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胡昊說,江铖需要我。
我當然知道江铖需要我。
不然我怎麽會死不悔改這麽多年,盲目且卑微地覺得江铖會愛上我。
無非是仰仗和死守着這點自信罷了。
可愛和恨向來綁得那麽死,所以在如我所願看見江铖聽見我說不愛他後,放大的瞳孔裏炸開的情緒如煙花一般後,我第一反應是,痛快。
真痛快。
他大概在抖,套在外面的薄襯衫被帶着止不住的晃動,眼睛裏有淚,但最後一點驕傲拽着它在眼眶邊搖搖晃晃沒有下來。
他這麽看着我的時候,仿佛一個被抛棄的小獸。
但沒錯,我就是抛棄他了。
我不要他了。
我和江铖一起長大,互相教會了對方很多道理,而在我離開之前,就教江铖這最後一件事吧。
所有你以為最牢固的,才是最脆弱的。
尤其是這個東西,從來不由你掌控的時候。
我提着裙擺上了樓,關門前最後一刻,江铖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曾經清清楚楚地當着夏恬箐的面說他不愛我,而我如今也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我不愛他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了個懶覺,一直到十點多才起來。下樓的時候,屋子裏的泥土和血跡已經被擦掉了,幹淨得如同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我很滿意,那東西髒得很,我不喜歡,陳姨做事果然靠譜。
“夫人,這是您助理昨晚送過來的,說是您吩咐她取的。”陳姨把一碗餃子端了上來,放到我面前:“我嘗了一個味道還不錯,想着既然你是特意要她取的,應該也是要吃的,所以給你做了些,你嘗嘗看。”
陳姨提起,我才想起我昨晚讓助理去陸重非家取的餃子。
陳姨做的是湯餃,我隔着清湯,看見下面的餃子一個個都圓圓鼓鼓的。
一看就在裏面填了很足的料。
我昨天讓助理去拿這個餃子,其實只為了結這個事,沒有真打算吃。但既然東西已經上了桌,也沒有浪費的道理。
我咬了一口,味道确實不錯。
“覺得怎麽樣?好吃嗎?”陳姨在廚房門口笑道:“好吃我再給你煮,但不能吃太多了,不消化。這餃子可不少,而且都是冷凍包好的,今天我是調了些湯做的,下次直接蒸試試看。”
“都行。”美食會讓人心情愉悅,我忍不住誇贊道:“陳姨怎麽弄都好吃。”
陳姨喜歡聽好話,笑得捂起了嘴巴:“哎喲哎喲不得了,你這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笑道:“陳姨本來就能幹嘛,我又沒誇錯。昨天江铖把屋子弄得那麽髒,你現在搞這麽幹淨,完全看不出來。”
誰知陳姨卻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什麽髒?什麽幹淨?”
我舀湯的手停在了半空。
本來要放到嘴邊的湯被我又倒回了碗裏,我漫不經心地攪動着碗道:“沒什麽?我昨晚喝了點酒,大概看什麽都髒兮兮的,所以回家後看哪都髒,還以為是江铖弄髒的。”
陳姨笑道:“怎麽會,江先生可是最愛幹淨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她話說到一半,似乎想起我和江铖最近在吵架,忍不住看了看我的臉色。
可我已經低下了頭,繼續喝湯了。
——
睡了一上午的代價就是手機裏消息幾乎爆炸了。
我把重要的工作消息先回了,剩下的幾個慢慢挑着看。
陸重非:餃子收到了嗎?現在天氣太熱了,冷凍時間還不夠久,收到了記得早點放冰箱
尤山峻:謝謝你的生日蛋糕!
尤山峻:[照片]
尤山峻:我許完願了。可惜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不然我還挺想分享出來的
譚野秋:姐,真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江總怎麽會來,小裴說他确實是發了請柬的,但是胡昊哥那邊早就明确拒絕了說他和江總都沒空過來,不知道怎麽昨晚突然就過來了
譚野秋:姐你沒有不高興吧QAQ,我發誓我和小裴真的一點不知情!
譚野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帶着小裴給您跪下磕頭了QAQ
其實我并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雖然如果當時知道江铖要來我肯定不會去,但我也知道,但凡他們提前知道江铖要來,也不會說出讓我過去撐場子這種話。
盡管我也是總負責人,但江铖在圈內的分量,還是比我要大上幾分的。
不過胡昊過來朝我逼逼叨叨說的那些話确實讓我有些聽的煩,要是譚野秋沒讓我幫這個莫名其妙的忙,或者早點發現江铖來了提醒我避開,我也就不會惹這麽一回,就當給譚野秋一個教訓,讓他多內疚幾天,我沒有回他消息,假裝我在生氣。
連軸轉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有了個可以好好休息的周末,我吃完飯又回了房間,一不小心一個回籠覺睡到了下午五點。
我其實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好了。
大概是終于決定放棄不屬于我的東西讓我如今一身輕松,我打開手機才發現,我竟然因為睡得太死,漏了好幾個電話。
除開幾個工作電話,有一個電話,是舒原賢的。
是我剛睡下不久時打過來的。
除了電話,他還給我發了幾條消息。
阿原:還記得說要陪我過周末嗎?
阿原:不記得了嗎?
阿原:打電話也不接……
阿原:好吧……
阿原:那如果你看到了消息,記得給我回電話哦
我其實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舒原賢。
以及要不要面對舒原賢。
我本以為昨天之後,他已經不會想讓我陪他過周末,可沒想到他不僅想,甚至言語裏還有些期待。
我是很害怕被人需要的人,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心軟。
所以在睡了一覺心情變好後,看到舒原賢發來的消息,我一時間都沒空去想他昨晚讓我不适的迫切,只記得他看向我時期盼的眼神:
“莊總,我想了解你。”
或許我也該了解一下舒原賢。
我不該去試探他、揣測他,我應該真的花心思了解他。
我換好衣服化了個妝,準備直接去舒原賢家外給他一個驚喜,還順便訂了束花,一會兒去取。
只是我沒想到,下樓的時候,會遇到江铖。
他剛從外面回來,看見我下樓,停在了門口。
他手上的紗布已經換了,身上的襯衫和西褲包裹住他的身體,紐扣扣到了最上一顆,筆挺且得體。
他看起來精神不算太好,眼眸半阖,垂下的長睫幾乎遮住了眼睛,可他實在太好看了,即便如此頹喪的樣子,仍是有些驚人的美。
所以其實很多人也不懂,江铖怎麽就看上了夏恬箐,她還沒江铖一半好看。反倒是我苦追江铖,讓人覺得還能夠理解。
就是追得太沒尊嚴了些。
我承認,雖然我已經開始厭惡江铖,但他從臉到身體,還是一眼就吸引我注意。
四目相對,我沒什麽好閃躲的,所以就這麽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而他也沒有移開目光,也這麽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只是我目光坦蕩,而他微蹙着眉,似乎在找什麽。
他大概在找我仍舊愛他的證明。
可他注定失望。
最終還是他先別開眼去,偏開頭走進門,然後彎腰換鞋。
我不想和他一起,所以等到他換好鞋走進來,我才下樓走過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問我:“莊聞?你要去哪?”
我腳步未停:“這好像和你沒什麽關系。”
“那你是完全确定了嗎?”
江铖停下腳步,轉頭看我:“莊聞,你完全确定,要和我離婚嗎?”
我沒有理他,一直走到玄關處換好鞋子,才在推門前看了他一眼:“是,我确定。”
“我知道了,那你去聯系洪正信吧,你們弄好好讓我簽字就行。”
他說完後,卻又補了一句:“念在多年的情分,在簽字前……”
我懶得聽他廢話,用關門聲回答了他。
我決定了的事,沒什麽好聊的。
至于情分,早就被江铖自己揮霍幹淨了。
——
我拿了花往舒原賢家開,他家離醫院比較近,離我依舊有些遠,周末又比較擠,哪怕我繞開了好幾個商圈,還是花了不少時間。
他們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必須要住戶才可以停,我只能把車停在小區內部靠圍牆的一圈臨時停車點上。
剛解開安全帶打算拿花,一擡頭,卻見小區內走出來一個女人。
現在是夏末,偶爾晚上風稍微冷點的時候,可能會需要穿個薄外套,但總的來說還不算太冷。而這個女人卻穿着長風衣,雖然不算太厚,但怎麽也不像這個季節會穿的衣服。
她叼着一根煙,煙頭有霧慢慢溢出散在空氣裏,時不時模糊了她的臉。大概是有點冷,她雙手抱着外套的兩邊護住胸前,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塗着鮮紅色的指甲油。
她臉色蒼白,即便塗着大紅唇也掩蓋不了她眼底的疲憊,她就站在那裏,瘦得仿佛風一吹就能跑。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注意到她,也許是她過紅的指甲油,也許是她反季節的穿衣,也許是……
她和當時我被江铖逼着捐骨髓後,我偶爾擡頭看向鏡子裏時的自己,一模一樣。
蒼白、瘦削、沒有生機、宛如行屍走肉。
大概是我盯着她看了太久,她夾着煙吸了一口,吐煙圈的時候一轉頭,隔着車窗看到了我。
而後懶散地別開眼去。
我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拉回了思緒。
忙了近一周的洪正信,終于給我回了電話。
“莊聞,哎呀我可算忙完了。”洪正信大概是睡了個好覺才給我打的電話,聲音聽起來精氣神不錯,“昨天淩晨四點搞定的,回家倒頭就睡了,剛醒,清醒點就給你打電話了,怎麽樣夠義氣不?”
“那可夠了。”目标即将達成讓我忍不住有些喜悅:“什麽時候有空,出來吃個飯?”
“你請客,那必須現在就有空啊。”洪正信道:“今晚燒烤,如何?”
今晚?
我看了看小區裏慢慢亮起的燈火。
雖然沒有兌現諾言很抱歉,但我還是已婚狀态,理論上來說,我還和江铖糾纏在一起。如果以後要和舒原賢,又或者其他哪個誰在一起,只要我還沒有徹底和江铖斷開聯系,他們就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我不該讓我的愛人忍受這種非議。
把已經抱起來的花束放到了副駕駛上。
有些事情,就要盡快解決。
“好。”我系上安全帶:“給我地址,我現在過來。”
“以悅廣場怎麽樣?”洪正信在電話那頭伸了個懶腰,“吃來吃去我還是覺得廣場下面那家燒烤最好吃。”
“好,就那家。”
以悅廣場離我和洪正信住的地方比較近,離這兒很遠,但我沒有和他說我現在正在這邊,只說路上有點堵,我在外面可能會晚點過去。
洪正信當然說沒事,他到時候過去先點上。
我挂電話的時候,一輛白色的轎車正好停在那個之前莫名吸引我注意的女人面前。
女人懶洋洋地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那輛車與我車窗正對,所以我輕而易舉就看清了駕駛座的女人。
非常眼熟,是我那次在譚野秋的聚會上見過,聊了很久的天,然後送她回家的女人。
叫……唐冰。
我們離的不遠,她很快也發現了我,在副駕駛的女人坐穩後,将車開到另一條道上,停在與我駕駛座平齊的位置,放下了副駕駛的車窗。
唐冰往副駕駛那邊稍稍傾斜,熱情地與我打招呼:“莊小姐。”
我也放下了副駕駛的車窗:“唐小姐,你好。”
我們這樣怪不舒服的,說個話不僅隔了兩個車門,還得隔兩個副駕駛的位置。
不過沒人在意,畢竟也沒人想久聊。
副駕駛的女人沒骨頭一般靠在椅背上,夾着煙的手垂在車窗外,露出一小截手臂。
似乎因為我和唐冰認識,她終于有了幾分開口的性質:“你朋友?”
唐冰趕緊道:“我哪裏算莊小姐的朋友,莊小姐是我的恩人才是。”
唐冰和女人解釋道:“我馬上要進組的這個女三號的角色,都是因為莊小姐才有機會拿到的。”
說罷又對我感謝道:“這兩天一直在想怎麽找機會感謝您來着,沒想到居然在這兒碰見了……”
“不用,是你自己優秀。”我道:“我只是和譚野秋說可以給你點機會,也沒做什麽。”
唐冰認真道:“您這句話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重要的了。”
女人沒有吸煙,只是用夾着煙的手彈了彈煙灰:“那确實得好好謝謝莊小姐。”
唐冰這才想起來,又趕緊給我介紹道:“莊小姐,這位是我親姐姐,叫唐雪。”
“你好。”
唐雪沖我點點頭:“你好。”
又笑道:“我當年混娛樂圈的時候要是能碰到莊小姐這樣的女菩薩,也不至于混這麽慘了。”
她笑得很淺,帶着點涼薄的意味。最主要的是她說“娛樂圈”三個字時,最後一個字念的不是“quan”,而是如同一些網絡玩笑一樣,念的是“juan”的音。
雖然很輕,但是很容易就捕捉到了。
“姐,你幹什麽呢。”唐冰皺着眉偷偷拽了一下唐雪。
我裝作沒看到,只是轉移話題随口問道:“唐小姐家住在這裏嗎?”
唐冰見我轉移了話題松了口氣:“沒有,我過來接我姐。”
唐雪的聲音接在唐冰之後響起:“她是過來接我的,我也不住這兒。”
“原來是這樣。”我話音未落,唐雪又道:“來見男人。”
唐冰這回真生氣了,我看得出來她對于自己姐姐如此沒有禮貌這件事非常羞恥,拽了一下她姐,然後紅着臉沖我抱歉道:“不好意思莊小姐,我姐最近老喝酒,人都喝糊塗了。”
唐雪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下,沒出聲,只是吸了一口煙。
“您有事的話我們也就不打擾了,我先送我姐回去了。”
我點頭,唐冰升上車窗,大概是怕她姐又說什麽不該說的話,迫不及待一踩油門就走了。
她大概是怕我生氣,但其實我并沒有什麽感覺。
這個唐雪給我的感覺很奇怪,說話明明帶刺,我卻沒覺得她有敵意,甚至有種遇見同類的稀奇感。
這種感覺太難捉摸,我沒有細想。
——
我到燒烤店的時候,洪正信已經“呼哧呼哧”吃得正嗨了。
見我來了,他叼着肉串招手,含糊不清道:“莊聞,這邊。”
我放下包沒好氣道:“就這點出息?這麽一會兒都等不了?約了女士一起吃飯,結果自己先開吃,你有沒有點禮貌?”
他當然知道我在開玩笑,沖我抛了個油膩無比的媚眼:“你不知道嗎?認識了十年以上的老朋友已經不能當異性看了。”
我在他對面坐下,拿了根羊肉串放進嘴裏:“那我們攢攢,再攢個二十年,就互相不用把對方當人看了。”
洪正信豎起大拇指:“好主意。”
我沖他翻了個白眼。
洪正信和我們初中就認識了,當年還在敵對方打過架,熟起來其實也就是大學時的事,我們是老鄉會重逢的,最開始還有些尴尬,生怕誰把對方當年中二時期那點糗事翻出來。
好在雙方都沒有翻,反而慢慢變成了朋友,倒是熟了之後開始瘋狂翻老底。
我和江铖跟他關系也不錯,洪正信最聰明的一點,就是從不介入我們之間過于複雜的感情生活。
他不會像胡昊一樣,在我追求江铖的時候看不起我,也不會像我一些朋友一樣,苦口婆心地勸我不要這樣放棄一切尊嚴追求看都不看我的江铖。
他只會在我給江铖送飯吃卻被關在門口時,靠在圍欄上手拖着下巴漫不經心地問我:“莊聞,反正江铖也不吃,我兩吃了算了呗。”
然後我們就蹲在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裏的石凳上,分着把保溫盒裏的飯菜吃了。
我問過他,我說洪正信,你不覺得我這樣很賤嗎?
洪正信就笑,你自找的,怪誰呢。
是啊,還不就怪我自己。
成年之後的洪正信沉穩了不少,前兩年又結婚了,更加踏實不少。記憶裏那個滿嘴跑火車勵志做李狗嗨的少年人慢慢有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在這個寸金寸土的城市站穩了腳跟。
想起他老婆,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不是備孕嗎,現在吃燒烤?绾绾不打你?”
“打什麽呀。”洪正信打了個飽嗝:“已經懷上了,我解放了。”
我拍了拍桌子:“這麽大的事不跟我們說?”
洪正信擺擺手:“還沒穩呢,想等徹底穩了再和你們說的,不過也就這段時間的事。”
我笑道:“幹媽預定了啊。”
洪正信比了個“OK”的手勢。
“不過懷上才不是解放,以後有得是頭疼的。”我垂眸,用吃完的簽子在桌上無意識勾勒了一個孩子的輪廓。
洪正信察覺出了我突然變化的情緒,吃東西的速度慢了些許:“怎麽了?你也懷了?”
“嗯,前段時間懷了,然後沒了。”
洪正信放下了簽子:“怎麽沒的。”
我看着桌面道:“江铖要我給夏恬箐捐骨髓。”
我話說到這裏,洪正信就懂了。
他張了張嘴,嘆了口氣:“艹,我該吃完再聽的,這東西聽了根本沒胃口吃飯。”
我被他逗笑了:“以前你不也看着我被江铖怎麽怎麽呼來喝去的,也沒見你沒胃口。”
“那不一樣,這是條人命。”洪正信看着我道:“馬上要做爸爸的時候,這種感覺就特別強烈,我陪我老婆去做B超,醫生指着一堆我看不懂的東西跟我說,這就是我孩子的時候,哪怕他還沒有成型,我都覺得,這是背在我身上的責任。”
這話我接不下去,低着頭沒吭聲。
洪正信嘆氣:“我從來沒有插手過你和江铖的感情,因為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江铖對你怎麽樣你自己心裏清楚,但他對我們是真的好,我們也清楚,而你又是自願喜歡他,我作為夾在你們中間的朋友,想勸你都勸不出口。”
我知道,洪正信看我那瘋魔的樣子,怕越勸我越逆反。
我和江铖本質上是一種人,認定了什麽,很難更改。
洪正信道:“但你還記得,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評價你和江铖的感情,說得是什麽嗎?”
我記得。
洪正信說的是:莊聞,江铖配不上你。
不是能力或長相的配不上,而是江铖這人心太狠。
如果我單單純純只是個和江铖相伴長大,對他沒有別的念想的朋友,那恐怕江铖能将我當半個親人,甚至幫我挑最适合我的男人,送我最盛大的婚禮,風風光光讓我出嫁。
可我自己,我自己偏要丢掉一切自尊,讓我自己變成他可以肆意汲取一切的所有物,抛棄一切底線,把自己放在了他腳下。
一切的一切。
我自己都不自愛,還奢望誰能看得起我。
所以江铖也不跟我客氣,他冷眼任由我拼命奉獻,大概這麽多年下來,也都忘了,莊聞還是個和所有人一樣,活生生的人。
換個人也許會愧疚,但江铖心太狠了,怎樣都下得去手。
“你說得對,是我醒悟得太晚。”我笑了笑,然後道:“但是現在也不遲,不是嗎?”
洪正信問我:“這就是你找我來的原因?”
我點頭:“是,我要離婚。”
我本以為洪正信會立刻說成,你兩可算要離了,這事包我身上,畢竟只是離個婚而已,而且他知道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麽財産糾紛,好辦得很。
誰知洪正信卻皺起了眉頭。
“莊聞。如果你已經确定要離婚,有件事情我就必須要告訴你了。”洪正信本來靠在燒烤店的藤椅背上,現在卻突然坐起身來,手肘撐在腿上,雙手交叉抵住下巴,認真道:
“我不知道當時江铖是出于什麽目的找我定下的這個合約,但是以我對你的了解,聽完之後,你恐怕會不想離了。”
他說得認真,我也忍不住坐直了身體,甚至拿了一杯旁邊的水喝了一口來掩飾緊張。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合約,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是你們當時領結婚證的第二天,江铖給我的,而且他告訴我,這個合約,在你們正式離婚前,都不要告訴你。”
我有些不耐煩了:“說。”
洪正信深呼吸一口氣,道:“如果你們離婚,江铖名下所有股份、不動産、流動現金……所有的一切,全部歸你。而他完完全全,淨身出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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