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鴨鴨

橘貓一回到家, 放下嘴裏叼着的籃子，迫不及待地跑到房間，對着落地鏡欣賞它戴着帽子, 穿着雨披的模樣。

帽子尖尖的，雨披是綠色的，它的眼睛也是綠色的, 看起來像是動畫片裏的小貓。

可真好看。

橘貓眯着眼睛，得意地扭扭屁股, 又欣賞了下自己的大尾巴。

它的尾巴又粗又大, 還毛茸茸的，也非常好看。

它是整個村最好看的貓。喵。

欣賞完了，橘貓踱步到廚房, 蹭了蹭江荇的腿, 仰起腦袋看他：“喵, 要做晚飯了嗎？”

江荇正拿筷子飛快攪着蛋液：“是啊，怎麽啦？”

橘貓探頭探腦：“這麽多竹筍和野菜, 我們吃得完嗎？”

江荇聽到這裏總算聽明白了, 這家夥話中有話。

江荇停下手中的動作，低下頭笑着問橘貓：“你想說什麽？”

橘貓扭捏了一下：“我可不可以拿點竹筍和香椿送給我的朋友呀？喵”

江荇問：“哪個朋友，秦奶奶？”

橘貓連連點頭。

江荇心頭微醋，撸了它腦袋一把：“你怎麽那麽喜歡秦奶奶？”

“她也很喜歡我呀，還特地去鎮上給我買小魚幹拌飯。”橘貓頓了頓, 說道，“跟我第一個主人好像。”

橘貓是一只幾百歲高齡的大貓, 江荇還是第一次聽它提起其他主人, 頓時愣了一下。

橘貓歪了歪頭, 用平平的語氣回憶道：“我第一個主人跟她一樣, 也會給我買魚幹拌飯。”

“那時候大家的日子過得很窮，他們家自己都吃不上魚幹，但是每個月都會給我買一些。”

“別的貓連油都不怎麽吃得上，得自己去抓老鼠吃，全村只有我和幾只小貓能吃上魚。”

“秦秋跟我第一個主人好像，也會給我買魚幹，給我梳毛，讓我在她膝蓋上打盹。”

江荇沒想到看起來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橘貓什麽都記得。

他蹲下來，揉了揉橘貓的脖子：“你送吧。家裏那麽多也吃不完。”

橘貓瞬間從回憶中抽身，高興起來：“那我去了。”

江荇拿了一個籃子，裝了些筍子、香椿、菌子和蕨菜，又在裏面放了幾個雞蛋。

橘貓叼着籃子的提手，艱難地往外走。

江荇看它戴着帽子，穿着雨披，想将它頭頂的帽子拿下來。

橘貓避開他的手，嗷嗚一聲：“先別拿，說不定等會兒還下雨呢，喵。”

江荇看着外面的天空。

剛剛那一陣雨已經下完，現在天空變得明亮起來，天邊還飄着橘紅的晚霞。

怎麽看也不像會再次下雨的樣子。

橘貓怕江荇真将它的帽子和雨披拿走，叼着籃子挺着肚子噠噠跑了。

江荇看着它的背影，笑了笑，又有些傷感：“也不知道這家夥換了多少任主人，有過多少段回憶。”

杭行一說道：“它性格那麽活潑，說明無論換了多少任主人，主人都對它不錯。”

“說得也是。”江荇輕呼一口氣，“也許我也只是它過客中的一員。”

“你不會。”杭行一篤定道。

“為什麽？”

“你是修行者，壽命會比一般人要長。”

江荇聞言搖搖頭。

他生病的事情還沒法徹底解決，修行只是延緩了他疾病的發作。

直到現在，他累的時候，他還是能感覺到頭暈目眩。

他的身體并沒有比一般人好。

杭行一看着他，強調道：“你身體的事情不用擔心，會慢慢解決。”

江荇不想過多讨論這件事，朝杭行一笑了笑：“那借杭哥哥吉言。”

江荇将注意力轉移到正在處理的菜。

他家的雞蛋是正宗散養雞生下來的蛋，蛋黃橘紅，打在碗裏非常漂亮。

看着這一碗蛋液，江荇就知道這次做出來的香椿肯定會好吃。

香椿先焯水，他焯水的時候喜歡加一點油和鹽，固定住香椿的香味。

只是焯水過後，香椿由紅轉綠，變成了春天一樣的顏色。

房裏就江荇和杭行一在忙活，狗子們和小蛟已經上山去了，丹參果們跟着狗子們去玩。

兩個人做事，也并不怎麽說話，但是配合得很默契。

江荇只要一擡手，杭行一就知道他想拿什麽，并且能準确地遞給他。

廚房裏漸漸充滿了飯菜的香味。

十八份飯，要做的分量很多。

江荇家的家電很多，有些菜放到烤箱裏烤，有些直接蒸，剩下的才需要炒，多管齊下，花費的時間也不算多。

等最後一道菜下鍋，江荇說道：“你打電話給狗子們，讓它們下來吃飯了。”

“順便叫橘貓？”

“還是別叫那家夥了，給它留一份飯就行。說不定它就在秦奶奶家吃了。”

江荇正說話的時候，外面傳來有人按門鈴的聲音。

他意外，不知道誰會在飯點上門？

杭行一去開門。

江荇快速将鍋中的菜翻炒好，關掉火，揚聲問外面：“誰來了？”

“喵。”橘貓出聲，示意是自己回來了。

江荇探頭往外看，只見橘貓後面跟着個清瘦的老太太，正是秦奶奶。

江荇連忙出去迎接：“秦奶奶，你怎麽過來了？”

秦奶奶笑眯眯地跟江荇打了一聲招呼，舉着籃子道：“謝謝你讓橘饞饞送過來的菜，我也沒什麽好回禮，給你提來幾只鴨子。”

鴨子？江荇的目光落在籃子裏。

籃子裏放着一個紙殼箱和一小袋飼料，紙殼箱裏有七只毛茸茸的黃色小鴨子。

小鴨子對上江荇的目光，不安地“嘎嘎”叫了起來，往紙殼箱的角落裏擠。

江荇驚奇：“秦奶奶，你家怎麽這個時候孵鴨？天氣還那麽冷，小鴨子不是容易生病嗎？”

秦奶奶搖頭：“不是家裏孵的，前幾天在集市上買的。”

秦奶奶解釋道：“我兒子兒媳帶着小孫女回家過年，小孫女看到小鴨子走不動道，硬是讓她爸媽買了十只小鴨子，我養不動，給你送過來，看看你這邊要不要。”

十只小鴨子，現在就剩七只，這小鴨子的夭折率還挺高。

江荇輕輕摸了摸小鴨子的脊背。

毛茸茸的小鴨子又軟又暖，江荇摸摸它，它不安地往角落躲。

江荇道：“現在的鴨子不好養，我這邊也不一定能養得活。”

秦奶奶：“沒事，天暖了，這鴨子好養。”

秦奶奶嘆口氣，道：“我現在是實在沒精力了，走不動，也沒辦法打理，只好送出來。你不養也沒事，我再問問別人。”

江荇笑笑：“那你擱我這吧，謝謝秦奶奶。我先前還想養點什麽來着，瞌睡正有人送枕頭，你就給我送來鴨子了。”

秦奶奶也笑呵呵：“這鴨子是我們的本地鴨，用野鴨交配得來的，養好了一點都不腥。你不是有大池塘嗎？放到池塘邊上養着，它們自己就會找食。”

“行，我自己看着養。秦奶奶，你吃飯了沒有？留在家裏一起吃飯吧？”

“不用，你們給我送了那麽多菜，我今晚得煮完，不然明天就不新鮮了。”

秦奶奶送完鴨子就慢慢回去了。

江荇目送她瘦小的背影，總想到自己的奶奶，也想起無數個農村老太太。

他有些理解橘貓為什麽會那麽喜歡秦奶奶了，故人不在，總要做些什麽寄托思念。

這麽小的鴨子還不能放在外面過夜，不然容易冷死。

江荇盯着這些鴨子，暫時想不到要把鴨子安置在哪裏。

鴨子和雞一樣，都是邊吃邊拉的類型，放在家裏容易弄髒地板。

杭行一說道：“這個簡單，你這不是有一群野鴿子？把鴨子交給它們，讓它們養。”

江荇懷疑：“啊？讓野鴿子幹這種細活，能行嗎？”

杭行一淡淡道：“怎麽不行？總不能一直讓那些家夥白吃白喝。”

江荇琢磨了一下這個提議，感覺這個主意好像也不太壞。

主要他暫時也沒別的地方可養，雞窩裏肯定不行，那群雞一只比一只兇，還完全沒辦法溝通，野鴨子放到雞群當中，說不定半天就會被啄死。

鴨子放到鴿窩中，哪怕鴿群不養，也算是給這些鴨子安排了一個去處。

江荇想越覺得可行，吃完晚飯後，他就提着鴨子和杭行一上去梯田那邊。

天色晚了，野鴿子沒法在夜間活動，現在已經進入了鴿窩休息。

江荇把鴨子提過來，引起了野鴿子們的騷動。

野鴿頭頭用黑豆一樣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江荇：“喔喔！”這是什麽？

江荇：“我們家新捉的小鴨子，放在這裏養了，你們幫忙看一下。”

“喔喔。”不要小鴨子。

“不能不要。如果你們不願意和小鴨子住，那麽只能請你們出去，把地方騰給小鴨子住了。”

野鴿子們聽到這話剛想抗議，站在江荇後面的杭行一擡頭掃了這群野鴿子一眼。

野鴿子們瞬間萎了。

野鴿子頭頭說道：“喔喔。”要養的話，只能養這麽多鴨子，不能養更多了。

“只有七只小鴨子也太少了，起碼得養五十只。”

“喔喔！”很多了！

“不多，你們這都有一百多了。”

江荇道：“你們幫忙養一下鴨子，鴨子養成了，到時候賺到的錢分你們一成。”

野鴿頭頭眼睛一轉，撲棱着翅膀飛到紙殼箱上，腳爪踩着紙殼箱坐地起價：“兩成。”

江荇毫不猶豫地拒絕：“兩成太多了，我提供住所、食物和水，還提供小鴨子，你們只是幫忙看一下，就分兩成，這也太多了。”

“喔喔喔。”我們也可以幫忙找一部分食物。

江荇懷疑：“你們的食物都是我提供的，你們能找到嗎？”

野鴿子們頓時不服氣了，挺起胸膛朝着江荇：“喔喔喔！”你也太小瞧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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