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向芷渾身濕淋淋地回到了家, 兩人站在門口前的入戶花園裏,她握着那件黑色外套朝沈京白道:“我洗幹淨了,還給你?”

沈京白目光朝她手裏的外套掃了眼, 神情似乎想推辭,但下一秒卻點了下頭,說:“有勞。”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她右手披着他的外套, 堆到胸口,另一道手去開門鎖,只聽滴答一聲,而後朝沈京白微笑:“我進去啦,晚安。”

她擺了擺手, 男人額前的碎發還沾着水珠, 聞言颔首,擡手撫過黑硬的短發,進了與她相鄰的另一道大門。

向芷後背靠在門內, 輕咽了口氣,雙手抱着他的衣服,其實她不應該拿回來,但是, 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晃蕩着,她無法拒絕這種接觸。

哪怕是僅僅嗅到衣服裏藏着的氣息,她也會心髒砰砰跳。

可是抱夠了,她也得把它送進洗衣機裏, 蹲在滾筒前看它在裏面轉,她先是放了洗衣液, 另一個格子裏是柔順劑,桂花香的。

頭發濕噠噠地在後背浸着, 她拿了睡衣進浴室,先是解了大腿上的腿環,上面印了圈紅痕,接着是拉開皮裙側邊的拉鏈,絲滑的金屬聲響,向芷把長發撇到腦後,仰頭朝淋浴噴頭走了進去。

意識裏還有剛才在窄巷裏的感覺,這熱水又将她帶到了那道窗下,沈京白替她擋住了風,而她的額頭撞到了他的胸膛,結實,硬朗。

她的指尖在脖頸間游走,而後順着水流往下,滑過鎖骨,指尖揉着肩頭,陷入到肌膚中,竟然不敢再往下了。

二十八歲的成熟女性,她覺得自己應該正視一些需求,或許今晚不是沈京白,是別的男人,她也會在搖晃的風雨中對他産生某種悸動吧。

可轉念想,這種事,似乎只有他會做。

身上的冷意被熱水覆上,她擦幹頭發後回到卧室,想要聽那道聲音,可大概是太累太困了,她一直到睡着也沒聽見,或許他早就入眠了,畢竟男孩子收拾起來更快些。

第二天向芷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一點鐘。

下過雨後的天色碧澄一片,向芷坐在陽臺擡頭望沈京白的外套,鼻尖嗅了嗅,開滿桂花了。

她拿手機往上拍,午後的風吹着這件外套衣擺,往前一拍,撞上了她挂在旁邊的吊帶背心,向芷瞳孔頓時睜大,趕緊放下手機把自己的衣服往邊上挪了挪,這才對着他的衣服拍照,而後翻到沈京白的微信聊天頁面,發了過去。

向小芷:【幹了就給你送回去。】

SHEN:【謝謝,你不用拍照,我也相信你真的洗了。】

向芷看着他的回複唇角不由抿笑,回了句:【我今天不用上班,請你吃外賣吧。】

SHEN:【外賣上班也可以叫,你不需要在家等着它。】

向芷的話确實有些沒邏輯,她發現自己在找借口,說:【那擺盤也需要時間嘛。】

好像真給沈京白出了力一樣,他問:【你晚上想吃什麽?】

向芷:【想吃面。】

SHEN:【我家有,可以下。】

向芷覺得自己的目的浮出水面了,壓着嘴角回他:【你上次的牛肉面很好吃,但我不是一個只吃不幹活的人。】

SHEN:【所以?】

向小芷:【這次我給你下面吃呀!】

信息發過去後,那邊等了好一會沒回複,向芷皺着眉,是她語氣有點太熟稔了嗎,于是她握着手機打了一段:【雖然我廚藝不行,但我下面真挺好吃的。】

大概隔了半分鐘,那頭回複了:【我六點回到家。】

向芷心裏松了口氣,看來是承她的情了,于是回了句:【在你家做還是我家做?】

SHEN:【我家吧,面在我這。】

手機熄屏後,沈京白擡眸看向報告廳上的演講臺,指腹撐在額側,這時坐在一旁的前輩朝他探過身子,壓聲道:“晚上一起吃個飯,今天開會的這幾個同行都在呢。”

沈京白略微沉吟了下,說:“還有些事要處理,不必等我,你們吃。”

前輩小聲道:“你剛來,學校的一些事你不清楚,如果碰到一些人情世故上的問題,還是要跟大家打好交道才是。”

“明白。”

沈京白面無表情地斂下眉眼。

一直等報告會議結束,他從會議廳出來便徑直往辦公室走去,拐過樓道,擡眸卻看見一道纖細身影等在了門口。

年輕女孩一看見他,驀地站直身,朝他打了聲招呼:“沈教授。”

沈京白長手搭上玄關,淡聲道:“進來吧。”

女孩深吸了口氣,指尖攥着挎包的肩帶,輕聲開口:“昨晚我在酒吧的事只是個意外,我已經處理好了,絕對不會影響學業,還請沈教授,不要通報給年級主任……”

女孩一邊說眼眶便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學,這是我奶奶的心願,她一直希望我能有出息,畢竟我們家的條件不太好,爸爸媽媽都是靠做點小生意養家糊口。”

沈京白放下文件,坐到皮質辦公椅上,裹着西褲的長腿疊起,抽了張酒精濕巾擦着手指,語氣淡冷道:“黃宇航同學,是你叫過去的嗎?”

話音墜地,女孩驀地擡起眼眸,慌忙地搖了搖頭。

沈京白把濕巾扔進垃圾桶裏:“我只是位客座教授,不管學生的行為作風,但如果輔導員和學校領導找我問話,我會如實告知。”

女孩忙走到辦公桌前,急切道:“沈教授,如果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你以為你那位男朋友,”

他語氣頓了頓,眸光冷然地看她:“他的妻子不會告到學校嗎?”

“他們不知道我在哪所學校。”

“心思挺細。”

沈京白唇邊浮了道笑,卻不是贊賞的語氣。

忽然聽她道:“所以請您不要告訴你那位女朋友,可以嗎?”

沈京白眼睫微擡,透過鏡片看她:“誰跟你說的?”

女孩對他的冷漠生出了憤怒,忍不住戳穿道:“您一直在酒吧等到淩晨兩點,後面還和她一起走,沈教授,我是大學生,又不是傻子。”

沈京白扯了下唇,笑:“你不是一早走了嗎,看來他跟你說得很清楚,那位黃宇航同學還有沒有說,他開了瓶酒,差點被送進警局?”

女孩臉色猛地一白,就聽面前沉穩的男人道:“林敏妍同學,不要在我這裏耍心眼。”

她腳步往前,腰肢幾乎抵在了桌沿上,而後從包包裏拿了個信封出來,放到桌上,“這是我男朋友給您的一點心意,昨天的事他說很抱歉。”

男人翻開文件,眉眼不擡道:“拿走,我不說第二次。”

林敏妍指尖緊緊握着,雙眼含淚地看向坐在辦公桌前西裝革履的男人,顫聲道:“沈教授,你要我做什麽才肯幫我?”

男人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而後擡眸道:“出去的話,麻煩幫我把門帶上。”

一直到下午六點,沈京白才從工作裏抽身出來,方景深在電話裏嘆了聲:“人情世故人情世故,京白,等你待久了就知道了,跟別人喝酒都得把杯子放低三分。”

沈京白轉開門鎖,脫下鞋道:“我實在沒閑心去應酬,如果是非公務的飯局不要叫我。”

正說着,沈京白轉身要關門,忽然看見門外冒出來了一顆紮着馬尾的腦袋,握着門把手的動作頓了頓,姑娘朝他擺了擺手,看到他在通電話,無聲地打了個招呼:嗨。

沈京白凝起的眉宇微展,把大門推開,讓開過道給向芷進門。

她這次手裏提着袋水果,像是來做客的,但又熟稔地把東西放進廚房,沈京白眼角的餘光裏,看見她雙手來回地在水果袋子和洗水槽間忙碌。

“我去做飯了,下次聊。”

說罷沈京白把電話挂斷,手機放到了桌上,挽起白襯衫的衣袖走進廚房,說:“我來吧。”

向芷不好意思地讓開位置,說:“我本來想洗幹淨拿過來的,但沒想到送來得有點晚了。”

說好六點半,她如果遲到豈不是顯得她是等吃的麽。而且如果洗幹淨了拿過來就像是開過吃剩的,那多不得體,像現在把兩盒堆在一起,一看就闊綽,向芷發覺自己跟沈京白相處後的情商越來越高了。

這時男人忽然擡手,按在頭頂的吊櫃門上,說:“我拿點東西,小心碰頭。”

“哦。”

向芷忙低下頭,走到一邊,手裏還拿着洗幹淨的兩顆奶油草莓,問他:“這個你吃的吧?”

沈京白垂眸,看見她白皙掌心上躺着嬌豔欲滴的草莓,點了下頭:“嗯。”

她這回笑了,好像很簡單的事她都極易開心,說:“第二件五折哦,我買了兩盒,劃算吧!”

沈京白雙手在流水下沖過,将水槽裏的草莓一顆顆揀起放進果盤,問她:“你嘗嘗,甜嗎?”

向芷挑了一枚放進嘴裏,嘴巴鼓鼓地咬下果肉,汁水在口腔裏溢出,她點了點頭,捂着嘴巴說:“甜!”

說着她把手裏洗幹淨的另一枚遞到他嘴邊,說:“吃嗎?”

沈京白瞳仁有一瞬的怔愣,而後垂眸看向她裹着水珠的指尖,上面捏了顆飽滿的草莓。

而在這遲疑的剎那裏,向芷好像也察覺到了不合适,僵着手不知道該不該收,尴尬道:“我有時跟朋友也互相喂,看誰挑的甜,玩一下而已。”

說完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草莓塞進自己嘴裏,仿佛毀屍滅跡。

沈京白看着她鼓起的粉臉頰,說:“如果是比的話,不都會說自己的甜嗎?”

向芷歪頭道:“不哦,當然是別人洗了喂的甜啊,這樣對方才會開心并且積極幹活。”

這時沈京白放草莓的動作一頓,向芷反應過來也愣了下,這盆草莓都是沈京白洗的,那她誇出口的話會不會讓他以為自己只是客氣,鼓勵他幹活而已……

“我倒沒這麽做過。”

他說。

向芷摸了摸脖子:“互相喂草莓都是女生之間的游戲,你們男生肯定不會做。”

說罷,她想了想,又嚴謹道:“不過也不一定,我見過女生也會給男生喂的。”

話音落下,廚房裏忽然出現詭異的安靜。

“是嗎?”

清和的嗓音像這道流水往外流動:“難怪你剛才給我遞了一顆。”

向芷心跳壓着,沈京白總是恰到好處地把話題接了過去,紳士又禮貌,她扯唇笑,然後從水果盤裏拿出一顆草莓遞了過去,說:“我挑的,應該甜。”

這次他自然地接過,送到嘴邊,斯文地垂眸細嚼,向芷看到他喉結滑動了下,而後擡眸朝她道:“确實不錯。”

向芷心滿意足地抱着水果走出廚房,說:“一會面條我來下哦,你先做你的菜吧。”

總得讓她幫點忙,走到客廳,向芷目光掃向餐桌旁,問他:“你的餐邊櫃定了嘛?”

“嗯。”

他應了聲,走出客廳給她沖了杯茶,說:“看電視嗎?”

向芷剛想說看,然而轉念猛地想起上回在她家開電視時看到的尴尬畫面,怎麽說呢,有時候自己看電視就非常健康,一旦旁邊有人了,畫面總是開始兒童不宜了起來。

她及時抿住嘴,說:“不看。”

沈京白從茶幾底下拿出茶托,向芷原本坐在沙發上,見狀忙彎腰去接,說:“我自己來吧,你不用每次都招待我。”

說着便看見那茶托上放了幾枚精致的小茶杯,跟上次沈京白給她用的汝瓷不同,而是比茶盞型狀要小一點的瓷杯,外沿是漸變的翠綠色,而最亮眼的是杯底的那一汪碧綠,像琉璃一樣透明,但又呈現出碧波蕩漾的色澤,她驚嘆道:“這個杯子好漂亮。”

沈京白順着她的視線落去,随後将那枚茶盞拿了出來,放到她面前,道:“新的,可以用。”

向芷雙手小心地捧了起來,好奇道:“這是什麽杯子呀,好驚豔,我同學剛好結婚,我想可以送她一對。”

沈京白說:“高白泥柴燒,所以瓷器表面會因為不同的受火面和溫度呈現不一樣的窯變。”

向芷轉了下杯子,發現杯壁是純白色的,托在掌中像朵純潔的山茶花,她指着杯底問:“那這個像琉璃一樣的是什麽?真的很漂亮,旁邊兩點紅像錦鯉游在裏面。”

“燒制過程中窯洞上會有融化的液體滴落,形成窯汗,這個确實是可遇而不可求。”

向芷聽明白後,沈京白給她用熱水洗過杯子,沖進了熱茶,接着起身道:“我先把配菜做了,一會你來下……”

話到這裏,他語氣頓了頓,道:“煮意面。”

向芷點了點頭,還在欣賞杯子,說:“你準備好了叫我。”

沈京白便往廚房裏進去了,向芷吃了草莓又喝了口熱茶,頓覺胃裏惬意,又玩了會手機,忽然想起件事,朝他道:“我喂喂魚!”

說着便往玄關走了過去,忽然視線往廚房的玻璃門望去,只見男人白襯衫黑西褲地系了身圍裙,背對着她微躬着腰,标準的流理臺并不适合他這樣高大的男人工作,此時挺拔的身軀将廚房擠小,而向芷是第一次見做飯時的沈京白,圍裙和西褲突兀地沖撞,竟生出一種難以言狀的——性感。

她指尖捏着魚餌,一點點揉進魚缸裏,看着裏面的金波子激動地浮出水面用餐,魚擺搖啊搖的,她的視線又忍不住往沈京白望去,看到他微躬着上身現出的窄腰和修身西褲下的——翹臀。

致命男人。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忽然轉眸看來,向芷渾身寒毛一豎,仿佛被抓了包,趕緊低頭繼續喂金魚,卻聽他道:“可以煮面了。”

她心不在焉強裝鎮定地拿過意面,跟沈京白同時待在一座屋檐下是很要命的事,尤其這廚房還拐角頗多,她往哪兒轉都被堵住了路,只好悶頭看着這鍋沸騰的水攪弄着硬長的面。

忽然,向芷放在兜裏的手裏震了下,頓時把出神的她吓了跳,右手拿着筷子,左手翻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眉頭微微一皺,旁邊的沈京白在這時候說:“我來吧,你出去忙。”

向芷搖了搖頭,說:“是酒吧的經理打來的電話,我接一下。”

她滑過手機放到耳邊,另一只手裏的筷子伸進鍋裏攪着面,說:“喂。”

電流聲和沸騰的水聲咕嘟在一起,向芷說:“既然別人都看見了,讓我包庇是不可能的啊,他們學校要怎麽處理是他們的事哦,我幹這一行難道還在意什麽名聲嗎?又不能當飯吃。”

說完她阖上了電話,剛要湊到鍋前看面,忽然手臂讓人握了下,男人将她帶離竈臺,說:“小心旁邊鍋嘣油。”

向芷做了道深呼吸,對他說:“是昨晚酒吧的事,在場有其他人看見了,傳到學校了吧,好像影響不太好,想讓我私了。”

煎鍋滋滋地燙着那塊平整的牛排,她聽沈京白道:“雖然後來沒有發生什麽事不足以報警,但人有捍衛自己的權利,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可以不做。”

向芷聽他在耳邊諄諄教誨,忽然擡頭朝他扯了道笑,問:“昨晚你說在附近學校工作,是老師嗎?”

沈京白“嗯”了聲,末了說:“仁和大學。”

“哇,是個很好的大學耶。”

她揚聲道:“你是個好老師。”

男人轉眸看她:“今天還被學生罵了。”

向芷輕“啊”了聲,而後憤憤不平道:“他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京白似乎讓她的話逗笑了,心情好了些,“我工作起來确實有些不顧情面,牛肉好了,你的面我來撈吧,別燙到手。”

沈京白照顧人細膩入微,連油嘣都怕她燙到了,向芷拿過盤子說:“學生為什麽罵你呀。”

她心裏有些好奇,像他這樣的人怎麽會被讨厭。

然而他落了句:“昨晚鬧事的那幾個學生就是仁和的,想來也要跟你說一聲抱歉。”

向芷驀地睜大眼睛,愣愣地看他,男人則氣定神閑地扯下圍裙,露出修身的白襯衫來,說:“好大學不代表都是好學生,仗義每多屠狗輩,你不要被我們這些表象迷惑了。”

一字一句落進她心裏,向芷下意識脫口道:“難道你不是看起來這樣嗎?”

她承認自己有一點目眩神迷,但他說不要被他迷惑。

沈京白放圍裙的動作一頓,聞言莞爾道:“除非嘗到這口意面,不然無法判斷它的美味。”

向芷坐到餐椅上,拿着叉子說:“你的意思是也要嘗到你,才能判斷是什麽人嗎?”

話音落下,向芷覺得這個表述有點問題,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

“那你覺得我是什麽人?”

他目光忽然看向她。

向芷微張了張唇,說:“好人啊。”

這時沈京白笑了,垂着眼睫拿過一杯水,說:“但願你能一直這麽認為。”

向芷其實是個心大的人,和人相處間并不會太計較,但有些細節她還是看得出來的,例如吃完飯後,沈京白就把她剛才喝過的茶盞送給她了。

向芷說已經拿過一個了,然後他動作頓了頓,以為他終于想起來了,沒想到他是去給自己拿茶葉。

抱着杯子回來後,她嘆了聲,怎麽他們家的茶具都是一次性的嗎,她喝過就不能用了?

她把從沈京白那兒收來的杯子擺在一起,尤其這枚柴燒高白泥杯,因為是天然燒制,而不是人為加工手繪的,一切漸變紋理都是妙手天成,于是她拿出手機拍了張照,上網搜同款,剛好可以給同學看看禮物。

然而冒出來的搜索結果讓她眼睛瞪大——

“我靠,這麽貴!”

沈京白是高校人才引進政策下回國的研究員,在學校裏擔任教授的同時還要帶校企合作項目,也就是後者讓他總是有推不完的酒局。

“京白,很多項目都是在酒桌上談的,你現在又沒家庭要照顧,有那麽忙嗎?”

前輩說着,恍然大悟,朝他道:“對了,要談對象。”

沈京白繼續看論文,油鹽不進的樣子:“我只是認為非必要做的事就不要浪費精力,之前藍泉的項目我也沒坐上酒桌,顯然人情維護并不是決定項目落地的關鍵。”

“京白……”

忽然,放在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前輩收聲,讓他先接個電話,而後自顧自在辦公室裏踱步,忽然聽身後的沈京白沉聲道:“紀檢?”

柳子儒背手轉身,目光裏帶了些殷切看他,等聽筒阖上,這才問:“怎麽了,如果有什麽事可以跟院裏說。”

他是個對晚輩提攜頗多的老派知識分子,沈京白剛回國,确實很多事都需要請教,對柳子儒也是敬重,只是這件事卻不是工作問題,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說:“有人舉報我作風不正。”

柳子儒瞳仁擴大,驚訝道:“你連校企合作的局都不去,能有什麽作風問題。”

說着,他話音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麽,說:“是不是你談的那個對象,讓學校看見了?”

沈京白眉頭凝起,注意力才從研究報告裏抽出,問他:“什麽對象?”

柳子儒背在身後的雙手攏了攏,似乎有些踟蹰該如何委婉地開口:“我知道年輕人血氣方剛,也知道你們在國外的生活習慣跟國內不同,但還是要稍微注意一下場合,一個年輕有為的大學教授和酒吧女郎在一起,确實會引人議論。”

“嘩”地一聲。

辦公椅被人推開,柳子儒被忽然站起身的沈京白吓了跳,見他要出門,忙說了句:“京白,紀檢那邊說話要注意一點,別有情緒讓他們帶進坑了!”

沈京白剛回國,對人際關系生疏,更不知道一位高校教授還要接受紀律檢查,而他只想有個安靜的環境來做研究,雜冗的事偏偏一件接一件。

“叮~”

電梯鈴響。

沈京白推開防火門,往入戶花園進去,指腹劃開密碼鎖,機械的電子音響起,按下最後一個鍵,視線卻忽然落向了隔壁的房門,上面挂着跟他一樣的門牌。

就在這時,那道門被從內打開,沈京白視線收回的剎那,聽見一抹清越的聲音傳來:“沈教授,您的衣服晾幹了。”

沈京白斂了下眉眼,轉而覆上一道溫和的笑,說:“謝謝。”

姑娘穿着一身白兔似的家居服,帽子後面垂着兩根粉耳朵,把衣服遞給他,說:“還有,謝謝你上次給我的杯子,太貴重了,給你點一個月外賣都不夠還的。”

向芷有些過意不去地指尖劃了劃脖子,說:“要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您随時開口哦,雖然修水電這些我不在行,裝櫃子擰螺絲也不太行,做飯的手藝更不如你,不過拿快遞我可以的。”

看着她在身旁仰頭張着小嘴巴拉巴拉地說話,沈京白皺了一天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開口道:“确實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向芷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價值一樣:“什麽事?如果我能幫忙一定會盡力的。”

男人嗓音低沉:“之前和你在酒吧的事,學校認為我私生活不檢點。”

向芷瞳孔瞪大,等反應過來頓時義憤填膺道:“什麽嘛,他們這不是冤枉好人嗎,是需要我去澄清嗎,你放心哦,我一定會讓你跟我撇清關系的,就說我們不認識這樣。”

沈京白氣息頓了頓,鏡片下的霧色瞳仁微轉,目光仿佛要洞穿她,說:“不是撇清關系,是确定關系,畢竟,我确實牽着你的手在夜裏走出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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