過這個片段,不料在楚卻澤站起身出門之後,畫面卻依舊沒有停下,祁輕筠只能耐着性子把這段視頻完整地看完。

不過十分鐘內,教室內竟然又再次走進來一個祁輕筠完全沒有意料到的、熟悉的人影。

然而這一次,這個人像是早就知道盆栽裏放着攝像筆,竟徑直朝攝像頭走了過來,然後漫不經心地伸出手将攝像筆抽了出來,畫面随之倏然黑了下去,整個視頻徹底播放結束。

“........”

在看到那個人影的那一瞬間,祁輕筠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大的幾乎要打翻身下的椅子。

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急急地操縱鼠标,将畫面倒退回去,将那個人影再看了一遍,驚怒之下,眼睛幾乎要冒出紅血絲。

在最終确認那個人身份的那一刻,祁輕筠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滞了,腦袋中忽然嗡的一聲響,滿腔的怒火瞬間如同被一盆冷水澆下,熄滅的只剩茫然的灰燼,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不斷動搖着他搖搖欲墜的理智——

怎麽會是他?!

........

因為昨天晚上內心太過于震撼,以至于祁輕筠很晚才在書房睡着,也就理所當然地錯過了早飯,以至于他洗漱完畢慢悠悠地下樓時,身為他長輩的鐘知春都已經落座了。

祁輕筠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支着腦袋在鐘雪盡的身邊坐下了。

鐘雪盡很想問問祁輕筠昨天晚上去幹什麽去了,但礙于鐘知春不悅的面容,猶豫了很久才把關心的話咽進嗓子裏,只低頭對鐘知春笑道:

“爸爸,人到齊了,可以上次上菜了,阿筠.......我都餓了。”

鐘知春怎麽會聽不出鐘雪盡剛剛險之又險差點說出口的話是什麽,冷笑一聲,沒好氣地瞪了自己的傻兒子鐘雪盡一眼,但到底還是沒舍得再給自己的兒子和兒婿擺臉色,指尖握緊成拳在桌上敲了三下,聲音低沉卻不飄忽:

“上菜吧。”

鐘家的家訓,食不言寝不語,因此這一頓飯大家都吃的很沉默,尤其是鐘雪盡,一直心神不寧地,好幾次吃着吃着眼睛就直了,一直在盯着同一盤菜發呆,要不是祁輕筠一直在旁邊給他夾菜,他這頓飯估計就只吃白米飯了。

好不容易吃完飯,傭人們極有眼色地将杯盤撤了下去,絲毫不知道各位長輩有話對自己說的祁有歲無知無覺地用紙巾擦了擦嘴,在衆人緊張的眼神裏低聲說了一句“我吃好了”,說罷,站起身就想回房間去。

鐘知春坐在上首,看了一眼緊張地開始摳手指的小兒子、神游狀況外的兒婿和穩坐壁上觀的大兒子,掌心握緊了拐杖,蹙緊了眉頭,只能按照計劃自己上,忽然開口叫住了祁有歲:

“有歲,你等一下。”

話音剛落,祁有歲果然聞言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疑惑地歪頭看向鐘知春:

“怎麽了,外公?”

“你坐回座位上,我們今天有事要和你說。”

鐘知春反思了一晚上,已經慢慢開始意識到自己以前教育孩子的方法有問題,學着放下身段和孩子交流,但還是改不了長期以來一直的命令語氣:

“等說完事情再回去。”

祁有歲聞言動作一頓,面龐并沒有顯現出以前的桀骜不馴,反而聽話地坐到了位置上,低聲開口問:

“怎麽了?”

他的表情有些無辜,像極了鐘雪盡以前和祁輕筠撒嬌賣癡的模樣,在裝可憐這件事上莫名有點兒無師自通,眸中帶着恰到好處的茫然和迷惑,惹得鐘雪盡更加緊張,垂下頭甚至緊張地開始咬手指,桌子下放着的雙腿不停地顫抖着。

鐘知春坐看了鐘雪盡和祁輕筠一眼,又看了鐘玉容一眼,見三個人皆沉默,絲毫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心中疑雲頓生,甚至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沒有和祁輕筠他們達成一致,猶豫片刻後,頓了頓,方斟酌着道:

“.......有歲,今天,我們三個人要和你說一件事。”

“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在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不要太震驚,也不要太激動,仔細想想,再給我們一個答複,可以麽?”

鐘知春的語氣裏是難得的溫和,卻更加昭示着他接下來所要說的事情的不同尋常。

祁有歲聞言,果然開始緊張起來,視線不斷地在三個人中間飄忽着,眸光閃爍不已,眼睫像個被風暴打落的蝴蝶般輕顫着,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勉強鎮定下來,肩膀卻依舊在發抖,低低道:

“外公,你們說吧。”

“不管你們說什麽,我都不會激動的。”

“........好。”

鐘知春并沒有覺得祁有歲的表現有什麽奇怪,反而覺得再正常不過,心中嘆了一口氣,心道幸好把杯子和碗撤了,不然說不定祁有歲待會情緒一上頭,能把整個廚房都砸了。

畢竟鐘雪盡當時,可是把對方抛下了整整八年,如今重生回來還一直不肯和大家坦白,換做自己是祁有歲,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難保不會發火。

思及此,想到昨天自己和鐘雪盡相認時自己失控的反應,鐘知春心中不免有些戚戚,心道祁有歲作為半大的孩子,估計也不能立馬接受這個事實,回過頭,用眼神示意鐘雪盡說實話,并且告誡對方要委婉一點:

“雪盡,你來說。”

鐘雪盡現在整個人緊張的都有些發抖,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他竟然像個等待法官審判的犯罪分子般膽戰心驚,一張小臉蒼白毫無血色,雙唇顫抖了好一陣,掐着掌心的指尖幾乎要冒出血來,他才借着疼痛的刺激,咬牙顫聲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有歲,我是媽媽。”

“我沒死,我還活着。”

“”

話音剛落,在場除了祁輕筠,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将視線牢牢地落在祁有歲的身上,似乎篤定祁有歲會情緒失控似的,鐘玉容下意識上身微傾,做出了戒備的姿态,防止祁有歲一時驚怒交加之下,把鐘雪盡揍了。

空氣一時間落針可聞,鐘雪盡尤其緊張,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祁有歲的反應,只覺一顆心重重下沉,如墜深淵,血液都要幾近凝結。

兒子他.........會不會不原諒自己?

然而,等鐘玉容憋得那一口氣在肺裏流轉完了,整個人甚至都覺得有些窒息的時候,祁有歲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連眉頭都沒有跳動半分,表情似乎沒什麽變化,冷漠地反問道:

“哦,所以呢?”

“..........”

在場所有人,包括鐘雪盡都沒有想到祁有歲竟然是這樣的反應,當下就懵了,被他咬的有些殘缺的指甲微微顫抖,顯出些許不平常的心緒,忙道:

“........有歲,我真的是媽媽啊。”

鐘雪盡看着祁有歲依舊平淡甚至有些冷淡的反應,以為祁有歲不信,不由得有些急了,豁然站起身,焦躁地抓了抓頭發,像是保證般承諾道:

“我真的是媽媽,我沒有騙你啊!”

“.........”

祁有歲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就很平淡地看着鐘雪盡崩潰的表情,甚至連坐姿都沒有變化,像個泥鑄的雕塑似的隐在半明半暗中,露出小半張臉,眸子卻被黑暗覆蓋住,氣息冷漠的有些過了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壓根沒信。

不管鐘雪盡怎麽解釋,祁有歲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眼皮都沒掀,鐘雪盡最後只能崩潰地滑坐在椅子上,用掌心捂着臉,一遍一遍地哭着保證,嗓音聽起來甚至還有些絕望:

“有歲,我真的是媽媽........”

“.........”鐘知春和鐘玉容都被這個場面弄懵了,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在得知真相後,祁有歲沒崩潰,反倒是鐘雪盡崩潰了,兩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商業巨頭難得的同時愣住,一時間驚愕的話都沒說出來。

他們不理解,祁有歲怎麽會是這種反應?!

氣氛沉默的如同墜入深海,只剩沉默的窒息感從肺泡蔓延至鼻腔,讓人一度呼吸不上來。

祁有歲一直沉默着,卻坐在椅子上沒有走動,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各異的表情,直到落到表情和他一樣沒什麽變化的祁輕筠身上時,才頓了頓,眸光閃了閃,盯着祁輕筠沒有說話。

“你什麽時候知道媽媽的身份的?”

一直沉默的祁輕筠只能嘆了一口氣,主動開了口打破了迷之走入死角般的局面,手指交叉放在桌上,表情是和祁有歲如出一轍的冷凝,猜測道:

“那天在林遇山家裏,還是在醫院門口的時候?又或者是在我家裏的時候?還是你發燒的時候看見的?總不會是昨天晚上在客廳的時候吧?”

祁輕筠一路往下猜,祁有歲剛開始還是一臉冷淡地看着他,但不知道後面祁輕筠說到哪個字戳動了他的心,他的表情卻陡然有了變化,像是靜态圖上的人物活過來似的,掀起眼皮,慢吞吞地看了一眼祁輕筠,終于似施舍般,說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話:

“比昨晚還早之前。”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點破?”祁輕筠皺起了眉頭,“你一直知道,為什麽不點破?”

“現在說這些還重要嗎?”祁有歲揚了揚眉,視線在祁輕筠和鐘雪盡中間來回,不知道什麽時候,整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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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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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