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馄饨
在最繁華的小吃街上,有一個告示牌,平日裏縣衙有什麽告示或者通緝令什麽的都會貼在這裏,随玉被林牧青背在背上,悄悄地撩開了面紗想去看看上面有沒有他的通緝令,畢竟一個流放犯丢了,上面不可能沒有動作。
林牧青察覺到他的動作,也往那告示牌那邊看,只是虛虛地看到了一張畫像,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一個醉漢撕了下來,揣進了懷裏。
随玉透過面紗,沒有看到上面有蓋着官府印玺的通緝令,這才松了一口氣,很快就被街邊的小攤吸引住了視線。
有肉餡放得足足的餡餅;也有看起來就香甜酥脆的糖餅;還有煮熟的一個個圓滾滾的土豆,上面撒着一些随玉不認識的調味料,只能看得到綿密軟糯的黃芯兒,草把上插着的一個個豔紅飽滿的冰糖葫蘆,小攤上煮出的馄饨十裏飄香,随玉咽了咽口水,用食指戳了戳林牧青的脖子。
林牧青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特別能夠捕捉随玉的的情緒,即使他看不見,也能知道随玉想要的:“不能每樣都吃,選兩樣最想吃的。”
随玉皺起眉頭,擡起手臂在林牧青的胳膊上掐了一下,那點力道在林牧青看來就像跟貓撓了一樣,不疼,但癢。
随玉在撒了一通氣之後才開始思考自己到底要吃什麽,那個土豆上面有可疑的調料可以不吃,紅糖餅上凝結起的那個糖看起來就脆生生的,肉餅皮酥餡兒大,路過的人買了一個,咬了一口之後像是被汁水燙了舌頭,但又舍不得吐出來,就那麽囫囵地吞了下去。
小馄饨的個頭不大,一個個晶瑩剔透的地浮在碗面上,鮮嫩翠綠的小蔥跟碗裏的馄饨一搭,真就像是翡翠白玉,讓人食指大動。
随玉不說話,林牧青就背着他站在原地不動。
路邊賣馄饨的阿麽笑起來,他這會兒沒有什麽生意,看着這一對璧人,夫君高大,夫郎嬌小,也不像是缺錢的,就是那夫君的占有欲太強,連臉都不許自家夫郎露的。
“年輕人啊,自家夫郎想吃什麽你就給他買呗,當夫君的可不能這麽小氣。”
随玉正在神游天外,沒有聽見阿麽說的前面那句話,只聽見了不能小氣四個字,最後也側頭看林牧青,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我都要。
不知道是不是阿麽的話觸動了他心底最隐秘的那根弦,他把随玉安置在了阿麽的馄饨攤上,又囑咐阿麽給他煮上一碗小馄饨,自己去了旁邊的攤位上給随玉買那些他看上了的小吃。
阿麽笑着開始現包馄饨,随玉注意到他包馄饨之前都是先用水洗過手的,這才暗暗地放下心來,看着阿麽手指翻飛,一張薄薄的馄饨皮就粘上了肉餡,然侯就被包成了一個個像小魚兒一樣的小馄饨。
馄饨在滾水裏面煮熟,在出鍋的時候配的湯卻是用豬骨吊出的湯,濃郁鮮香,随玉朝飯本就沒有吃多少,這會兒光是聞見味道,就已經饑腸辘辘,阿麽端上桌的時候,随玉咽了咽口水。
林牧青很快就回來了,帶了很多吃的回來,油紙包着的一個肉餅,一個紅糖脆餅,凡是随玉多看了兩眼的東西,林牧青就都給他買了回來。
賣馄饨的阿麽嚯了一聲,想着自己剛才還說人家的夫君不夠大方,這會兒就打臉了。
“怎麽不吃?”林牧青在随玉的身旁坐下,看着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馄饨碗。
看他回來了,随玉才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頭上的帷帽,盡量把自縮在林牧青的陰影裏。
随玉先是喝了一口湯,再吃了一口馄饨,馄饨的餡兒雖然不多,但看的出來阿麽是實心做生意的,肉用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肉,随玉吃得很開心。
吃了三個小馄饨之後随玉就不再吃了,把馄饨碗推倒林牧青的面前,自己又去拿其他的吃的,最後随玉是兩個餅每一個都只吃了一點,各種小零嘴都只是嘗了個味兒,最後全部都進了林牧青的肚子,習慣成自然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前一段時間裏随玉吃不完的東西都是林牧青吃完的,所以現在他吃不完的東西給林牧青,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麽。
阿麽過來收錢,在随玉戴上帷帽之前看到了他的臉,他一愣,差點把桌上的碗打翻,心裏想的是如果他是林牧青,他也要把自己夫郎的臉遮住。
随玉吃飽喝足之後,對林牧青的态度也好了很多:“咱們接下來去哪?”
“去買喜餅,喜糖。”
又是成親的話題,随玉就不怎麽說話了,他不說話,林牧青也不在意,帶着他去了鎮上的點心鋪子。
因為吃得很飽,所以鋪子裏琳琅滿目的點心也沒有辦法吸引随玉的視線,林牧青看向随玉,想問問他的意見,卻見随玉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裏,他沒辦法,只能自己選。
近來天氣炎熱,稍微金貴一點的點心都不經放,所以只能選了一點耐放的蝴蝶酥和紅糖餅,還有一些比較廉價的糖塊,最後林牧青的視線落在了那一排桂花糕上。
随玉每天都吃得很少,可以買點糕點放在他的房裏,餓了可以墊墊肚子。
他們買了很多東西,統統都綁在馬上,最後兩個人能坐的地方只有很少的一塊,随玉的身子只能緊緊地貼在林牧青的背上,他的臉很紅,還好林牧青看不到。
在上山的路上,馬兒跑起來的速度并不像下山時的那麽快,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随玉一只手抓着林牧青的腰,另一只手摘下了頭上的帷帽,随玉想仔細地記清上山的路,卻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視線。
他們的身上都灑滿了落日的餘晖,遠山上的樹木也漸漸随着光線變暗,空中的雲朵因為夕陽的照射變得五彩斑斓,明暗交織,只在山頭留下的那一抹夕陽殘影,既是明暗之因,又在界限之外。随玉突然想起挂在父親書房裏那副遠山落日圖,不知現在會落到誰的手裏。
林華早就等在了門口,看到他們回來之後忙幫着林牧青扶着随玉,等随玉坐下之後再去幫着林牧青解下馬上的東西,林牧青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串糖葫蘆遞給林華,沒有小孩能拒絕這種酸酸甜甜的零嘴。
果然林華的眼睛亮了起來,忙對着林牧青說謝謝。
随玉在石頭上坐着,看着這個小院已經煥然一新,林牧青住的那間房間上已經貼上了喜字,院子裏堆放雜物的地方已經擺上了摞得整整齊齊的桌子和板凳,應該是成親那日要用的。
春娘已經開始看起了林牧青買回來的那幾匹布,她上手摸了摸:“這布買得很好,那我明日就開始給你們做喜服了。還有這兩匹,我找李嬸她們來幫小玉兒裁衣裳,要是還有剩的,再給林華也做一身。”
說完了才想起來,對着随玉解釋:“我們這的習俗是嫁衣需要由幾個十全婆婆幫你做,到時候快完工的時候你象征性地動兩針就行。”
随玉點了點頭。
他們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十五,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而且也是林牧青二十歲的生辰,随玉自然也沒有意見,或者說他有意見也沒用,只能整日跟林華混在一起,教他寫字識字,也算是在漫無目的的生活裏能找到的唯一的樂趣了。
在林華自己寫字的時候,随玉也在回憶自己那天通過帷帽看到的路,斷斷續續地,根本不足以畫出一幅完整的地圖。林牧青也是有意無意地在防着他,不許林華跟他說下山的路,随玉嘆了口氣,趴在桌上想着自己到底應該怎麽樣才能逃出去。
“小玉兒,過來一下。”春娘敲了敲門,随玉只好收起了思緒,慢慢地走到門口開門,經過這幾天的修養和林牧青每天晚上雷打不動地給他擦藥,他的腳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現在已經能夠自己輕輕地走一走。
院子裏好幾個大嬸,還有兩個阿麽,他們的手裏一邊托着一件喜服。
“小玉兒,喜服已經完工了,你過來繡兩針。”春娘把手裏的針線給他,倒弄得随玉有些手足無措。
他是不太會女紅,他們家裏人就沒有人會這個,虞哥是寧願去舞刀弄槍也不願意做女紅,大姐更是不愛這些,家裏也有專門養着的繡娘,再不濟還可以出去買,所以對他也沒有什麽要求。
一邊的李嬸笑着看随玉不太熟練的動作,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你不會做女紅啊,這可不行,以後自家夫君的衣裳啊,香囊啊都得你自己來動手的。”
随玉不太明白為什麽這些東西都要夫郎或者是夫人來做,明明在他們家的時候,虞哥從來都不會做這些事的。
“咱們窮苦人家的人,也不像那些大戶人家家裏能養繡娘,所以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做了。”春娘看出了随玉的疑問,又帶着他的手往那兩件喜服上下了兩針,才慢慢地跟他說。
随玉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他想反正自己也不會在這裏待得長長久久,這些東西他也沒有必要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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