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已婚

飯後藍琪帶着方雨晴先下了山，餘下六個人上山頂和熊家兄妹彙合。山頂有不少旅館，一行人打算住一宿，早起看日出。

若是楷璇和言必行關系還好，分房應該會是小情侶們一人一間，熊家兄妹一間。但因為楷璇和言必信開始冷戰，最終楷璇和熊谷住一間，言必行和熊峰住一間。

熊谷攀岩三小時，渾身汗，累慘了。八點多一進房間，她就沖去洗澡，洗完澡徹底癱在床上躺屍玩手機。

楷璇保留着當兵的習慣，洗澡都是幾分鐘的涼水戰鬥澡。洗完澡出來和熊谷一起躺屍，熊谷放下手機，主動開了話題：“那個潘老師和梁雨是認真的嗎？”

楷璇一聽這問話腦子裏就警鈴大作。熊峰肯定和熊谷說了什麽，還不是好事。

作為曾經師生戀的受害人，楷璇小心翼翼地問：“你哥怎麽說的？”

熊谷側過來面對楷璇：“我哥說上周他在樓道裏碰巧看見潘老師在和另一個老師寒暄，另一個老師問潘老師二胎是兒子還是女兒。我哥就是路過順帶聽了一耳朵，可能有斷章取義的嫌疑，不一定是真的。”

楷璇心裏“咯噔”一下，臉上還不顯：“這事兒先別和梁雨說。咱們再想辦法核實一下。梁雨說她暑假都住在潘老師父母那。得多沒有底線的父母才能一邊看着兒媳婦生二胎一邊縱容兒子養小三？”

熊谷是B市舞蹈學院的，熊峰是Z音樂學院的，說好聽點叫藝術，說難聽點就都是伶人。半只腳踩在娛樂圈裏的。熊谷輕輕哼了一聲：“那個潘老師大名叫潘磬聲。他爸是男高音歌唱家潘慶，他媽退圈之前是個演員。爹媽都算大半個娛樂圈的人，什麽沒見過？要我說，梁雨見過他爹媽這件事，根本不能算什麽。”

楷璇聽了潘磬聲這個名字，心裏動了動。她拿起手機，百度了一下這個人，找到了百度百科詞條。婚否倒是沒有寫，但是各種鋼琴比賽獲獎無數，世界巡演列表有三頁。潘磬聲才三十歲，也算得上年輕有為了。

楷璇關了百科頁面，繼續浏覽搜索結果。翻了三頁之後，看到一條不起眼的新聞：“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潘慶之子結婚，三位音樂泰鬥到場獻唱。”

楷璇點開新聞，只有短短一條簡訊。那是個不起眼的小網站，日期已經是四年前了。

楷璇把手機隔空抛給熊谷，一條抛物線之後手機精準地落在側卧的熊谷懷裏。熊谷拿起來看了看，毫不意外。她問楷璇：“你說百度上都能搜出來的事情，梁雨會不知道嗎？”

楷璇搖搖頭：“小姑娘沒心沒肺的，我也說不好。”

熊谷笑了：“別騙自己了。她肯定知道。你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會掘地三尺把所有關于他的信息都挖出來？”

楷璇有點無奈地問：“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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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谷撇撇嘴，把手機扔回給楷璇。準頭不行，要不是楷璇躲得快，大概會砸中楷璇的鼻梁。楷璇邊手忙腳亂地接手機，邊聽熊谷說：“我和我哥跟梁雨都沒啥交情，也就是來提點你一下。到時候梁雨真沒什麽好結果，估計第一個也是來找你哭。我不建議你拿着這事兒去問梁雨。都是成年人了，每個人的選擇都有自己的原因。”

楷璇聽到這，也明白這個話題繼續不下去了。她像揮蒼蠅一樣擺了擺手，換了個話題：“你和宋逸雲怎麽樣了？”

熊谷意味不明地看了楷璇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不懂事兒？”

楷璇揚眉：“宋逸雲又沒結婚，有什麽不懂事兒的？”

熊谷閉了閉眼：“我哥為了逸雲的事兒打穆丹青我知道。後來你和穆丹青接吻的照片我也看過。我從來沒讓我哥去打過人。我哥就是太護着我，對我的事情太敏感。我在飯桌上八卦的時候稍微提一句的事兒他也當真。”

楷璇笑了：“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你還記得。放心吧，花兒和我都沒當什麽大事。你看這次我跟花兒說讓吳哥開車去接你倆，花兒一點意見都沒有。”

熊谷還閉着眼睛，看着像是快睡着了。她笑了笑，嘆息似的輕聲說：“我跟我哥其實是龍鳳胎。說起來我還比他早出生二十分鐘，算是姐姐。但當時我在娘胎裏搶營養搶不過他，生下來瘦瘦小小的，打娘胎裏就落下一大堆病根。我媽希望我哥能永遠保護我，就讓我叫他哥哥。我七八歲前都一直是經常要渾身插管子住院的狀态，上小學晚了一年，所以和我哥不是一屆。說起來我小時候學舞蹈還是為了強身健體。沒想到一堅持就是十幾年啊。”

楷璇輕輕下床去關了燈，回來繼續聽熊谷夢呓似的喃喃：“我哥從小就覺得他虧欠我的。要是沒有他，我不用三天兩頭的住院。而且醫生還說沒準成年後還會有其他後遺症。這麽些年了，我哥的生活重心就是我，看不得我受一點委屈。說起來他都二十歲了，連對象都沒找過，生怕有人分走他花在我身上的時間和精力。我其實覺得這樣挺不好。再親密的同胞兄妹，都應該有各自獨立生活的一天。”

楷璇閉着眼睛，放柔了聲音問：“這些話你哥知道麽？”

熊谷翻了個身，繼續呢喃：“知道吧。我沒明說過，但應該能看出來。當時我只是對逸雲有好感，我哥就去跟他交朋友，想方設法趕走他身邊的一切女生，變着花樣地給我倆制造見面的機會。其實我都沒看清我跟逸雲之間有幾分真心，就被我哥撺掇在了一起。現在逸雲去S市上大學其實挺好，我們可以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沒有我哥攪和，我倆更容易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

楷璇聽懂了。熊谷和宋逸雲應該是暫時分手了。楷璇也輕輕嘆了口氣，輕聲說：“睡吧。晚安。”

楷璇斟酌再三，最終也只是暗示了梁雨調查一下潘磬聲是不是真的單身。梁雨的态度很無所謂：“是不是又怎麽樣呢？結婚了又不是不能離。他現在對我全心全意地好就行了。”

一直都習慣了小孩們跟在她屁股後面叫“璇姐”，大小困難都來找她的楷璇忽然有一種“兒大不由娘”的無力感，沒再追問下去。

秋游唯一的變化是言必行突然開始倒貼楷璇了。早上楷璇跑五千米，言必行風雨無阻地陪她跑。晚上楷璇監督藍琪一起上自習，言必行也會來圖書館和她一起。藍琪愛打游戲，言必行也屬于空閑時間都花在網游上的。倆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發展成了沒有楷璇也能玩到一起的好朋友。

期末前一周藍琪過生日。因為馬上考試，他也沒敢糾集狐朋狗友一起出去浪——一群纨绔浪起來沒個鐘點，喝酒蹦迪啥的很可能把一整個周末都折騰進去。

方雨晴很體貼，表示周末親自下廚做幾個拿手菜，買個蛋糕吹個蠟燭過個簡單樸素的十九歲生日。

這頓便飯只請了言必行和楷璇兩個人。言必行還是很有眼色，周六中午買了菜早早到了藍琪家，在廚房給方雨晴打下手。楷璇和藍琪坐在客廳閑聊。

“你小子還有小半年就出國了，不學學做飯？我聽說留學生都是被逼出來的廚子。”

藍琪抱着手機，邊打游戲邊半心半意地回答：“等到真逼到那個份兒上再說吧。我老覺得做飯就是女人的事兒。沒準我到時候能有個女生舍友啥的。”

龐幼林是家庭主婦，不過是藍凱發家之後才辭職的。家裏洗衣做飯打掃其實都是保姆的活計，但藍凱偶爾回家一次，龐幼林一定都親自下廚。藍琪在這種男主外女主內的氣氛裏長大，想不長成一個大寫的直男癌都困難。更何況在藍琪眼裏，自個兒家這個模式對女人挺好的：龐幼林掌管着家裏的財政大權，要風有風要雨有雨，日常生活就是和老姐妹們一起世界各地地旅游逛街做醫美。

楷璇熟悉藍琪的直男癌風格，但還是忍不住微微皺眉：“還女生舍友？你不怕你家晴晴把你泡進醋壇子裏淹成酸菜？”

藍琪噓了一聲：“小點聲。天高皇帝遠的，我不說她怎麽能知道？其實一開始我是想跟她結婚，給她辦親屬簽證讓她跟我一起去學校的，但是我媽說我胡鬧。”

楷璇心想你才十九歲，是挺胡鬧的。但臉上還是笑着：“晴晴不上學？我看她年齡也不大。”

藍琪放下手機：“你以為誰家都有錢供孩子上學啊？晴晴才十七，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她家農村的，村裏還有個弟弟。我敢說我打賞給她的錢裏有一半都用來養弟弟了。”

“能讓女主播線下和你談戀愛，你打賞的錢不是個小數吧？”

藍琪不太在乎地說：“當時直播剛興起的時候确實算是不少，不過現在的标準看就不算什麽。我大概打賞了三十多萬吧。抽掉平臺和工會的分成，晴晴也就能拿到十萬出頭。她就是因為這個跟我發展成線下關系的——現在我給她多少錢，都百分之百是她的。”

楷璇從桌上果盤裏挑了個草莓，邊吃邊問：“這麽些錢難道不夠她繼續回學校念書？”

藍琪看了一眼廚房門，廳裏面還是鍋鏟叮當的，就壓低聲音說：“她不喜歡念書，覺得沒用。現在的大學畢業生有幾個能比她掙錢多？不過她也知道主播吃的是青春飯，所以為了延長職業生涯，手頭有餘錢幾乎全花在那張臉上了。”

楷璇湊近了，對藍琪耳語：“那她對你是真心的嗎？她才這麽小，以後肯定能遇到比你出手大方的人。”

藍琪耳朵紅了：“真。她的初夜都交給我了。”

直男癌就是腦子長在JB上，特別好騙。你随随便便當着他的面出點血裝裝疼，他都能以為你對他是至死不渝一生一世了。楷璇覺得這件事她和藍琪聊不到一個頻道，就拍拍屁股進廚房看言必行和方雨晴做飯。

一進廚房楷璇還很驚訝：主廚居然是言必行，方雨晴正站在旁邊打下手。

楷璇在逼仄的廚房裏擠到言必行身後：“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飯呢？”

言必行笑：“小時候我嘴饞，特別喜歡看美食節目裏那些吃的。我媽其實不喜歡做飯，所以這些複雜的我想吃就要自己做。”

方雨晴站在油煙裏搭腔：“言哥真的是做飯的一把好手，璇姐你撿到寶貝了。一會兒菜端出去你們可以猜哪個是我的哪個是他的。”

楷璇對吃真的無感。菜上桌的時候她每個都嘗了一口，都覺得是普通家常菜，沒啥區別。她把希望寄托在藍琪身上：“琪琪你吃過晴晴做的飯嗎？來鑒定一下。”

藍琪算得上嘴刁，邊一道道菜細細品邊打趣楷璇：“姐姐，就你這樣甜鹹都分不清的，以後怎麽學做飯？當年你荼毒我，以後要荼毒言哥了。”

言必行來了興趣：“你還真吃過楷璇做的飯？”

藍琪似乎想起那個味道似的，皺着眉頭，煞有介事地說：“我姐那是做方便面都能炸掉微波爐的人。廚房聖手。小時候我們爹媽出去應酬，把我扔給她，搞得我吃過五毒。碳化的饅頭爆炸的蛋，煮糊的稀粥夾生的飯。”

楷璇作勢瞪起眼睛：“小白眼狼。我做的東西賣相是差了點，但是你吃完拉過肚子嗎？”

藍琪還很皮：“抛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啊。當時你做的那些我哪敢真的吃？”

楷璇作勢要打他。藍琪邊躲邊嚎：“璇姐就你這樣，又暴力又不會做飯的，哪個男生敢娶你？也就言哥勇猛，你趕緊從了他吧。”

鬧了半天是在給自己好哥們兒當說客呢。楷璇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不介意我暴力而且做飯做得好的男生多了去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楷璇腦海中居然浮現出了一身腱子肉的穆丹青端着豬蹄湯從宇清後廚出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